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龙
一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虽然充满诗情画意的田园生活早已离我而去,但丝毫不影响我对桑麻的思念和喜爱。
遗憾的是,如今故乡的人们,早已不种胡麻了----以前故乡人种胡麻,是为了剥皮---将收割后的胡麻皮剥下来,撕扯成一缕一缕的麻丝,用来做线绳,纳鞋底;麻秆则当作柴禾,用来点火烧炕;胡麻籽可以榨油,用来炒菜、点麻油灯。
如今,“胡麻好种无人种。”但桑树有,不是人工种植,而是野生的,满山遍野,随处可见,这儿一棵,哪儿一棵,粗壮高大的,矮小细瘦的,树杆笔直的,枝杈弯曲的,都有。桑树不缺,桑叶自然也不缺,而养蚕,蚕吃桑叶,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然而未必。从古至今,从没见过故乡人养蚕----既与地理环境有关,也是生活习性使然。
二
在渭北高原,自古以来,人们不植桑,不养蚕,但却喜欢种植棉花,以棉花代替蚕丝,以棉布代替丝绸。棉花暖天下,这是人们不大种植桑树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桑”与“丧”同音,也许是为了图个吉利,人们甚至连桑树都不喜欢。但这并不影响桑树的存在,田地间,墙角处,砖缝里,冷不丁会冒出一棵桑树,再冒出一棵桑树来。
这些无处不在的野生桑树,早春二月,悄悄发芽,三月春半,细叶长出,四月半上,大小桑树,枝枝青翠,片片碧绿。
这时的桑叶,人手那么大,在桑树枝上,沐浴着阳光,沾带着雨露,横逸斜出,迅速生长。
站在树下,或是近前观看,仰或伸手,攀下一个细枝,摘下一片叶子,会发现这些桑叶,与南方的桑树和桑叶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每一片叶子都是鹅掌形或椭圆形的,颜色青翠,通透发亮,叶脉、经络、筋骨,应有尽有,叶子的边缘,是齿状的牙儿。
五月初夏,桑树结出小小的桑椹,开始是绿色或青色,呈颗粒状,之后慢慢变红;六月半至七月初,桑椹则会变成暗红、紫红、直至黑红。这时的桑椹,特别甜。摘一颗桑椹尝尝,那一种清甜甘美的味道,糖汁儿似的,粘在嘴巴上,香香甜甜,经久不散。
无奈的是,故乡虽然桑树甚多,但蚕,却很少见,几乎是没有的,因为,故乡的人,压根儿就不养蚕,更别说用蚕丝,织造绫罗绸缎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却养起了蚕。
三
有一年,过完春节,学校刚刚开学。一天中午,我家的孩子从学校回来后,不是像往常一样,爬在桌子上做作业,而是从书包里掏出文具盒在看,一直在看。我很好奇。“看什么呢?”孩子说:“看蚕,你看,这是蚕。”说着,拿出手掌大一个小纸片让我看。我近前一看,一张小纸片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黑色的小点儿。
“这是什么?”
“是蚕子儿。”孩子说。
“哪里来的?”
“同学给的,同学说这些蚕子儿可以变成真正的蚕。”
“这么小,针尖似的,能变出蚕来?”我似信不信。但孩子却坚信不疑。说着,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最终,找到一团棉花,塞在文具盒里。“给它保保暖,不然,会冻死的。”
从此,我们与蚕,有了交集,开始养蚕。
四
实事求是的说,养蚕,是我们的短板和弱项,远不如养一只鸡,一只羊。
刚开始,我们把纸片儿折叠起来,让蚕子儿抱团取暖;然后将纸片儿放在一个小纸盒子里,算是为蚕子安的家。
之后,我和孩子,一有空闲,就打开纸盒,取出纸片,仔细盯着小纸片看,看小黑点儿,是否变成了蚕。隔一天,打开小纸片看看,再隔一天,打开小纸片再看看,但始终没有看见蚕。
那些密密麻麻的蚕子,像是睡着了一样,不见任何动静。
“这些蚕子,不会死了吧。”孩子说着,一脸忧郁,伤心的似乎要哭了。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死呢?再等等,再等等啊!”我安慰孩子说。
就在我们失去了耐心,不再等待蚕子能不能变成蚕的时候,蚕子竟然变了,变成蚕了。
一天清早,我们去看蚕,发现小小的纸片上,有了微微的颤动,之后,就传来了细微的,绵绵春雨般,沙沙的声音;过了一阵,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和孩子,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定睛细看,发现那微微颤动的,沙沙作响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些黑色的小点儿。
“是蚕,是蚕宝宝,是蚕宝宝在蠕动。”一只,两只,三只…….真没想到,几天功夫,竟有数百只蚕宝宝出生,来到了人世间。
刚出生的蚕宝宝,针尖似的,长条,极小,像一抹黑色的影子。我们取来毛笔,将这些针尖似的蠕动着的蚕宝宝,一一从纸片上粘出来,放在纸盒子里,但却不知道拿什么喂养它们。
看着它们嗷嗷待哺的样子,一时不知所措,蚕是吃桑叶的,但桑叶从何而来?况且,一下子添了这么多张要吃饭的嘴,家里,一片桑叶都没有,拿什么喂养它们,真让人有点犯难。
但孩子们却不管,只管喜出望外,欢呼雀跃。“我有蚕宝宝了,我的蚕宝宝生出来了。”“赶紧的,拿些桑叶来,我要喂给蚕宝宝吃。”孩子们兴奋的直嚷嚷。
五
此时,春节刚过,渭北高原,地冻天寒,满山遍野,一片荒芜。不说桑叶,连桑树也还没有发芽呢?哪儿来的桑叶,到哪儿去找桑叶呢?!
