美丽乡村游
董小龙
(一)碾盘村
原以为碾盘村贫穷落后,没想到,进了村子才发现,这里非但不穷,而且很美丽。
顺着九曲十八弯的石川河,沿途峰峦耸翠,崖壁刀砍斧削,层层梯田,逶迤连绵。不到半个小时,车停在一座石桥旁,碾盘村到了,这是宜君县一个偏僻的小村子。
走进碾盘村,发现这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安静,村口的一株老核桃树上,停满了雀儿,它们叽叽喳喳的叫着,越发显出村子的静谧。
沿着一条石砌的村道缓步向上,一处处院落、房舍、窑洞,风漂雨洗,饱经沧桑;眼前的戏台、门楼、碾盘,传递着古朴。
在汉语里,“村落”这个词,有一种生发的力量,像一粒种子落地生根,时光把碾盘村安顿在这里,逐渐繁衍出那么多的窑洞、房子和一代一代村民。
村子有1000多亩耕地,大都挂在半山坡上。“我们种核桃、枣、玉米、荞麦、谷子,原生态无污染。”一个村民说。
终于见到了村支书。他说:几年前,村子开发旅游,一些村民开始从事旅游接待,买卖土特产,但传统的种植业仍然是大多数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如今农业开始机械化,但村子由于地理位置过于偏僻,仍然沿用古老的耕作方法,村里的农耕文化,始终被他们坚守着。
村里人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村中设有制作各种生活必需品的作坊,如油坊、醋坊、酱坊、豆腐坊、米面坊等。村民不出村就能满足基本生活所需。
村民大多住的是穴居或半穴居的窑洞。窑洞大多依山顺坡而建,因地制宜,随形生变,在取向、高低等方面都不会对自然造成破坏。窑洞四季如春,冬暖夏凉。砖木瓦石也大多就地取材,因质而用,各尽其性。遥相呼应的石窑、土窑、砖瓦窑、明券窑、土控窑、独体窑、窑里窑(拐窑),形成了村子浑然天成的独特风景。
徜徉村中石径,道旁的石砌墙上,不时可发现一些出入水口,这是村里的排水系统。水道或明或暗,遍布整个村落,从北向南,再向东向西,穿村过院,密如蛛网。
村中老人回忆,早年天降大雨,院无积水,路不湿鞋,令来村的外人,赞叹不已。
离开村子前,村支书说还有一个地方,不去,太可惜了。
跟随村支书,我们来到了一处梨树园子。“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只有踏进这个梨树园子,唐人诗句中的真意才能领会到十足。
梨园不大,仅百亩而已,梨树不多,只千余株,如果与周边村庄绵延起来,也就是近千亩的样子。
梨树园子的品种以黄花梨为主,翠冠梨次之。三月春雪降,十里梨花香。三月的春风,春日的暖阳,使梨花早早开放,仄眼望去,满目绚烂,就连隐藏在花海中的小小果实,也隐约可见。一团团梨花,拥在枝头,初开的花瓣、花蕊,努力向外伸展,单瓣梨花,洁白素雅,但簇在一起,便让人体会到什么是花团锦簇,粲然怒放。
在疏疏密密的花海里,有路向山坡上延伸,踏着湿润的泥土,缓步登上高处,近处的花,远处的山,相互映衬,不同层次的白和绿,将村庄调和成了一幅意境悠远的中国画。慢步在意境中,随着忙碌的蜜蜂,闻着淡淡的花香,禁不住自言自语:真是个甜蜜的好日子。
村里有60多户村民,大都种黄花梨树,春天开花,夏天结果,千株梨树,行行密密,让春天成了村民最忙碌的季节。村民早晨六点起床,吃过早饭便上山给梨树施肥、剪枝,忙起来,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从施肥到浇灌,从开花到结果,梨园里的劳作并不轻松。“活儿虽然累,但梨花开的好,果子结的大,吃起来香、脆、甜,能卖个好价钱,我们的心里,还是乐滋滋的,更何况还有蜜蜂的收入呢。”一个村民告诉我们:“这纯天然不添加任何水分、糖的蜂蜜,不仅吃起来格外香甜,而且存放上三年、五年都不变质呢。”
