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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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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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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葡萄架下匆匆过客


这一株葡萄树,是十年前我路过一家庭院时,主人送给我的。主人正在整理庭院,拔除多余的树苗,这株葡萄树虽然弱小,但根须齐全,我说了声感谢,就收下了,拿回来栽植在我居住院子的土墙根下,土墙根下是一片绿色的草坪,之后,我就忘记了有这档子事。等想起来时,已经是十年之后,没想到,这株葡萄树不仅活了,而且长成了小树,枝节扭曲,盘旋向上,竟攀上了长长的院墙,一些藤蔓连同细嫩的青枝绿叶,竟顺着院墙延伸至院墙外,而院墙外则是一条大街,每天车辆穿梭,人来人往。院墙内,葡萄悄悄生长,枝叶茂盛,还结出了一串一串的葡萄。我赶紧约了门房老头,找来木棍,为葡萄搭起架子。如今,这株葡萄已经有胳臂粗细,夏天枝繁叶茂,浓荫如盖,秋来硕果累累,珠圆玉润。过往行人,只是赞叹头顶上这一架葡萄的清爽阴凉,并无人抬手摘食品尝,倒是门房老头,怕葡萄掉落可惜,时不时摘些送给路人品尝,吃过葡萄的人都用当地话说:这葡萄嘹扎了,味道酸酸甜甜的,让人口舌生津,真是不多见的好葡萄。我每天闲暇时,喜欢坐在葡萄架下,静静的看如潮的人流,纷争的红尘。只是,所有行人,脚步匆匆,顾及各自的生活,并不肯停歇下来,与我说些花开花谢,潮涨潮落的红尘俗事。但我知道,我与他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同是葡萄架下的匆匆过客,不存在贫富贵贱之分。

我居住的小区前边,有一大块土地,几年前被一个开发商拿下了,开始在这里进行大规模建筑,数百栋楼房,一建就是好几年,民工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几年间,那些沾满泥浆白灰的身影,竟让我有了七八分的熟悉。

每天闲暇之时,我喜欢到建筑工地门前溜达。门前有临时建筑的砖墙,围成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四围墙壁上,张贴着印制精美的墙体画,写着安居乐业的宣传标语,落款写着碧桂园建筑。门前搭建有高大的门框,安装有巨大的铁门,铁门有专人负责开合关闭,拉运各种建筑材料的大卡车出进时,铁门会被打开,之后,很快便会关闭,铁门门框的上边,写着浙江建工。透过围墙,可以看见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楼房,几十栋楼房,差不多都在三十层以上,正在施工的楼房,前后错列,整齐有序,而最先建成的样板间白墙上,写着供人免费参观的字样。

面对这样浩大的建筑工程,建筑工人的身影,不见都不行,何况我还用心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每天,我都能看见他们干活时的身影。我站在远处,仰起头,淡淡的烟岚薄雾中,那些干活的民工,站在几十层高的楼坯上,一手提着瓦刀,一手拿着青砖,先抹一刀灰浆,再砌一块青砖,然后用瓦刀背,用力的夯砸几下,以便夯平砸实,不留一点儿空隙,最后用瓦刀抹去四周溢出的灰浆,一块砖算是砌成了。

虽然算不上遥远,但毕竟隔着距离,我并不能看清民工们的长相模样,只是一个淡淡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建筑物上,像是耸立在云端里,让我时常悬着一颗心,替他们的安全着想。但我知道,我这是杞人忧天。

平常的日子里,他们的身影,总是在车辆扬起的滚滚红尘中,穿梭往来,三三两两,上班下班,以至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处独特的风景。

每天黄昏,我上街散步时,总会遇见下班后的他们。

一个民工,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茶杯,里边的水喝完了,但几片紧贴着竭色杯壁的粗枝大叶似乎在说:哦,我们的茶叶。

一个民工,身上披着一件外套,里边穿着一件沾着灰泥白斑的线衣,还有一件溅满污渍的黑色裤子,似乎在说:哦,我们的劳动服。

又一个民工,蜡黄的脸,干瘦的身子,身穿已经洗得发白,衬里起了毛的藏青色的卡其布衬衣,这样的衣服,他已经穿了好几年,怎么穿也不坏。

还有一个民工,个儿矮矮的,与他一起行走的人,甚至可以看见他上衣口袋里塞着的一包劣质烟,还有一个打火机。有一时,我甚至看见他衣袋里一合已经不多见的火柴,他在划亮火柴时,将满是老茧的双手捧成括号形状,小心翼翼的聚拢着那一簇火苗,生命般珍惜,然后,微低了头,朝着叨在嘴上的烟,猛吸一口,一付十分舒坦的样子。

