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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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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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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访客


董小龙

今年夏末秋初的一天,天气特别闷热,我正在家里看电视,突然来了几个神秘的访客-----几只会飞的娥子,在我眼前飞来晃去。

只见它们一会儿飞到窗帘上,一会儿飞到墙壁上,一会儿飞到天花板上,一会儿又飞到玻璃门上…….这些娥子,很小,麦粒那么大,颜色是灰色的,头和眼睛,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但我却清晰的看见,它有一对灰色的翅膀。

这些娥子,飞行能力不强,飞行速度也慢,人有时会用手捉住。但一只一只,满屋子乱飞,你捉住一只,冷不丁又有一只,从你眼前飞过,冷不丁还有一只,从你眼前飞过,让人神思恍然,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说:“娥子,哪儿来的娥子…….”于是,到处乱找,乱捉,也有捉住的,也有捉不住的。

其实这些神秘的访客我认识,它不叫娥子,叫麦娥,是从小麦里生出来的一种小虫子,乡下人叫麦娥。

   以前在乡下,每年到了夏天,家家户户的麦子,都会生出这样的麦娥,既使是把麦子存储在瓷缸或是石瓮里,上面盖上石板盖子,看上去严丝合缝,但它照样能生出麦娥,主人如果打开石板盖子,麦娥就会“嗡”一下飞出去,也有死去的麦娥,在瓷缸上面,积着薄薄的一层。细心的主人会发现,原本十分饱满的颗粒,此时成了一个小小的空洞,麦子变成了空壳儿,依稀还能看见残留在空壳儿上的一点点白色的面粉。虽然麦娥无毒,对人够不成伤害和威胁,但这样糟蹋粮食,让粮食遭受损失,对于乡下人来说,不仅十分心疼,而且触目惊心。乡下人解决麦子生麦娥,用的是老法子:“麦子受潮了,有些湿,赶紧拿到太阳底下晾晒。”于是赶紧把麦子从仓里、囤里、缸里、瓮里,往外捣腾,拿到太阳底下晾晒,只需要大半天时间,这麦子就晒干了。检验麦子晒干还是没有晒干的办法也很简单:拿一粒麦子,放在嘴里,用牙齿轻轻一咬,只要听到“咔巴”一声脆响,麦粒齐茬茬的断成了两半截,就成了,就说明麦子晒干了,基本上不会再生虫子了。

但令乡下人迷惑不解的是,有时麦子晒的太干了,也会生虫子,生出一种黑色的虫子。这种虫子,个头比蚂蚁小,不会飞,但会跑,而且速度也快,特别欢实,粮仓里,麦囤里,甚至正在淘洗麦子的筛子里、簸箕里,到处都有它们小小的黑色身影,乡下人叫它“麦牛。”       同样的麦子,因为干湿不同,就会生出两种差异巨大的虫子?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乡下人的说法是:麦子要不断更新换代,要吃当年收获的新麦子磨出来的新面粉,隔了年甚至隔了许多年的陈麦子都会生虫子,所以麦子要年年种,这样才能保证年年吃上新麦子磨出的新面粉。

为了吃上新麦子磨出的新面粉,乡下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东山日头背到西山,下苦劳作,甚至不惜以牺牲生命为代价来换取这些粮食,这真是一件周而复始,万劫不复的辛苦事。

然而我离开乡下已经有半个世纪了,家里根本没有麦子,即便想找一粒麦子作样品,让孩子们认识一下“粒粒皆辛苦”的粮食,也是困难的,因为家里根本就没有麦子。

但这些神秘的访客----麦娥,是从哪里来的呢?最终,我把目光锁定在做饭用的一袋面粉上。

这些麦娥,说不定就是从面粉里生出的。可是,我家这一袋面粉是新买的,怎么会生出虫子呢?况且,现在从粮油店购买的面粉,因为增添了许多增白剂、防腐剂什么的,几乎是不生虫子的。可这些麦娥,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是“无中生有”吗?

实事求是的说,现在的城市人,几乎很少在家做饭,基本上不存储面粉,我单位一个女同事,说她家里几乎没有面粉。“谁吃呢?全家人一年都吃不了10斤面粉,买那么多面粉干啥,我每年只买上一袋20斤的面粉,还常常吃不完,有时就倒了。”同事说着,眨巴眨巴眼睛,意思说,现在还有人买50斤的大袋子面粉吗?

但我却很奇怪,问她:“你,不吃饭么?”