赏花说笑间,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沉,鸟雀归巢。太阳收回了最后一根金线,梨花上的色彩变得柔和暗淡。村民们收了工,回家做饭去了,孩子们也放学回来了。
夕阳余晖中,与磨盘村交相辉映的,是盛开的梨花,是关不住的满园春色,是甜蜜的乡村生活。
离开村子前,村支书又带领我们去品尝村里的小吃:荞麦面饸饹。饭后,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墩上望去,只见黄土高坡上层层叠叠分布散落着60多户人家。这60多户人家,在这个美丽偏僻的小山村,静静的生活了几十年,也许几百年,上千年。
(二) 纸坊村
这村子叫纸坊。
纸坊村的人会造纸,这让我们感到奇怪。
更奇怪的是,村里人造的是白麻纸,而造白麻纸的人,几乎都是女人。
一个遥远的黄昏,男人狩猎归来,村子的空地上,摆满了战利品,女人在清点分配食物。
后人说,这叫“结绳记事。”
“绳”便是天然的纸,最初的字。
如今的人,不用“绳”,用纸。
纸坊村的人说,每当要造一张白麻纸时,女人们先是噼里啪啦击打麻绳、棉絮、还有麦草……之后,纸,便造出来了。
我们走进纸坊村时,没见到人。在村里转了几圈之后,这才知道,人,都在忙着造纸。
站在造纸的女人身边,这才发现,造纸并不简单,造纸要经过许多环节。
屈指算来,从麦草到纸,先是破碎、捶打、捣浆……其间有72道工序,真是景象万千,云蒸霞蔚,而流水线的末端,是捻纸、刷纸……一张纸的美丽容貌,几乎都出自这一双双女人灵巧的手。
纸抄好后,女人们把它一张张分开来。尽管湿水淋漓,但必须刷在墙上,熨平后等待风干。女人们刷纸时,纤纤玉指千变万化,令人眼花缭乱,或捻、或分、或揭、或扶,充满了温柔。最后,让一槽纸浆鲜活站立起来的是女人的一口气。女人“噗”的一声,焙墙上隐约可见的便是纸的绰约风姿。让人感到十分神奇,不可思议。
纸干透后揭下来,然后取一块木板,蘸上浅浅一层天然色料药液,而色料药液是从地畔溪边采来的树叶药草熬成的,木板往纸上轻轻一摁,暗纹就有了,似隐似现,若有若无,暗纹有龙凤瓦当,有山水花草,有云舒雾卷,都是些极古雅的东西。
在已设好色调的纸上洒些金沫,纸一下子就流光溢彩了。这些活,叫“刷纸。”
纸坊村女人的名分就叫“刷纸匠”,她们一出生,一落草到纸坊村,就注定要与纸为伴,以纸为舞。
尽管“刷纸匠”是一个很粗砺的名字,每次说起这个名字,我们都要为秀外慧中的纸坊村的女人抱憾不平。但我们没有任何能力,改变这一叫法,只能听天由命,一如既往,叫她们“刷纸匠。”
从纸浆成为纸,还有一个要紧环节。叫“打帘”。打帘又叫抄纸。手握纸帘两端,往槽浆里微微一折,水要刚好没过纸帘,差不多就是极薄的一层水皮吧,然后,手腕左右一抖,水溢走了,纸出现了,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的样子。倘若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动作,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懂得“分寸”这两个字是一种什么感觉,倘若你是第一回目睹,你一定会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为,抄纸是力气活。现在的抄纸匠,大都是膀大腰圆的男人。男人抄纸时,往往光着膀子,只系半片皮制的围腰,胳膊的油光,额头的青筋,横看竖看都是粗犷,在抄取尺幅硕大的纸张时,更体现得淋漓尽致。
