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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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阔佬（小说）
董小龙
(一)
阔佬原本是城里人叫的，但如今乡下也有人叫，这人姓王，名黑豆。
王黑豆之所以被银子村里的人叫阔佬，是因为他有钱，很阔，阔得不象啥了。尽管有人引证鲁迅先生的话，说中国人脸一阔就变，但王黑豆没变。还是那么粗壮敦实，还是那么光头光脑，还是那么细眉碎眼，连名字也没变，记者采访时，他嘿嘿一笑说：“我姓王，叫黑豆。”倒是村里人心直口快，替他补上一句：“他有钱，是俺村的阔佬。”
(二)
其实，以前的王黑豆是个穷光蛋，要啥没啥。只有一个病病婆娘，两个捣怂儿子。
但时来运转，一夜之间，黑豆发了，有大钱了。有了大钱的王黑豆把钱不当钱，花的河流似海的。
他先是带着病病婆娘和捣怂儿子坐飞机周游全国，把什么桂林山水、庐山风光、西安大雁塔、北京八达岭逛了个够、玩了个美，光是照的相片冲洗的胶卷就装了一大旅行袋，至于各个旅游景点的门票，至于星级酒店海味餐馆的开销，至于往返机票，出租车的费用，至于零嘴吃食，糖果饮料，购买的高档衣料，名牌鞋袜，稀罕玩物等等的开支花销还真不是个小数目，这还不算他在五台山、法门寺、华岳庙等等奉献的20万元现金。
“光给寺院庙宇就扔了这么多钱？”村里人感到惊讶。
“你知道个啥，这叫花钱消灾里。”玉米婶子说。
“你胡说啥里，人家这是支持旅游开发。”丝瓜嫂子说。
可也真是，旅游回来，他的病病婆娘居然没病了，面色日渐红润，穿着日渐光鲜，整天头光面净的啥也不干，东家入，西家出，到处筛翠里。
接着，他又花100万块钱给两个捣怂儿子在县城各买了一套住宅楼。
“哎呀你们不知道，光一套房子就100多平方米呢？！”
“人家儿子是捣怂，又不是瞎怂，就是调皮捣蛋，又不是偷鸡摸狗，你咋能这样说人家娃呢。”丝瓜嫂子替黑豆辩白。
但很快，从他婆娘嘴里传出话来，说县城住宅楼没意思，扔啦，又准备给儿子在西安大都市买新楼呢。
“买新楼，在西安，而且，两套，这，除了财大气粗的房产开发商,谁能有这么大笔的资金，谁能有这么大的口气。”玉米婶子反驳说。
“两套新楼，那得花多少钱呀？”有人惊讶的叫了起来。
“又不要你掏钱，你惊叫啥里。”丝瓜嫂子抢白了一句。
“黑豆能成这么大的精，凭的不是有关系走后门，不是他婆娘的脸白腰细，凭的是钱!知道么，黑豆凭的是钱。”丝瓜嫂子乐意替黑豆当说客。末了，还觉得不解馋，又说了一件让村里人觉得撂炸弹似的事：“知道么，黑豆还给他两个捣怂儿子在城里安排了工作，听说一个在钉子厂，一个在皮鞋厂，据说不用去上班，也不领工资----反正他家也不缺钱。
“不上班，不领工资，哪，这是啥工作？要这样的工作干啥？”玉米婶子不解的问。
“黑豆说啦，就是挂个名，厂子里的职工花名册上有娃的名字，老了以后，可以领退休金。”啥事都瞒不过丝瓜嫂子的眼。
“还是黑豆眼界宽，想的远。”
“办这事，得花不少钱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花到了，事也就办成了，至于办这件事花了多少钱，这得问黑豆，我可不知道，反正不是个小数目。”
“还有呢？”
“还有啥呢？”
“知道么，黑豆还给他两个捣怂儿子弄了两张大学录取通知书，都是名牌大学，黑豆说，这叫智力投资，智力投资，懂么，至于那两个捣怂初中生、高中生念动念不动，哪，还不是钱的事？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钱花到了，大学毕业证也就拿到手了。”玉米婶子说。
“你在这儿胡说啥里？你不知道，人家外娃念的是职业学院，捣怂初中生念的是果树栽培专业；捣怂高中生念的是数控机床专业，黑豆说了，他要让他娃当新型农民，新型农民，你们啥都不知道，就知道瞎嚷嚷。”丝瓜嫂子不服气，抢白说。
(三)