“吃呀,平时上班,在机关灶上吃,傍晚天黑,去夜市里消费,节假日、星期天,下馆子,或去父母家蹭顿饭。反正,现在,我家不开灶,不做饭,再说,我也不会做饭了。”说完,长长的感叹一声。

同事的话我信,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做饭的有,不做饭的也有,而且更多。那些上班簇、小青年,饭是肯定不做的,不做饭,买哪些米呀,面呀的,干什么?家里不存储面粉,自然就不会有这些飞来飞去的麦娥了。

然而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家里是断然不能没有面粉的,有时,这一袋子面粉还没有吃完,就赶紧再买上一袋子,以防万一,况且,眼下,疫情肆虐,保不准粮食紧张,粮食紧张,面粉自然要涨价,面粉涨了价,所有副食品连带着都要涨价,所以我总是未雨绸缪,总要及时买上一袋子50斤的面粉。

因为家里有面粉,这些麦娥的来历,似乎不言而喻了。不过,我心里还是十分好奇:它们到底是怎样生出来的呢?如果真是面粉生了虫子,哪这一袋子面粉就别吃了,扔了算了,毕竟,人,是最重要的。

我开始寻找这些麦娥。果然,墙壁上就有,不多,只有两个。我用手去捉,没捉住,毕竟,人的手是笨的,毕竟,麦娥长着翅膀。但人却是有脑子有智慧的,我取来苍蝇拍子,想一下子拍死它们。果然,很奏效,有一只、两只麦娥,被苍蝇拍子拍死了。拍死了的麦娥,看上去像是一只空壳儿,轻飘飘的,一点份量都没有,就一个小小的,灰色的干瘦皮儿,掉在地上,魂飞魄散,不再动弹。

然而,没想到,第二天,一切如旧,仍旧有几只麦娥,在空中飞来飞去。我记起在乡下时,人们常常放一盏油灯来吸引小飞虫,也总有许多小虫子以死赴难,命丧黄泉。

然而这一次,这些招数有些失灵,这些麦娥,压根就不往油盏里去,我去灶房查看抽油烟机上的滴油盏,那里边积攒了不少清油,然而没有,一只麦娥都没有。我这才知道,也许麦娥是不沾油腥的。

难道,它们真的来自面粉吗?难道,真的是面粉生了虫子吗?难道,这些麦娥,真的要与我争抢饭碗吗?!

我打开面粉袋子,发现里边果然有两只麦娥,紧紧的贴在蛇皮面袋上,我用手去捉,它们扑楞着乱飞,似要逃出蛇皮袋子,我怕污染了面粉,没有一下子拍死它,而是抖动着蛇皮袋子,想让它飞出来后,再拍死它。果然,它飞出了面袋子,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我扑了空,难道,麦娥也是有智慧的,它,居然逃出了我的手掌心。

无奈的是,隔一天,依然有麦娥在飞。但不知是不是昨天从面袋子里逃出来的。我用了苍蝇拍子,这一次,没打住,苍蝇拍子有些失灵,它飞走了。

我哑然失笑,我,一个大活人,怎么打不过一只麦娥呢?!竟让它飞走了,又一次逃出了我的手掌心,真是一只灵异善变的麦娥。

为了防止麦娥再次钻进面袋子里,每次做饭用碗舀完面粉后,我就把面粉袋子用线绳紧紧的扎住。

第二天,果然面粉袋子里边没有麦娥。而几只麦娥全都粘在蛇皮袋子上,据此我推断----面粉不会生出麦娥,但麦娥却喜欢面粉的气味,也许,它们就依靠吸食面粉的味道,活蹦乱跳,到处乱飞。

但我的推断是否正确呢?坐在沙发上,我一直在想,好好的麦子,好好的面粉,怎么会成为麦娥的美食美味呢?甚或这些麦子或是面粉的自身,就变身为麦娥了呢?而它们究竟是怎么变化的呢?难道,真的是“无中生有”吗-----真是神秘而又奇怪的访客。

我还想,如果我对朋友说,我家的面粉会变成会飞的虫子,朋友信吗?面粉是植物,虫子是动物,二者之间,会变出新花样吗?

但这些会飞的麦娥,却是真的,是我亲眼所见的。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大概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而且,年年都是这样,每年夏天,天气特别热的时候,都会有麦娥在家里,尤其是灶房里飞来飞去,无缘无故的,莫明其妙的,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在灶房、客厅,飞来飞去,而今年,麦娥又特别多…….