“那咋办呀,没有桑叶,蚕宝宝会饿死的。”孩子急的直哭。
情急中,我突然想起,听说有人用蒲公英叶子喂养过蚕。
“试试。”
“试试吧。”
“青黄不接,蚕,也许不会挑肥拣瘦,而蒲公英叶子,也许能救一时之急呢?”
“对,就用蒲公英叶子,代替桑树叶子。”孩子们争着、抢着说。
“赶紧的,去找蒲公英叶子呀!”
走出家门,来到旷野,只见河面结着薄冰,地上堆着积雪,不仅桑树叶子没有,连蒲公英叶子也难以寻觅。
然而神奇的是,几番寻寻觅觅,居然被我们找到了,一株蒲公英,就在公路边;之后,又在田地里,崖畔上,找到了更多的蒲公英。
这时的蒲公英,迎着凛烈的寒风,悄然钻出地面,并生长出了一片、两片的叶芽儿。那些叶芽儿,细瘦伶仃,碧绿鲜嫩,俯伏地面,在蒿草丛中,随风摇曳。
这些蒲公英叶子,虽然是些嫩芽儿,对于刚刚出生的蚕宝宝来说,显然是难以下咽的----毕竟,蒲公英的叶子是苦涩的,不像桑树叶子那么香甜(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桑树叶子到底是苦的还是甜的,但蒲公英的叶子我们是吃过的,味道真的是苦涩的)。只是可怜了这些蚕宝宝,刚刚来到人世,还处在襁褓之中,第一次品尝人间烟火,就要吃些苦头了。
奇怪的是,蚕宝宝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味道虽然苦,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只见它们蠕动着身子,紧贴在一片蒲公英叶子上,脑袋斜向一边,嘴巴一张一张,像小巧的剪刀,一点一点,慢慢的,蚕食着,吞吃着,一片叶子上很快有了豁牙儿,又一片叶子上,也有了豁牙儿。
就这样,连续几天,每次撒下的蒲公英叶子,都被蚕宝宝迅速的吃的一干二净;而蚕宝宝的身后,则撒满了米粒大小,乌黑乌黑的蚕屎蛋蛋。
“千万别把这些蚕屎蛋蛋扔掉,它可宝贝着呢,我要积攒着,用它装在枕头里,可以清火明目呢。”妻子的话,让我有些诧异。“你咋知道蚕屎蛋蛋能清火明目呢?”