纸坊村的抄纸匠们,在谈到抄纸时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在纸坊村,当我们亲眼看见一张纸从无形到有形后,心里生出无限感叹。我们怀疑,抄纸匠们大智若愚轻轻一捞,除了表面上的力气,肯定还有只可意会不便言传的东西,比如技巧。
纸坊村的人说,纸帘在水中上下翻飞,犹如天鹅出浴,但我们更认为像是充满传奇的青花瓷。
现在,纸坊村手艺最好的抄纸师傅,仍然是那些面容清秀,头戴巾帕,身着碎花蓝袄,雕塑一般守候在硕大水缸边,手持一张木格状竹帘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这个近似舞蹈的动作,直到村庄变得幽暗,时光变得迟缓,但却让纸的世界,焕发出新的光彩。
(三)何家坊村
何家坊村是一个依靠乡村旅游吃饭的村子。
乡村旅游既是何家坊村的金字招牌,又是村民增收致富的重要渠道。依靠旅游收入和开办农家乐,许多村民摘掉了贫困帽子,过上了富裕幸福的好日子。
这个旅游景点,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锁关。
来到何家坊村的当天,我们就迫不及待,到金锁关一游,抬眼便是三山夹峙的咽喉要道----神水峡,而“鹰鹞难飞”的雄关天堑----金锁关就耸立在神水峡谷。放眼望去,眼前山峰突兀,孤削如笔,层峦起伏,巨石林立,山路蜿蜒崎岖,地形极为险要。突然,山崖石壁上镌刻的“金锁天堑”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字大如斗,刀凿斧刻,铁画银钩,令人惊叹。
据《同官县志》载:南宋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金兵东还,辘延(今延安)经略史王庶命宋将刘延亮屯兵神水峡(即今金锁关),阻击金兵归路。金锁关关城建于明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祟祯六年(公元1633年),农民起义军领袖张献忠率兵2万,攻克金锁关城,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清康熙十六年(公元1678年),改移守备驻节耀州,关城从此废毁。
抗日战争时期,金锁关成为国民政府封锁陕甘宁根据地的重要据点,岗哨密布,碉堡林立,硝烟弥漫,炮声不断。但无数抗日战士,热血青年,冒着枪林弹雨,冲破金锁关卡,北上延安,投身革命。据《同官县志》载:老一辈革命家周恩来、董必武、朱德多次途经金锁关,在金锁关一带和马鸿逵、胡宗南派驻的匪军进行过激烈的战斗。1940年,董必武路过这里,留诗一首:“忆自延安别,南来路不平。洛河铁甲守,金锁暗云横。箕豆何相迫,风波未可行。昔人哀鹬蚌,毋使后哀今”。
昔日金锁关腥风血雨,壮怀激烈。今日金锁关风光旖旎,景色如画。在向导带领下,我们顺着一条幽僻崎岖的石径山路缓步徐行,慢慢登上山顶。放眼望去,但见山峰逶迤,云雾苍茫,峡谷幽深,清溪潺潺,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而空气的澄澈清新,使久居闹市的我们呼吸舒畅,心旷神怡。联想到守关壮士的凛凛威风,革命前辈的浩然正气,红军战士的飒爽英姿,真使人要发思古之幽情,感叹今日之幸福美好了;至于金锁八景中的“三山春雪”,“高峰连云”更使人要揽江山之胜迹,抒爱国之豪情了。
正自游玩,同行的老李忽然诗兴大发,顺口吟出一首古诗:“野狐胜地古今传,路险天高云汉边,莫道兵家争此地,长驱直入探幽燕”。老张不甘落后,顺口吟出一副对联:“古塞立千秋,雄关襟万里。”老王则大声吟诵着毛主席的诗句:“踏遍青山人未老。”大家听着,兴奋起来,于是便相约着,再到别处走走,既是享受三秦风光,更要趁着夕阳无限好,美美的乐上一回,没准儿还能吟出更多优美的佳诗名句呢。
(四)羊山凹村
