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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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
董小龙
一
吃了几片止疼药后，我的疼痛好多了。
二
作为孩子，似乎没有不调皮的，我也一样，小时候最喜欢做站在高处往下跳的游戏，一次从山崖上往下跳时，右腿摔断了，父亲是怎样背着我到县医院接骨打石膏，记忆已是模糊不清，但疼痛却像钉子似的扎在心里，挥之不去。
三
四
其实，早在患上带状疱疹之前，我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疼痛，只是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最疼的一次是牙疼，疼的要命，痛不欲生的样子，正如人们说的：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虽然吃了药，打了针，但还是疼痛难忍，最终，两颗让我疼的掉泪的牙齿被拔掉后，疼痛的感觉还在，以至很长一段时间后，还在隐隐疼痛。
与这次牙疼比较，一截暴露在外边的骨头的疼痛才是真正的疼痛。那是缺吃少穿的饥馑岁月，我们刚刚走进中学，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那时的天气真冷，寒风刺骨，滴水成冰，我和我的同学们，把破破烂烂的厚棉袄裹紧再裹紧，但依然冷的打颤。每天下课后，我们就跑到教室墙角处晒暖暖，一边相互挤着取暖，一边拼命搓着双手，两只脚还在不停的跳着、跺着。看见有同学将冻僵的手放在嘴上哈热气，然后迅速的捂在冻的僵硬的脸蛋上，同学们纷纷效仿，冻僵的脸蛋，果然有了些许的温暖。那时，我的棉袄袖子又窄又短，根本护不住胳臂，更别说护住手腕了。因为袖子短，我的胳臂先是冻伤，后是溃烂、化脓，血流不止，有一天，无意中，我发现我的手腕处裂开了大血口子，伤口处露出了一截骨头，白晃晃的，眼泪顷刻间下来了，伤口也立马疼痛起来，是那种疼的要命，疼的钻心的疼。至于手腕处的伤口后来是怎么好的，岁久年深，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特别疼痛，痛彻心骨，每每想起，总是不寒而栗。还记得那时，我的手背上同时生了冻疮，红肿、奇痒、难受。而且，几年过去，一直都没好，每年到了冬天，手背红肿，奇痒难受。有一次，一个同学给了我一个民间偏方，说是他家祖传的，有奇效。照着偏方，我找来一些熟透的软柿子，将上面那层薄薄的皮，小心翼翼的揭下来，贴在红肿的手背上，如此反复，贴了好多次，没想到，手上的冻疮，竟然真好了，而且，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再犯。
五
生产队时期，我家分到了一棵柿子树。深秋时节，种完麦子，我带了竹竿，拉着架子车，到树上挟柿子。就在我要挟完所有柿子时，忽然发现树梢上还有几个红红的软柿子，因为竹竿有些短，够不着，我就爬到树上，站在一个树杈上，仰起头来，伸长竹竿，用力去够，软柿子是挟下来了，但因为柿子树木质脆弱，咔嚓一声，树枝折断了，我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在树下是麦子地，有刚刚出土的麦苗垫底，又有堆积的厚厚的树叶帮衬，我头部没有受伤，但胳膊却折断了。尽管医生给我打了石膏，上了绷带，但我还是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床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伴随我躺在床上的是伤心加上泪水再加上疼痛的100天。而那些红红的软柿子，原本是可以留给鸟儿的，可是因为我的贪心，差点连命都搭上了，那一份后悔，至今都没有消失。
六