我知道,这些民工,干的差不多都是三班倒的活儿,有时是白班,有时是夜班,人可以歇,但活,不能停,因此,我只能在每天上街散步,或是去市场卖菜时与休班的他们相遇。

休班时,他们一般都会上街买菜,或添置生活用品。

有一次,路上遇到几个民工,我问起他们的吃饭问题,一个民工告诉我,中午饭他们在租住的住户家灶上做饭吃,他们有专门负责做饭的女工,这些女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或甚是某个民工的妻子。那天中午,我悄悄来到附近村子的一条巷子,民工们正在吃午饭,每人一个大号搪瓷碗,一个小号搪瓷盆,还有一双筷子,大号搪瓷碗里是一份烩菜,萝卜、豆腐、粉条、白菜,也有大片的肉;小号搪瓷盆里是两个白蒸馍,看上去白暄虚软。又一次,我看见民工吃的是面条,机器压的细面条,干捞,浇臊子汤,有肉臊子和菜臊子两种,一人一大碗,汤汤水水,吃的蛮舒服。吃完,民工们清洗各自的饭碗,一大脸盆的清水,洗完后,朝巷子里一泼,细水长流,拐弯抹角。晚饭他们自己做。每天收工后,我都能看见,几个民工,手里攥着一把芹菜,几块豆腐干,三个青椒,五个馒头,特别满足的样子,悠悠然从街头走过,径直走到他们租住的屋子,那把芹菜的颜色虽然还绿,但一付蔫头耷脑的样子,不用说,是降了价的。

还有一次,在菜市场,几个民工买完菜,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正走着,忽然看见一车大葱,一问价钱,不贵,挺合适,“提整捆的话,价钱更便宜。”卖葱老板说。一个民工从裤子兜里掏出一沓钱,一元,五元,十元,一张张叠着,他一把掏出来,堆在手心里,用拇指小心的捏出一张来,一张一张的数着,翻书一样珍惜,不时吐点口水,把钱濡湿了,卖葱老板头也不抬,说:“这一捆葱,二十一元,收你二十元。”“谢谢。”民工憨厚的笑着,提着整捆大葱往回走。

又有一次,在菜市场,我看见一个民工卖了一把青菜,一块豆腐,在手里拎着,喜滋滋往回走,正走着,看见一家门脸里的羊肉挺新鲜,就随口问:“多少钱一斤?”老板嘴里叨着香烟,歪斜着嘴说:“50元。”民工一下子低了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脸窘迫,快速走开。时近黄昏,橘黄的夕阳,追随着他瘦弱的背影,但很快,霞光满天,绮丽如画。我知道,其实他是买得起这50元一斤的羊肉的,毕竟,打着工,挣着钱,但他没买,他舍不得花这笔钱,也许他有别的考虑,比如家里还有老人要赡养,有旧屋要修缮….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有想把他用汗水嫌来的钱,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我还知道,等到这里的建筑工程完工后,他们就要离开了,去到下一个工地----城市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他们要回到乡下去,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深秋以后,北风凌厉起来,清早起来,满街都是树叶,但我还在睡觉,星期天,我想睡个懒觉,然而此时,突然听到有人可着嗓门喊:“大嫂,你快去扫大街吧,看街道脏成啥了。”楼道里一阵悉索,“哐当一声”,门声响过,有人快步从楼梯上走下去了,抬腕看表,时针刚刚指向6点。吃过早饭,上街买菜,路过菜市场时,就见一袋一袋的垃圾,堆在路边,等待拉运。从其肥胖臃肿的形状来看,里边装的是树叶,走近一看,尚未扎紧的袋子封口上,一片一片的树叶,敞露无遗,而且,全部是梧桐树叶,叶片阔大,叶脉清晰。这些树叶,难道是要焚毁吗?要是当作牛羊的饲料多好呀,以前在乡下,每年秋冬季节,牲畜饲料短缺的时候,许多人家就扫树叶,粉碎后当作饲料,喂牛、喂羊,甚或埋进土里抠着,腐烂后,当作肥料。如今,这些树叶,没用了,要是焚烧,还会造成环境污染……胡思乱想间,菜市场到了,我快步走向一家蔬菜摊点…….