路上,就听说羊山凹村和别的村子不一样。走进村子,果然,“廉政漫画”,“二十四孝”,“中国梦”等,一幅幅精美的墙画映入眼帘,高高低低,曲曲弯弯,绘制成一道十分壮观的的文化墙。
羊山凹村口,是一处文化广场,几乎是全村的人,都在这儿休闲纳凉,也有几家小商店,门脸不大,但玩具、衣服、食品,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又有小伙子,大媳妇推着自行车在吆喝着卖煮熟的嫩玉米,清甜的味儿在空气中弥漫。
羊山凹村的夜晚很热闹,文化广场的前边,搭建有一个戏台子,台下是一排排水泥垒抹的靠背坐凳。此时,凳子上早已坐满了人,周围或站或坐也挤满了人,台上正在演出秦腔戏,一群老人在可着嗓子吼秦腔,苍凉、粗犷、吵哑,吸引了不少村里人围观倾听。
戏台子旁边有一处苹果园。有意思的是,苹果园用土墙围着,墙上照例开满了鲜艳的花朵。
羊山凹村我以前来过,印象最深的是这里的荞麦、核桃、剪纸,还有数不胜数的山坡沟壑,还有让人惊奇的野生动物。如野雉、獾、狐狸等。但印象最浓的还是家家户户的墙壁。
羊山凹村的房屋建造不算奇特,然而房屋面临村巷的墙壁,却被村民画上了各种各样、绚丽多彩的图案,从而显示出了不同凡俗。
村干部介绍说:绘制这些图案的目地,是想提高村民的文化素质。因为现在是新时代,要有新气象、新面貌、新形象,不能让墙壁像以前那样,只是麦草和泥而成的黄颜色。当然,绘制这些图案前,先要把墙壁一律刷成白色,然后在上面或写字或画画。不是信手涂鸦,而是精心描绘,根据墙壁的走向,认真进行构思,然后根据画图的题材,绘画材料,颜色与技艺以及画面内容等,逐一进行考量,最后再绘制出一幅幅草图。村干部还说,这充满地方特色和风土人情的墙壁绘画,并不是为了感官上的愉悦,而是另有深意:一树梅花,几朵山菊,在青枝绿叶的映衬下,栩栩如生,跃然墙上。它告诉来羊山凹村游玩的人们,羊山凹村是美丽的,羊山凹村的人是爱美的,是热爱大自然的,羊山凹村人与大自然是和谐相处的。还有一点就是:羊山凹村的人,在用绘画的方式提醒自己,不能让具有羊山凹村地方文化特色的东西丢失……村干部不厌其烦的说着。
其实,羊山凹村人不仅在墙壁上作画,路边的岩石也是他们施展才华的地方,他们根据岩石的不同位置和形状,用褐色、淡绿色、红色、黄色等颜料,将图案画在上面,小到几十厘米,大到十几米的岩石画,从而让石头充满了生命与力量。
羊山凹村的村路算不上长,墙壁也算不上平整,游人行走于村路与村路之间,穿梭于墙壁与墙壁之间,看完所有绘画需要几个小时,那些色彩斑斓的绘画作品,让羊山凹村不再单调,让游人走在乡村的土路上,就能游遍乡村的山山水水,领略乡村的无限风情。
离开村子时,村干部说,村子里正在唱自乐班,邀请我们去看。我们去了,看了,只见土戏台子上,一个红脸演员,走着碎碎的台步,嘴里哼唱着眉胡戏:“说是,走呀!走……”“胡翠莲来好羞惭,悔不该门外做针线,那相公,进门来有人瞧见……”
羊山凹村人的生活是平凡的,房子是简陋的。但那一幅幅色彩明丽,风格各异的墙壁绘画,让人感受到了羊山凹村人对家园的那份守护、热爱与责任。
墙壁到处都有,但羊山凹村的墙壁却表现得如此不同。它使我明白,美丽无处不在。在羊山凹村,我因为看到了一个独具特色,墙壁上开满花朵的美丽乡村而特别激动和兴奋。
(五)寺沟村
如果你没有吃过寺沟村的辣椒,就不算到过寺沟村;如果你到了寺沟村,就一定要吃一碗寺沟村的油泼辣子擀细面。
寺沟村的辣椒,最大的特点,就一个字:辣。寺沟村人说:“羊吃枣刺图扎里,人吃辣椒图辣里。”
“辣”,既是寺沟村辣椒的鲜明特色,也是人们游览寺沟村的一个原因。
当然,辣椒到处都有,而且,品种繁多,不胜枚举。有辣的,也有不辣的。“一般来说,圆而肥胖的辣椒,是不辣的辣椒;尖而细长的辣椒,是很辣的辣椒。寺沟村的辣椒,正是尖而细长的线线长辣椒。”村干部说。
为什么“尖而细长”呢?