有一年，麦收时节，我患了感冒，但因为是龙口夺食，父亲坚持要全家人都到地里割麦子，我割了一会儿，突然头疼起来，似乎要爆炸了，头痛欲裂，疼痛难忍，我扔下镰刀，蹲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看着我疼痛难忍的样子，父亲气鼓鼓的说：“算了，回家吧，明天再来。”一家人匆匆忙忙将割下的麦子装运上车，然后拉着装满麦子的架子车回家。一进家门，我翻遍抽屉，找来几片药吃了，之后，便一头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大天亮。清早起来，感觉好多了，头不疼了，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没事，到地里割几行麦子，出点汗，就没事了。”父亲说。傍晚黄昏，拉着整车的麦子，我的头还在隐隐疼痛，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了《西游记》里，唐僧念紧箍咒时，孙悟空头痛欲裂，满地打滚的样子，我想，连降妖除魔，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尚且如此头疼，何况我们这些凡胎肉体。
七
我因为血糖低，经常头晕，有一次上厕所时，一阵眩晕，摔倒在厕所里，不幸的是，膝盖重重的磕在厕所里的水泥台阶上。等我清醒过来时，膝盖已是血肉模糊，领导批准了我的病假，医生给我用了许多消炎、止疼、凝血的药，甚至用上了黄纱条，但伤口总是难以愈合，而每次换药时撕心裂肺的疼痛，外人是难以体会的。又一次，我亲戚的一个孩子考上了我所在城市的重点高中，亲戚把孩子送到我家里，让我帮孩子把行李送到学校学生宿舍。我没有想到，他的行李竟是如此沉重，当我背着行李下楼上楼的跑了几圈，终于将行李放在学生宿舍时，我晕倒了，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地上，头破血流，不省人事，把孩子吓的不轻。清醒后，解开行李，我才发现，厚实的被子里，除挟带了床单、褥子、枕头外，还挟带了孩子初中三年的全部课本，孩子说是怕学校要重新测试。正因为这些沉重的课本，使我累的喘不过气来以至晕倒，头破血流。
八
一次洗澡时，我发现身上有一个黑点，虽然不疼不痒，但还是吓了一跳，去医院检查，说是瘤子，做了小手术，好了。大夫说，幸亏发现及时，不然，会越长越大。我听着，非常害怕。没想到，在又一次洗澡时，发现身上另一处地方也有一个黑点，赶紧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恶性的，建议马上住院手术，不然，会扩散。我听着，脑袋“嗡”一下，连带着全身所有关节、所有地方，都立马疼痛起来。好在有医生的回春妙手，及时为我作了大手术，彻底解除了病痛，而且，多少年来，安然无恙，一直没有再犯。
九
疼痛是非常折磨人的，旧的疼痛过去了，新的疼痛又来，谁能知道，明天，是头疼，还是脚痛呢？是该医治头疼呢？还是该医治脚痛呢？！我一直在想，在渺小的人与巨大的疼痛之间，到底谁厉害，谁是强者，谁是弱者，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之后，答案渐渐清晰：人，终究是软弱的，但生命却是强大的，人的生存的本能远远大于死亡，再厉害的疼痛，再难忍的疼痛，似乎都大不过顽强的生命。我个人虽然经历了无数次的疼痛，但我依然坚强的活着，就是鲜活的例证。其中关键的一点，就是在我居住的城市，以及在我居住以外的所有城市，有无数的医院，无数的药物，无数的白衣天使，在救死扶伤，在关怀着我们，在努力的为我们减轻疼痛，不论男女，不论老少，所有人都坦荡、尊严、体面的活着。我们得感谢所有医院和医生，包括给了我民间偏方的同学以及献出这个偏方的他的家人。正是因为有这些医院、药物、医生、偏方，不仅让我们的生命得以延续，而且让我们战胜了疼痛，幸福健康的活着，享受着人生的快乐。
十
我生来命贱，所以多灾多难，几十年来，我的疼痛，从头到脚，从手背到胳膊，浑身上下，遍及全身，无处不疼，无处不痛；疼痛，折磨的我死去活来,也许，只有经历了疼痛折磨的人，才会懂得健康的珍贵和重要;才会懂得世间存在的真情与良善，也才会感谢白衣天使精湛的医术和良好的医德。
我不敢说从今往后，我能远离疼痛，也许，那些一直纠缠我的疼痛，正行走在路上。
人常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我经历的那些伤疤和疼痛，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我知道，记住了自己曾经的伤疤和疼痛，也就不会泯灭做人的一份良知，也就记住了那些为你医治伤疤、消除疼痛的医生以及所有救治过你，帮助过你，关心过你的人的大恩大德，从而唤醒你心灵深处的良善，在别人遇到难处时，搭把手，帮一回，奉献一点爱心，在接受别人帮助的同时，也将这种救人于危难的爱心和温暖传递下去，扩散到更多、更远、更需要的地方，让他们不再疼痛，至少，减轻他们的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