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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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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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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苍凉

纸上苍凉(散文)

董小龙

有一年,社会上兴起了下海经商的热潮,我禁不住诱惑,就自作主张,将端的很牢的饭碗“砸了”,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做起了生意。

没有想到,商海汹涌,暗潮涌动,不长时间,我投入的资金就赔了个净光。

我清醒过来,赶紧上岸。

原单位不好意思回去,一时又找不到新的工作。失业在家,闲着没事干,心里屈,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朋友引荐我去一家报社,当临时编辑,兼写点小稿子,挣稿费,养家糊口。

我干的不错。5年下来,报社社长、主编很满意。编辑部的人也都说,不错,稿子编的不错,文章写的不错。总之,在大家眼里,我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临时编辑、记者。

眨眼,又一个新年到了。

窗外,响起了鞭炮声。漫天爆竹开得密集而绚烂,一声声有如雷动。

拿到第一份报纸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起这是大年初一的报纸,而且,是彩色印刷,还有我一篇《新年钟声》的散文,想着,竟有几份激动。早上一上班,就赶着去传达室拿报纸。

这报纸,大家能看到么?

正想着,老曹来了。老曹已经退休了,又没有被返聘。但昨天,下班时,几个同事在办公室闲聊,老曹来了,手里攥着一瓶酒,端起那满口是茶锈的缸子,满满斟上酒,一饮而尽。拍拍我,拍拍大家的肩膀,说:希望以后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们的文章。

沉默。片刻,大家一起举起茶缸,一饮而尽。

今天,又一次见了老曹,老曹从门外进来,身上满是雪花,他在我肩上拍着,似乎还没有从寒冷中暖和过来,辛苦了,年三十也没过好。

主编过来了,他看我一眼。我心跳加速。恍惚中觉得他要夸我几句。虽然从没在乎这个。日历上的红字,对于我,只是一种向往,值了5年的夜班,也明白。

一次,朋友从外地来,晚饭后,两人去街上看灯。天暗得很慢,终于,街灯亮了,满树的霓虹灯,有如满天繁星闪烁,流光溢彩。朋友眼前一亮,他告诉我,不错,小时候梦见过这绚丽的情景。是的,我们这个年纪的梦,很美。

我看了看表,说,值班时间到了。朋友恋恋不舍。回到编辑部,屋里空荡荡的。我心里一阵落寞。

还有标题没做。主编又伏到桌上。台灯是可以调的,他总是扭到最亮。忽然发现,主编有白发了。终于,活干完了,饥肠辘辘,三步两步往外赶,一出门,老曹笑呵呵正冲我乐。真没想到,这时,他居然会来。

老曹退休三年了,白天仍然常来。从家里溜达溜达就过来了。有时碰着,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喜欢坐原来的位子。虽然那张陪伴他上夜班的办公桌子也“退休”了----新来的大学生领回的是张新桌子。

“玻璃板还是我那块。”他笑,用手抚摸着。

记得,退休前,老曹常嚷嚷,以后要早睡早起,也享受享受早晨。

今天,这么晚了,况且,又是除夕。

“我知道,大家年也顾不上,带点酒菜过来,慰劳慰劳。”老曹回答。一边收拾报纸、杂志、书刊什么的放得凌乱不堪的桌子。

时针越过三点。陆陆续续,稿子图片都处理好了,送去印刷了。办公桌子一拼,放在暖气片上的菜端上来了,茶缸没涮就倒上了酒。办公室弥漫开一阵阵清醇的酒香。难得一聚,大家推老曹说几句。

老曹呵呵大笑。说一堆吉利话。末了一端杯,为新年的第一张报纸干杯!

各式各样的茶缸子在空中响成一片。

我怔怔的发呆。一句极普通的话,不知为什么,从老曹,从这个值过30个三十年夜班的老编辑口中道来,心头不禁怦然一动。

三十年,三十个除夕之夜呀?!

窗外,正对着报社大楼的那些职工宿舍,这时灯全熄了,留一个廓影。不时,一两个爆竹,呼啸上夜空,脆脆的响。夜色渐去,天空呈暗蓝色。此时,在城市的上空,在冬日宁静的原野上,晨曦正悄然来临……

对了。被我们请来的主编忽作顿悟状。“我也给在座的诸位献上一道下酒菜。”一会儿功夫,捧来几份报纸。讨个吉利,新年第一张报纸,来,今天的。主编笑着,把报纸捧到大家面前。

报纸是彩色的,红色刊头,油墨还没全干。鲜红可人。报眼的年画也是红色的,加上版心那张逛庙会的大照片,很有几份喜气。

编辑部一时静静的,只有翻报纸的声音。老曹掏出手巾,擦了擦那副近视老花镜,又埋下头,看得那么专注。

我轻轻打开报纸,看到了我的那篇散文,只觉得一缕浓浓的,馥郁的墨香扑鼻而来……

正看着,主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看到了吗,你的散文,不错,写的真不错,情景交融,质朴无华……不过,要告诉你一件事,过完年,你不要来了,报社要改制,要裁人……心里一惊,一阵怅然若失之后,苍凉涌了上来…….

我,又一次失业了!

我俯下身子,默默的,把脸埋进报纸,埋进那使人心碎,不忍再看的字里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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