“尖”和“细”,都有“长”的意思。“长”,就显得“瘦”,而“瘦”与“寿”谐音,意思是说:凡是吃了寺沟村油泼辣子擀细面的人,一定会长寿。
因为有这样美好的寓意,多少年来,寺沟村的辣椒一直是市场上的抢手货。
当然,寺沟村的辣椒不仅辣,还油、还香。村干部给我们做了一个试验:将几勺碾的很细的辣椒面,紧紧的包在一张白纸里,不一会儿,白纸上便有一层油脂渗出来,这时的白纸,变成了红亮的油光纸,这正是我们寺沟辣椒“辣”而“红亮”的特色呢!“如果你午饭时路过谁家,恰好这家人在油泼辣子, 那浓烈呛鼻的香味,就立马会钻到你的鼻孔里,即使隔着院墙,也能闻到那股浓烈的香味,你会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说,谁家在泼辣子哩,咋这呛人哩!”村干部说。
“早些年,我们寺沟村人曾将油泼辣子装进玻璃瓶子, 成为物美价廉的商品,摆上了人们的餐桌,成为地方一道名菜:白蒸馍,夹辣子,一咬一个磕叉子。1991年6月14日,由坡头秦椒厂生产的油泼辣椒系列产品被第十一届亚运会指定为专用小食品,载入了《中国精品》一书呢!”接待我们这些游客的村妇女主任风趣的说。
岁月流金。时光溢彩。
如今的寺沟辣椒,风姿不减,风采依旧。“虽然辛和辣是同义字。辛就是辣。辣就是辛。但这两个字不能相互替代,比如辣椒,不能说成辛椒。比如辛苦,不能说成辣苦。辛和辣是可以放在一起组词的,意指 “尖锐而强烈…….”村干部说。
“在我们寺沟村,几乎没有人不吃辣椒的,饭桌上少了辣椒似乎就咽不下饭,炒菜时不加点辣椒就觉得这菜寡淡、没味。”村干部说着,给我们讲起了他吃辣椒的故事。“我年轻时特别能吃辣椒,有一年,也是深秋时节,我家自留地里的辣椒熟了,鲜红的辣椒被父亲摘完绑成了串,一串一串的悬挂在墙壁上,地里只剩了些只能当柴禾烧的辣椒杆儿。但我的母亲却舍不得烧掉,因为辣椒杆儿上还有许多在秋风里荡着秋千的小辣椒。有一天傍晚黄昏,母亲来到地里,她一边拔辣椒杆儿,一边将那些零零星星的小辣椒摘下来。第二天,母亲将这些小辣椒洗净后,和萝卜叶子、大葱一起做成馅,包了几笼热气腾腾的辣子包子。吃饭时,母亲说她包了辣子包子,让大家多吃点。父亲和哥哥、嫂子,他们都觉着辣,咽着口水,不敢吃。只有我,高兴的不得了,辣子包子,真是嘹咋咧,太美了,我要多吃几个里,光吃包子不行,咋说也炒个菜吧,母亲说,家里没菜了,只剩了些没包完包子的辣子了,拿啥炒里?就炒辣子吧。母亲坳不过我,说,行吧。很快,我一手拿着辣子包子吃,一手拿着筷子就着菜碟里的炒辣子,还时不时的蘸一下和在碟子里的红面面辣子蒜水,父亲和哥哥、嫂子看着头上直冒汗,我却吃的热汗淋漓,津津有味。
“对于不能吃辣椒的人,辣椒吃到嘴里,就像火山喷发,轰的一声,一股热流会在口腔爆开,火焰在舌尖口腔弥漫,嘴皮子像着火一般,眼泪出来了,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而能吃辣椒的人,则云淡风轻,辣椒到了嘴里,好象不是辣椒,而是人间美味。”村干部说。
如今,作为最普通的家常菜,家常味,寺沟村的家家户户都种植有辣椒,小到几分地,大到几亩,十多亩。得益于沮河水的浇灌,寺沟村辣椒种植不仅历史悠久,而且质量上乘,是地道正宗的“秦椒。”辣椒种植,已经成为寺沟村人脱贫致富的拳头产品。
这时,我突然想起,今年初夏时节,我到耀州城里办事,在北大街,我看见许多卖辣椒苗的农民,一把湿漉漉的泥土,用塑料纸包着,里边是一棵棵颜色碧绿青翠的辣椒苗。在一个菜农面前,我问辣椒苗咋卖里:“1块钱50棵。别看苗苗小,能栽一大片地呢,秋季里,收获的辣椒保准你一家人吃不完,你看,我这辣椒苗子多壮实,叶子多肥厚,根须多旺实,保栽保活。”菜农说。
“多给几棵行不行。”我试探着问。“行,咋不行,你给你拿,多拿几棵苗子,外有啥里,我保证你买的我这些苗子,不仅能活,而且很旺,很欢实。”菜农说。