其实，不论是玉米婶子，还是丝瓜嫂子，也还是村里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黑豆有钱，大手大脚惯了，花起钱来，从来不心疼。外出旅游之类的花销，对阔佬王黑豆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小菜一碟。王黑豆花100多万元给自已盖的豪华居才叫村里人大开眼界里。外部设计是最时髦的，内部装修不用说是最流行的。当然，更让村里人新鲜惊奇的是王黑豆的3部智能手机，两个儿子，一人一部，他自已手拿一部。这智能手机的作用村里人是知道的，就是可以移动的电话。但智能手机的价钱，费用花销，村里人却不大明白。
但无事不知的丝瓜嫂子说：“智能手机是按流量收费，即使公家单位的那些“一把手”头头，每人也不过拥有一部智能手机而已，更别说那些效益不好的企业和下岗工人了，能开出工资有碗饭吃就不错了，还用什么智能手机移动电话里。”玉米婶子抢白说：“那些公家单位头头是啥？不就是端着国家饭碗的叫化子么？那些下岗工人是啥？不就是都市流浪汉么？咱们的黑豆呢，可是乡下阔佬呀，阔佬，你懂么。”
(四)
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腌脏黑豆，而是护着黑豆，羡慕黑豆。
银子村的人，之所以护着黑豆，羡慕黑豆，不仅仅因为黑豆有钱，而是因为黑豆不吃独食，肯接济没钱的穷苦人。
在银子村，黑豆不论到谁家串门，见了老人就给100元大钞，说，你老人家想吃啥，让娃们给你买去；见了孩子，也给100元大钞，说，娃呀，好好念书，这点钱，买些笔，本子啥的。
平时是这样，逢年过节更是这样，有时，给的钱比这还多，以至于后来，银子村的人，甚至盼着黑豆到他家串门去。
“黑豆，不白来，进门就给钱，难得有这样的好心肠。”老人们念叨。
“妈，黑豆伯给了我100元钱，让我买笔和本子里。”孩子们说。
“这有啥里，挣钱就是花的，乡里乡亲的，谁花不是花？”黑豆说。
这还不算。
这些年来，张山家揭不开锅了，黑豆一出手就给了1000块；王忙娃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正愁着没钱，黑豆扔过话来：“愁啥里，孩子的学费我替你交。”银子村东边小河上的桥坏了，黑豆拿出10万元说：“修，修结实点。”村北的那一条土路，坑坑洼洼，不成样子，黑豆拿出20万元说：“把路修好，大家方便，我也方便。”
银子村的人说：“黑豆这是积德行善里。” 黑豆却嘿嘿笑着说：“啥善不善的，我吃肉，也得让村里人喝点汤不是，谁叫我黑豆长了一副菩萨心肠呢？”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黑豆还帮助安置城里的下岗工人里。
有一年，一个下岗工人在偷黑豆家的大彩电时，不巧被黑豆撞见逮住了。黑豆黑虎着脸说：“看着你也是五尺高的汉子，咋学下这瞎本事呢？”
那下岗工人面如土色，抹着泪说：“下岗了，没活干，老婆孩子要吃饭，没法子，请叔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给你磕头里。”说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黑豆说；“你这是干啥里，快起来”。说着，从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说：“拿着，回去做个小买卖，别在偷人了，小心派出所抓你。”
下岗工人说：“城里生意不好做，这钱，我不要，叔你是个好人，就在村里给我找份活干吧。”
“想找活干，行，到我的建筑工地去，行不？”
“行。”
“活是苦点，但我管吃管住，每月再给你2000块钱工钱，不少吧。”
“不少，不少，在城里，一月连1000块钱都挣不下里。”下岗工人一脸感激，又跪下去，给黑豆实实在在磕了个头。
王黑豆安置下岗工人的事传开后，很快又来了几个下岗大嫂。
黑豆问：“你们想干啥？”
下岗大嫂说：“干啥都行，只要能挣钱。”
黑豆搔着头皮说：“这样吧，我给你们弄几亩地，建几个大棚，你们给咱种绿色无污染的有机蔬菜，怎么样？”
“行啊，可是，我们啥都没有，啥都不会……..”