晚饭后,我上街溜达,发现街道旁边,隔一段就有一个长条木凳,框架是铁的,颜色是黑的,上面镶着浅黄色的木条,我走过去,用手摸了摸,试图擦去上面的灰尘,发现木凳很干净,一点儿浮尘也没有,就放心的坐了下去。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女人走过来,在木凳下方蹲了下去,然后打开木凳一侧,把手伸进去,从里边翻找东西。我这才知道,这个长条木凳是环卫工人的工具箱,用来存放扫帚、簸箕以及工作服的。

看见女人打开木凳找东西,我站了起来,女人抬头望着我说:“你坐着,不碍事的。”说完,取出一块抹布,在旁边的一个垃圾筒上来回擦拭。我有点不好意思,说:“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工具箱。”“行人也可以坐着歇息的,我都擦干净了,每天擦好几遍呢?”女人说。“谢谢你们,辛苦了。”我说。“谢什么,这是我们的工作呀。”

女人很善于交谈,她告诉我,她以前在煤矿工作,是个选煤工,就是将运输带运送来的煤炭中的煤矸石拣出来,哪活儿必须眼尖手快,每天干下来,眼花的不行,人也累的要爬下,腰都挺不直,退休后,我托人找了这份打扫卫生的活儿,离家近,活轻松,就一直干下来。我来了兴趣,问她每月能拿多少工资,“不多,每月1500元,加上我3500元退休工资,每月松松的收入5000元呢,人有了钱,就不再抠抠索索了,做啥事都大方,孙子要一块钱,我就给两块,娃麻,买个铅笔、橡皮、零食什么的,不给钱不行,再说,我现在有钱,不在抠门了,我家老头子也是煤矿工人,现在每月拿5000元的退休工资。”“头可宽裕,人也活泛,你家的日子幸福着呢。”我赞叹到。“是幸福着呢,可我家邻居还笑话我呢,说我领那么多的退休工资,还去打扫卫生,整天弄的灰扑扑的,图啥?”“你家邻居是干啥的,他的收入高吗?”我知道,在城市生活,钱,是第一位的,啥时候都不能短缺,但人,更要勤快,要吃苦耐劳,天上不会掉馅饼,没人白白给你开工资。“她呀,拣垃圾,整天翻垃圾筒,寻找纸箱子,塑料瓶子,收入还没我高呢。”我笑了,说:“哪她还说你?”“乌鸦还嫌猪黑呢,真是的。”女人有点生气。我赶紧打圆场,说:“她不是瞧不起你,说你打扫街道,是和你开玩笑呢。”“我觉得也是,她一个拣垃圾的,还能笑话扫街道的,真是奇了怪了。”“脏了你一人,干净全城市,你这活儿可是受人尊敬呢,许多单位还设了环卫工人休息室,给你们提供茶水、热饭等等服务呢?”“是在为我们服务呢,我们也感谢这些好心人,但实话实说,我负责的这条街道呀,难就难在附近没有厕所,我每天要跑很远的路上厕所,还吃不上热饭,每天清早6点出门,晚上7点才能下班回家,中间10多个小时,一直坚守在岗位上,随时打扫擦拭,保持街道干净整洁,人,不能离开,不准脱岗,领导在暗中监视着呢,发现人不在岗位,扣工资呢,可厉害呢。”顿了一下,女人又说:“你不知道,早上6点,我刚刚洗了把脸,正要出门,就听我们领导在楼外院子里咋乎,叫我赶紧出门,上街扫落叶呢?”我这才明白,大嫂你快去扫大街,是在叫你呀,那一声粗喉咙大嗓子是你们领导喊的呀!但我没敢说出来,怕伤了这位不大相识的女人面子。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这位大嫂是和我居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上,怎么就不认识呢? 怎么就不知道,我这栋楼上还有一位扫大街的大嫂呢?尽管我知道,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差不多都这样,尽在咫尺,却不相往来。“你们这些垃圾袋子,不会是拿去焚烧吧?”我指了指那些堆集的,装满树叶的黑色垃圾袋子。“不会,过一会儿,垃圾清运车就过来了,这些垃圾会被拉到指定地点进行填埋,作无污染、无害化处理。”女人说着,再次拿起扫帚,说她在下班之前,还必须再次清扫一下她负责管辖的这条街道,让城市更加清爽整洁,一尘不染。