“辣椒一般在早春时节育苗,初夏时节移栽到大田里。辣椒苗特别皮实, 见风长,见雨也长。而且耐干旱,天越干旱,辣椒长势越旺,越辣,越有味。最怕连阴雨天,如果遇上十几天的连阴雨,辣椒就不辣了,味道就寡淡的没味了。”我的话没完,村干部就接过话茬说。
“辣椒开出的花是白色的,而且一直开,能开整整一个热烈的夏季,有时秋天也开。一朵花长一个辣椒,摘一茬长一茬,深秋后,辣椒停止开花,长成的辣椒,先绿而青而紫,一天一个颜色,由绿变青变红,由浅紫变深红,最后变成鲜红、大红,就像火焰的颜色。” “ 辣椒最大的特点,就是脾气倔、性硬,有如关中冷娃的脾气,“尖锐而强烈。”面不改色心不跳,把它晒成干辣椒, 挂在门檐上,依然是鲜红透亮的红颜色;捣碎磨成粉末,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依然是鲜红透亮的红颜色;即使做成辣椒酱,或者切成辣椒圈、辣椒片,甚至用盐腌,然后装进瓶子里,存放上一年、两年、三年, 依然是初心不改,鲜红如故。”
或许是想让我帮他们作些免费广告宣传吧,村干部一直跟着我,边走边说。
“辣椒原产北美洲。最早发现辣椒并将它引上餐桌的,是墨西哥的印第安人,辣椒传入中国是明代以后的事,而在这之前,中国人说的辛辣味是指花椒、生姜。明代至今不过600多年,辣椒在中国扎下了不可动摇的根,成为人们餐桌上的必需品。记得有一本书是这样说的:辣,是五味中的一种,但其实它并不是一种味道。辣,实际上是一种疼痛,是化学物质刺激细胞,在大脑中形成的类似于灼烧的微量刺激的感觉,而不是由味蕾所感受到的味觉,不管是舌头还是身体的其他器官,只要有神经能感觉到的地方就能感受到辣,而且,由于每个人对于疼痛的感觉有所不同,也就有了有人怕辣而有人不怕辣。不管咋说,辣,是一种疼痛。是一种火烧火燎的疼痛和感觉………”
年轻的村妇女主任是回乡创业的大学生,知识渊博,令人惊叹,连我们这些所谓有文化的人也自叹不如,甘拜下风,只能说:寺沟辣椒,作为广交会上的拳头产品, 曾经璀璨;作为人们菜篮子里最为鲜艳的一抹亮色,今又流芳,依然丰富着人们的生活,成为不可或缺的调味佳品。
我们漫步在寺沟村的田间地头,时在深秋,正是辣椒的采摘旺季,村民们正在忙着采摘辣椒,一个村民递给我一顶草帽,一个筐笼,我接过来,站在湿漉漉的田地里,弯腰摘起了辣椒。一边摘,一边抬起头来,欣赏乡村的田园风光、丰收美景,享受亲自采摘辣椒的愉快和乐趣,一回头,那些采摘辣椒的椒农,时不时的站起身来,一边看着我采摘辣椒,一边给我送上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离开寺沟村,村干部张罗着,把我们带到了一户农家,说这家老人擀的一手好面条,要让我们吃一顿地道的寺沟村的油泼辣子擀细面。
老人姓王,70多岁了,我们叫她王婶。王婶说她除了家务活,就会擀面条。她擀的面条,有三字诀:薄如纸、圆如月、白如雪、细如丝。“擀面时,先要用温水和好面,醒到,揉到,面揉千把,白如雪花。”王婶说。
很快,面条擀好了,煮熟了。“来,尝尝王婶的手艺。”王婶给我们每人满满盛了一碗,调了些油泼辣子、盐、醋、葱花。 “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面,擀的真薄,切的真细,葱花炒的真香,吃起来光滑爽口,看起来透明清亮,咬起来绵软筋道。”“王婶擀的面条呀,就一个字:‘好’。”大家异口同声。
王婶听着,开心的笑了。
王婶的话,把大家逗乐了,大家一齐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久久回荡。受笑声感染,这天的晚霞,溢彩流光,格外鲜红、绚丽、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