“这好办，地我给你们弄，棚我给你们建，钱我给你们出，至于技术么…….这样吧，我去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给你们请专家，请教授、专家给你们讲课、教技术。”
“哎呀，你这人咋这好里，我们听你的，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下岗大嫂异口同声。
“不敢胡说，我不是什么救命恩人，我姓王，叫黑豆，村里人叫我阔佬。”
(五)
日子走的很快，眨眼，十多年过去了。
一天傍晚，银子村的人在村口转悠，有人掐着指头，估摸着说，就算黑豆有钱，这些年下来，给这个给那个，也花的差不多了。银子村的人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
然而就在这时，黑豆又做出了一件让村里人目瞪口呆的新鲜事物。
那天，一帮子不知是移动公司还是联通公司，仰或是电信公司的人被他请进了村子。
这些人在村里一阵子忙碌后，村子的蓝天白云的上边，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银线，那些人说，这叫网线。说这条网线就是他们搭建的信息平台，能接收到蓝天之外的信号。
接着，一辆绿色的邮政车开进了村子，从车上卸下来几台电脑，还有打印机什么的。村子里几个刚刚毕业正在寻找工作的大学生兴奋起来，经过他们的鼓捣，各家各户的苹果、核桃、鸡蛋、樱桃、蜂蜜、蘑菇、荞麦面、玉米面、玉米糁，通通被买到了山外。大学生告诉大家，这些山货土产，就是通过这个信息平台，被外地人买走了。
“你们啥都不用管，只管把自家货物卖的钱数清就行了。”大学生的话，让银子村的人整整念叨了三个月：“这些娃咋这有本事哩，这日子咋就跟做梦似的，一天比一天好哩。”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大学生说。
很快，银子村人饲养的生猪、奶牛、山羊、乌鸡什么的，都通过这个叫做“电商”的平台卖了出去。
“人均比过去增收5万元哩。”有人掰着指头算细帐。
“一个电商平台就是一个小银行呢。”丝瓜嫂子高兴的说着，眼里的泪花在闪。
“这事，多亏了黑豆呢，要不是黑豆想到这个点子，投出大笔资金，给咱们架线买电脑，咱们咋能尝到电商的甜头呢。”
“是啊！”“是啊！”“是这个理。”大家异口同声。
（六）
王黑豆是个热心肠人，只要是村里的事，大伙儿的事，他说在嘴上，记在心里，银子村里的条件差,啥都缺，缺技能、缺项目、缺资金，全村有213口人还没有脱贫。有一次，王黑豆对一个来采访他的记者说。“不过，穷，不怕，我有办法，让大家走出贫困。”王黑豆说。
经过一番谋划，王黑豆果真争取到了相关部门的支持, 在村里连续举办果树栽植、樱桃种植、畜牧养殖等实用技术培训班。
“掌握了一技之长，我们心里的底气足了,胆子大了，脱贫致富的愿望更加迫切了。”一个村民说。
“这一年,我家新增樱桃和苹果种植面积20亩，仅此一项,全年增收20万元呢。”玉米婶子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脱口就说。
但王黑豆并不满足，他趁热打铁,协调相关部门，在村里举办手工丝袜拉花技能培训班。通过培训，全村80多名妇女熟练掌握了这一技能，建立起手工编织合作社。还是黑豆，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寻情钻眼，开拓手工丝袜拉花市场，第一笔收入就挣回120万元。
“这可是一笔大钱呢。”丝瓜嫂子说。