这些神秘奇怪的访客,到底是从那儿来的呢?我觉得,它们绝对不是从窗外飞来的,因为它们的飞行能力有限,不会长距离飞行。那么,问题来了,它们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呢?也许,它们是从家里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来的,为此,我对家里特别是灶房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大清理,大扫除----竟然没有发现,找不到它们的任何蛛丝马迹。

面粉变身为麦娥,查无凭据。也许,它们真的是“无中生有”,只凭着“天气炎热”而产生了能量,并使物质内部发生了某种变异,而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动到飞,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从植物变成动物的呢?而这种由量变到质变的演化变异过程,似乎并不是大张旗鼓进行的,也不是在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而是在不为人知的某种情况下,神神秘秘,奇奇怪怪,悄悄然,发生变化的……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原以为人,都是人生的,子子孙孙无穷己,但有一档节目说,其实人是海底火山爆发,岩浆迸裂,海水变暖,生出许多浮游生物,进而演化成鱼。之后,海水枯干,鱼,为了生存,只好爬上岸来,进而演化成了猿猴,再由猿猴演变成了人。生命要真是这样演化的话,那么,水、热量、温度,似乎就是个极其重要的因素了。然而如今,人们正在为全球变暖而忧心忡忡呢,莫准儿因为地球变暖还会演化出另外的人类呢?真让人匪夷所思,且莫名其妙了,只能惊叹于大千世界的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了。

不过,在后来的日子里,我还意外的发现,不仅仅是面粉,我家的大米,也变身为虫子,其他豆荚类,谷物类以及辣椒面、玉米面、花生油、酱、油、醋等食品类物质,也都能变成虫子---我是说能变,并不是已经变身;还有一些食品类物质,竟然能变成水----我家有一桶菜籽油,存放在灶房的一角里,很长时间后,才被家人发现,赶紧取来炒菜,竟然迟了,炒出的菜,寡淡如水,一点油味都没有,这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菜籽油中的营养物质流失殆尽,芳香物质也都风流云散,味道,只能寡淡如水了。

这使我突然又想起一件陈年旧事----四十多年前,我在山区小镇工作,工作之余,我迷上了书法,于是买来笔墨纸砚,开始练习。小镇缺水,常年干旱,每次写完字,我就把笔墨搁在桌子上,从来不用水去清洗。有一年夏天,我突然发现,毛笔和砚台上有虫子在爬动,小小的,针尖那么大,蠕动着,浑身墨黑。难道,这散发着丝丝缕缕臭味的黑汁,也会生出虫子吗?这让我又联想到书虫----书籍也会生出虫子,难怪人们要对一些古旧书籍定期进行晾凉呢?!

现在看来,这些毛笔、墨汁,甚至书籍,确实会生出小虫子,只不过,平时人们不大注意罢了。

更奇怪的是,这些令人诧异,会变身为虫子的食品类物质,眼下却受到了人们的普遍欢迎,有大娘去集市买菜,发现蔬菜叶上有虫子咬过的小洞,就赶紧买,说是天然的,无污染,无公害的有机食品。

当然,在这些食品类物质中,也有不会变身为虫子的,就我有限的知识而言,其中一个是花椒。不仅不变,而且有一定的防治食品变质的功效----每年夏天,为了防止我家的大米变身虫子,我总是不厌其烦的往米袋子里放上一袋花椒,尽管花椒是装在塑料袋子里的,但花椒特有的强烈气味,还是让大米不敢贸然行动,让虫子有所收敛。另外一个就是盐。我家有一个菜坛子,里边存放着一袋用来腌制咸菜的青色大颗粒盐。进城后,随着生活的改善,很少吃腌菜之类食品了,这一袋子盐,不动声色,一直存放着,时隔50多年,至今完好如初,没有发生任何质变。

如此看来,作为矿物类的盐,是亘古不变的;作为食品类的植物,却是千变万化的。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我为这些食品类物质变身为虫子而纠结不安的时候,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随着夏天渐渐远去,随着秋天日渐逼近,天气转凉,秋雨淅沥,这些麦娥,一夜之间,居然消失的一干二净,无踪无影。

望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我晃然若失,竟有了一点小小的惆怅----我家里的这些麦娥,它们去了哪儿呢?也许,明年夏天,天气最热的时候,它们还会回来,我还会看到它们飞来飞去,弱不禁风的样子。

尽管,它们的颜色是灰色的,翅膀是短小的,从视角效果上来说,一点都不好看,对人,似乎一点好处都没有,但我却隐隐的,似乎还想看见它们,毕竟,物竞天择,自然而然,有了它们,生物的多样性就增添了一笔色彩,更何况它们,也是一条生命,毕竟,有了它们,家里就有了烟火气。尽管,它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与我们人类,似乎有着相似的地方,甚至,相同的命运----短暂而匆忙,弱小而奇妙。

但话说回来,我不能再看到它们,也不想再看到它们,原因很简单:我不想让它们糟蹋粮食,更不想让它们与我争抢饭碗,没有它们,也许,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安宁,甚至,颗粒饱满。

但这些神秘的访客,似乎已经占据了我神经的某个角落,让我一直心神不宁,于是我用笔,记下了它们短暂而匆忙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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