看着她一下一下的清扫和不时的弯腰拣拾烟蒂、纸屑、落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缕情思涌上心头,我觉得,打扫卫生,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带给人们的,却是市容的漂亮美观,街道的干净整洁,空气的清新美好,甚至也会把累积在人们心头的尘泥污垢一起扫掉,让人们的心头不再芜杂,重新清爽起来,纯洁起来,干净起来。

下班时间到了,街道上一下子喧嚣起来,车辆穿梭,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女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捋着额头的一丝白发,朝我说了声再见,然后收拾工具,转身从我的葡萄架下走过,一直走进她的家门。

西天边燃烧起一抹晚霞,似火焰、云锦、胭脂,绮丽如诗,粲红如画,渐渐的,霞光散去,暮色布将上来,眼前一片苍茫,眨眼间,街灯亮了,明晃晃的灯光下,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慢慢往家走。

离住宅小区不远,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洗车行。令人惊讶的是, 隔不远,又有一个,还有一个….雨后春笋似的,一条不长的大街上,一下子冒出了5个洗车行。

在一个洗车行,我仔细端详起来,原来这是一处闲置已久的临街铺面,被租赁来改作洗车行。不大的铺面,被分隔成操作区、洗车区、检修区三个工作间。装潢也很简单,墙基本没刷,树还是老树,只在门楣上悬挂了一块招牌,上写着“爱车行”三个大字,黑底白字,十分醒目,又安装了一个电子屏幕,不断滚动播出洗车的价位和服务项目:洗车、美容、封釉、抛光、专业贴膜、划痕处理等。还特别提醒顾客:配置有高档坐垫、脚垫、香合、挂件、饰品等。

多少年来,我对洗车这一行当一直缺乏了解,原因是以前私家车很少,单位公用车也常见司机师傅自己清洗,很少到专门的洗车店去洗。但如今, 公用车多了, 私家车更多。不论公用车, 还是私家车,自己动手洗车反倒少了,车脏了,油门一加,到洗车行去洗,由此也催生了这一行业的快速发展。

我像个安静的影子,坐在离洗车行不远的行道树旁的长条木凳上,看洗车工人干活、说笑、逗趣。

我发现, 原来洗车也是很有讲究的:洗车顶用水枪,哗哗哗,水枪一扫, 清流如注,水花飞溅,喷薄而出,尘灰污垢,一扫而光;洗车轮钢圈用铁刷子,蘸着盆里的水,使劲用力刷,再结实的泥巴也能清洗的一干二净;洗车身用长竿墩布,喷洒些洗洁液、清洗剂什么的,双手用力举起长竿, 刷刷刷,上下用力擦拭,不一会,便会洁净清爽;擦玻璃要用抹布,哈口热气,一点一点,一遍一遍,直擦的明亮干净,纤尘不染。而几乎所有洗车工,都有一双粗糙的大手, 当然也有足够的热情,手拿水枪抹布,无数个公家车、私家车,就这样被他们清洗的干净漂亮,焕然一新。

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有几个干完活的洗车工,蹲在地上吃盒餐。令我吃惊的是,他们的年纪都不大, 大多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有男有女,男青年脸面虽然潦草,但光滑整洁,看不到胡子的一点影子;女青年身材苗条,头发乌黑,面色红润。“真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华。”我心里说。正看着,一辆宝马车开来。一位衣着时尚, 气质高雅的少妇打开车门钻了出来。“你师傅来了没有。” 她大声说。“阿勇,来车了。”一个名叫阿勇的洗车工迎了上来。阿勇手拿水枪,怯生生的说:“师傅今天有事,不来了,我给您洗,行吧。”少妇不悦,说:“那就快点,我还有事。”阿勇立马忙活起来。阿勇个子不高,墩墩实实的。少妇站在车边,盯着阿勇,看他洗车。在少妇面前,阿勇低眉顺眼,目光躲闪游走,像一株根基浅薄的小树,长势迟钝而粗糙。 这时,一个名叫阿兰的女孩从操作间出来,帮阿勇一起洗车。阿兰很瘦,红唇如花,眉目清秀。她们一边干活,一边悄悄地说笑逗趣。阿勇看上去本分, 但却有着南方人的勤快和精明。阿兰看上去清秀,出语十分惊人:“别看我瘦,但我干活舍得出蛮力。”阿勇听着,笑了笑,啥话都没说,只把水枪高高举在空中,水花飞溅中,他突然说:“这地方真好,挣钱容易,但必须勤快。”他的头顶,如云如雾,一片迷茫。