丝瓜嫂子是个过日子的人，平时，一元钱掰作两元钱花，面对120万元这么一大笔钱，丝瓜嫂子也难掩内心的激动，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有一天，黑豆来我家闲逛，他左看看，右瞧瞧，然而问我：“你整天在家干啥哩？”
我说：“啥都没干。”
“哪你就给咱养鸡吧，养了鸡，咱们不仅有鸡蛋吃，还能有钱花。”他一边说，一边给我制定养鸡计划。临走，他给了我5000元钱，说：“这些钱，用来建鸡舍，购鸡苗，买饲料，钱不够，只管给我说。”一个叫做锁柱的小伙子说。
“有一天，黑豆也到我家来了，他知道我儿子有智障，看病没钱，就给了我3万元，让我给儿子治病，还另外给了我5万元，资助我栽植了12亩苹果树，18亩中药材和5亩花椒。如今，我智障的儿子病情有所好转，苹果、花椒、中药材卖了10万元，我的手头一下子宽裕了，日子轻松多了。”一个叫做铁树的中年汉子说。
………
在银子村,没有人不为黑豆点赞的，没有人不说黑豆给予的种种好处的。
(七)
但就在这时，有人总是犯嘀咕：“大家说说，王黑豆也和咱们一样，是个农民，两只胳膊一双手，他凭啥那样有钱？他是咋样发的财？”“如今的人，谁不为钱发疯，社会上那么多弄钱高手，啥精没成过----炒买股票、倒贩地皮，走私贩毒，偷逃骗税，贩卖假货，怂恿妇女卖淫，啥本事没弄过，似乎还没阔到黑豆的地步，而黑豆----一个识不了几个大字的乡下农民，凭啥成了阔佬？”
有人说黑豆命好。那一年，他家院子里栽椽挂玉米，他大弟、二弟、三弟轮流在院子里挖坑，谁也懒得往深里挖，结果，椽栽上去不结实，一挂玉米椽就倒。黑豆是老大，起先他不动手，后来见椽倒了，再栽的椽也倒了，才气得胡骂：“咋养了你们这么一堆懒怂，给自家挂玉米都舍不得出力。”三个弟弟异口同声：“骂我们懒，你勤，你咋不挖坑，你才是个大懒怂。”“滚，滚远点，回屋子搂婆娘睡觉去。”黑豆气的吼了起来，一边骂一边往手心里吐唾沫，丢了镢头换铁锨，很快挖好了几个坑，等到挖最后一个坑时，碰到了一块大石头，黑豆嘴里骂着：“日他娘，咋还有大石头呢？”一边扔了镢头，跪在地上用手掏，没想到原来是个大石板，掀开石板，黑幽幽的竟是个大老瓮，瓮里清亮亮的一汪水，他取了个烂碗，伸手舀水，却舀上来个大元宝。乡下人叫“牛眼窝”。他心下一惊，知道挖出了财宝。稍事思谋后，他决定不露声色，悄悄掩埋了泥土，等到夜深人静，悄悄取出元宝，拿到县银行，献给了国家。尽管后来黑豆守口如瓶，县银行也按国家规定替他保密，但他挖出财宝，献给国家的那种喜形于色还是被弟弟们窥视打探了出来，于是弟兄们吵架、分家，沸沸扬扬，折腾了好几年。
有人说黑豆福大。说他抱养的那个女娃是个福星。他以前的日子，比大家都穷，自从他抱养了那个女娃，他家发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花钱一次比一次大方。有人打听过了，那个女娃原来是个私生女。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小木匠，说是江浙一带的南方人。20岁的小木匠虽然个子不高，但长的眉清目秀。恰好主人家准备给儿子结婚，想打几件家俱，就把小木匠请了家来，说好的，管吃管住，每月给他500元工钱，晚上就睡在角房，吃饭由小女儿端送。小木匠手艺不错，人也勤快，嘴还甜，很快得到了全家人的喜欢。那年小女儿18岁，中学毕业后，再没念书，就在家里帮母亲做些家务活。两个月的端茶送饭，小女儿和小木匠相处的很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好在了一起，等母亲发现时，小女儿的肚子大了起来，在母亲的逼问下，才知道是小木匠的，就去找小木匠，说，这事咋办？小木匠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啥话也没说。到了晚上，趁着月高风大，悄悄的卷起铺盖走人，连工钱也没要，倒把小女儿狠的，整天哭天抹泪，骂小木匠是个没良心的，每天饭不吃，觉不睡，就倚在窗前，盼望小木匠回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个女娃，主家不好留着，百天过后，就暗中托人，要把小女娃送人，但人家听说是个女娃，都摇头不要。这事传到黑豆耳朵里，黑豆说：“好，我有两个男娃，正想要个女娃里，别人不要，我要。”他婆娘嘟囔说：“再抱养个娃，要重罚里。”“罚就罚，几百元罚款换个宝贝女儿划得来。”就这样，没人要的私生女成了黑豆的掌上明珠。出人意料的是，这私生女绝顶聪明，活泼可爱，比他那两个捣怂儿子强了一万倍，看啥会啥，学啥象啥，才念一年级，但二年级的语文生字她也会认、会写。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自从这个女娃走进黑豆的家门，他家象是栽了摇钱树，得了聚宝盆，啥事顺当不说，还来钱。村里人都说，这女娃是个福星，不少人后悔咋没把这女娃给自已抱去，有人甚至暗中打听，看哪里还有私生女，自已也去抱一个。
有人说黑豆心善。有一年，村里一个跟随黑豆包工队干活的人，因为年纪偏大，干活时力不从心，在操作碎石机时，不慎被石头砸伤了，造成了严重的骨折，人都住进了医院，还哭哭啼啼说，我正要给我娃办结婚的喜事里，现在骨折，卧床不起，走不成路了，也干不成活了，我娃的事，可咋办哩。黑豆说：“叔，你安心住院，你娃结婚的事，我帮你办理，保证办的风风光光的，让你全家人满意。”在黑豆的操持下，婚事很快就办了，一家人感激不尽，说黑豆真是不多见的好人。但知情人却说，婚事之所以办的顺当，漂亮，男女双方都满意，是因为黑豆不仅心底善良，还多给了女方10万元。
也有人说天帮忙。黑豆人勤快，肯吃苦，脑子活泛，早些年，镇上的百货商店，每进一批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什么的，因为都是零件，需要组装，需要请人来装轮胎、上辐条，变成可以售卖的商品。这活，虽是粗活，但也要有技巧、会安装。银子村的人，都是农民，不会干这种技术活儿。但黑豆会，安装一辆自行车，或是摩托车，能挣20元。还有，黑豆家附近有一家国有大企业，企业虽然经济效益不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壮，修修补补的基建活儿还是有的，一些车间的维修、建筑活儿从不间断。黑豆是个聪明人，泥水匠的活儿，一学就会，一干就精，他从一砖一瓦的粗活干起，掌握了不少技术窍门，慢慢的，他不再提刀捉瓦，当上了工头，手下带领着百十号人，每天呼风唤雨，揽了不少活儿，挣了一笔又一笔钱财。在当下的农村，像黑豆这样的精明人不在少数。然而奇怪的是，许多精明能干的人，就是揽不到活，但黑豆能，国有大企业基建负责人，谁的活都不给，就给黑豆，这样的好事、美差，除了老天爷，谁还能帮上忙。
俗话说，家宽出贤人。拥有巨额财富的王黑豆出手阔绰，但到底是他命好，还是福大，是心善，还是老天爷肯帮忙，谁也说不清，一直是个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黑豆有钱。有很多很多钱。有钱的黑豆把钱不当钱，花起钱来河流似海的，会花钱、会消费、肯帮忙的王黑豆叫银子村的人一惊一乍的。
（八）
正所谓，纸里包不住火。就在银子村人胡乱猜测黑豆的钱究竟是咋来的？他咋那样富有，那样阔绰的当儿，土豆回来了。
这个叫做土豆的中年人，把王黑豆一夜暴富的底细，说的一清二楚。
都说，穷则思变。王黑豆的精明过人处，就是想到了穷则思变，想通了怎样穷则思变。