又有几个洗车工忙碌起来。其他没活干的人,围坐起来打扑克。这些打扑克的人,赤裸着上身,搭一条毛巾在肩上,不时擦一把汗,旁边一台电风扇摇头晃脑,扇起的都是热风,他们全然不顾,专心致志,兴奋异常,有的输了几元钱,懊悔得哇哇叫,把扑克甩的啪啪响,脸上显出悔不当初的遗憾。

阿勇的活干完了,少妇满意的点了点头,开着她的宝马车走了。阿兰围了过来,与阿勇闲聊起来。

从他们的交谈中,我明白了,几年前,这个名叫阿勇的男青年,背着蓝色的牛仔包,茫然的搭上了一辆长途汽车,从四川流落到这千里之外,家乡越来越远,亲人音信渺茫,他独自一人,在街头徘徊,幸而遇到一个老乡,被介绍到这个洗车行当洗车工,终于,一颗失落的心豁然开朗,所有伤痛都化作了喜悦。

这时,有几个洗车工从屋内走出来,其中一个女洗车工说: “我要挣下钱了,就找一个老公,挣更多的钱。 ”一个男洗车工说: “我要挣下钱了,就找一个媳妇,生一个男娃。”大家都笑。 那个女洗车工问: “你生下娃干啥? ”“洗车。” 男洗车工爽快的说。

仿佛一个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

这时, 阿勇与阿兰也闲了下来,她们坐在一起闲聊。不知怎的,又说起了钱的事。阿兰说,我要是挣下钱了,就回老家去,建一所学校,我们那儿,连一所像样的中学都没有…..阿勇说,我要是挣下钱了,就去修公路,我家通往县城的山路,崎岖不平,可难走了…..还有,我有钱了,也开一个洗车行,尝一尝当老板的滋味….

听觉中,我感到了一丝温暖, 像是从睡梦中醒来, 阿勇和阿兰的话,像一支旋律,在我的心底久久回荡。

夜深了,我起身回家。洗车工们也回到各自的出租屋了。一家出租屋的窗台上,有一条细长的晾衣绳子,挂满大大小小的衣物,窗户敞开着,没有安装窗纱,蚊虫长驱直入,但洗车工们却也睡的鼾声四起,十分香甜。

洗车这一行,说不上有多美,纯粹的手工劳动,无数次重复的动作,穿起的是细碎繁密的时间,绵延成无尽的岁月,让我的心里装满了美。

真该感谢这些洗车工, 他们不曾舍弃困苦与卑微,过着与少妇截然不同的生活。卑微的地位,高贵的追求。当谋生上升为理想,既使一个洗车工,也能闪耀出人性的光辉。

如今,我的葡萄架还在,我也像他们一样,每天都要从葡萄架下走过,走向生活的深处,也走向这些打工者。我知道,这些打工者,其实都是一些平凡普通的劳动者,他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到这座城市打工讨生活,虽然生活不易,劳动艰辛,但他们却无怨无悔,每天从葡萄架下匆匆走过,到自己从事的岗位上去劳作,用双手嫌取体面,凭劳动赢得尊严,这让我对他们多了一丝敬重。其实我也和他们一样,用劳动嫌取一份工资,不同的是,我的收入很稳定,每月单位都会将我应得的那一份工资准时打到我的工资卡上,钱虽然不多,但足以养家糊口,他们不同,没活干的时候,生病住院的时候,被拖欠工钱的时候,就没有了收入,这让我对他们多了一份同情,是情同手足的那一份情感,虽然我们互不相识,但我们每天都在辛苦劳作创造财富,都在获取做人的那一份幸福、体面和尊严。还有,每天,我们一起从葡萄架下匆匆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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