改革开放那一年，一心想变成有钱人的王黑豆，一番苦思冥想之后，打定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个像是被墨汁倾泼了的漆黑的夜晚，王黑豆带了一个铺盖卷儿，悄没出声的出了村，搭乘火车去了深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王黑豆是穷人家的孩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做饭，他叫这是自食其力。
来到深圳后，开始他想重操旧业，或是打零工，安装自行车什么的，但他人生地不熟，根本揽不到活儿；后来，他想当小包工头，带上一帮伙计，搬砖瓦，搞建筑，还是不行；末了，他走进了饮食行业。先在几家饭馆打工，后到夜市练摊，几经锤打磨练，多次操作实践，他逐渐掌握了烹调煎炒的好手艺，然后自己租了店面，开起了小饭馆，专门经营风味小吃---肉夹馍。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王黑豆在深圳打工的那些年，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到深圳打工淘金者，何至王黑豆一人，而是成千上万，每天车流滚滚，人潮涌动。黑豆的肉夹馍生意，也是顾客盈门，财源不断。
但真正让黑豆发了大财的，还是他经营的建材生意，短短十年，王黑豆凭着实惠好吃的肉夹馍和物美价廉的建材生意，竟然积攒了让人惊讶的千万元资财，成了名副其实的阔佬。
听说黑豆在深圳生意旺盛，发了大财，趁黑豆回家探亲的机会，银子村的小伙子土豆死打烂缠，硬是跟着黑豆去深圳打拼。
后来，挣了钱的黑豆回来了，说要报答父老乡亲的养育之恩----原来，黑豆的父母去世很早，是银子村的父老乡亲把他拉扯大的，因此，他回来，就是要回报乡亲们的。但土豆没走，他一直在深圳经营他的建材生意。
现在，土豆回来了，王黑豆阔绰富有的迷解开了，王黑豆的秘密不再是秘密，一下子公开的全村人都知道了，银子村的人说，归根到底，是黑豆的命好，他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也抓住了脱贫致富的好机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就让自己咸鱼翻身，从一个缺吃少穿的穷光蛋，变成了拥有万贯家财的乡下阔佬。
（九）
成了阔佬的王黑豆，回到了银子村，在帮助银子村人摆脱贫困的路上，做了不少实事好事。“应该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黑豆正和丝瓜嫂子、玉米婶子以及他的左邻右舍闲聊着。
突然，嘀嘀---。一声汽车喇叭的鸣镝声传来，大家不约而同，目光齐刷刷投向汽车。只见一辆卡车上，红绸飞舞，彩旗飘扬，一伙人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原来，有人把黑豆推荐上报到了县里，说他乐善好施，仗义疏财，是银子村的大好人。
王黑豆明白过来了，银子村的人也都明白过来了，这敲锣打鼓的一伙人，是县政府扶贫办组织的报喜队，给银子村的王黑豆送锦旗来了，只见一面红色锦旗上，“致富不忘乡亲” 的黄色金字，在蓝天白云和绿树青草映衬下，格外鲜红、醒目。
“我一个普通农民，啥事都没做，就给了父老乡亲们几个零花钱，碎碎个事，党和政府咋就给我这么大的荣誉呢。”黑豆嘴里嘟囔着。
“喜欢不，这锦旗。”送锦旗的人问。
“喜欢。喜欢。”王黑豆嘴里说着，手里接过锦旗，抚摸着，喜欢着。
“当然，除了这份荣誉，我喜欢的，还有乡下阔佬这个名字：豪爽、霸气。”王黑豆对银子村的人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