“我听别人说的。”妻子信誓旦旦。
就在此时,桑树上长出了叶子----是在无意中发现的。离住处不远的一片空置的闲地上,有一棵桑树,上面生长出了不少嫩绿的叶子。
真是如获至宝,蚕宝宝苦尽甘来,有了救命的粮草,能吃上正宗的美食了。我拿了一个大塑料袋子,趁着中午人们都在休息,悄悄来到闲地,摘了一大袋子桑叶回来。孩子们看见桑叶,喜出望外,争先恐后,拿着鲜嫩的桑叶,喂给蚕宝宝吃。其余的桑叶,就装在塑料袋子里,放进冰箱保鲜。
一日三餐,顿顿美食。有了桑叶的滋养,蚕宝宝生长速度极快,已经从一个小黑点儿,长成了细瘦条儿,再长成手拇指粗细的大蚕了。
然而这时,我突然发现,随着蚕的个儿越长越大,蚕的生存空间则越来越小。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我们特意将阳台上原先堆放的旧书旧报一一搬走,将其他杂物一一腾空,然后关上玻璃推拉门,小小阳台,眨眼间变成了蚕宝宝们的卧室。
蚕是爱干净的,因此,我们将阳台打扫的干干净净,将窗户玻璃擦洗了一遍又一遍。此时此刻,阳台上的所有空间,都是蚕的家园,蚕的领地,水泥地面,砖砌墙壁,铁制窗框……到处都是大蚕。
而这些大蚕,啥事都不干,专心致志,一门心思,只做一件事,就一个字:“吃。”
这些大蚕,从早到晚,夜阑更深,不歇气,不停嘴,一直在吃。而蚕吃桑叶发出的沙沙声,静夜听来,有如天籁,更似音乐,悦耳动听,极其美妙。
时间在悄然流逝。一天清早,我去阳台看蚕,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蚕不吃了,停止进食了。而那些吃剩的桑叶,也已失去了水分,干枯萎缩,成了细枝末节。
但阳台上的所有空间,墙壁、门框、窗户玻璃,甚至天花板上,到处都是粗壮肥硕的大蚕。这些大蚕,不吃不喝,一动不动,静静的待着,身上则呈现出一种白色的透明状,似乎能看见它肚子里的丝线了。
六
四月的一天,蚕,开始结茧了。妻子取来扫帚、拖把什么的,放在阳台上,意思是让蚕爬在上面结茧;我则拿了几张报纸,铺在地面上,还撒了些新鲜的桑叶,覆盖在它们的身上,意思是让蚕安安静静的,专心做好结茧的事。
这时的阳台,寂静无声,只有透过窗户玻璃照进来的一缕缕阳光,温煦和暖,有如春风,再也听不到蚕吃桑叶发出的沙沙声了。
结茧的过程是缓慢有序的。
有的蚕,一动不动的停在报纸的边沿上,摇头晃脑的,嘴里不断有细若游丝的线儿吐出来,一下一下,慢慢的缠绕在自己的身上;有的蚕,大半个儿蚕茧已经结成了,嘴里还在不断往外吐丝:蚕茧越结越大,蚕的身子越来越小,透过缠绕在蚕茧上薄透精致的层层丝线,似乎能看见里边蠕动着的蚕的黑影儿。
望着这些正在吐丝结茧的蚕,我突然想起了“作茧自缚”这个词。也许,只有蚕,才有资格用上这样的专用词语:不用任何人动手帮忙,蚕,用自己吐出的丝,一圈一圈,把自个儿缠绕起来,捆绑起来。
而这些已经结成的蚕茧,呈椭圆形,或叫蚕茧形,不大,手拇指那么大,看上去很美,精巧而雅致。
几天之后,蚕茧儿结完了,阳台、墙壁、窗户、玻璃、斜放着的竹扫帚上,到处都是蚕茧,横七竖八,堆积叠压,白花花的一片,阳光下,闪烁着迷人耀眼的光泽。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刚刚结成的蚕茧,并不是纯粹的白色,而是黄、白两种颜色----白色的蚕茧有如银子,黄色的蚕茧恰似黄金。
“没想到,这蚕,结成的茧这么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蚕茧。”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蚕茧,竟是这样好看,难怪织造出的丝绸,是那样的华贵美丽。”
孩子们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欢声笑语,竟没间断。
七
几天之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只圆润光滑的蚕茧,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破了一个洞,里边,居然爬出来一只飞蛾;又一只蚕茧,也破了一个洞,又一只飞蛾,也从里边爬了出来。“破茧而出。”也许,指的就是这件事。
这些飞蛾,扑楞着,抖动着翅膀,似乎要飞,但飞不起来,倒是把自己身上灰色的粉末,抖落的到处都是。
之后,两只飞蛾开始交配,尾巴对着尾巴,一动不动,持续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清早起来,我来到阳台,只见一只飞蛾抖动着翅膀,奋力向前奔跑,身后撒下一粒粒黑色的蚕子,密密麻麻,黑芝麻似的。见此情景,我赶紧取了小纸片来---从孩子的作业本上随便撕了一张纸,铺在地上,飞蛾爬到纸片上,继续向前奔跑。很快,纸片上布满了黑色的小点儿,也有些是白色的小点儿。
终于,这只飞蛾,精疲力竭,一动不动,竟是死了。
这只蚕---化身为飞蛾的蚕,就此落幕,走完了它的生命历程。
它短暂而辉煌的一生,也就此画上了完美句号---一时,竟让我悲欣交集,很不是滋味。
我把撒满蚕子的纸片儿收藏起来,我知道,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些黑色的小点儿依然会变成蚕,依然会有许多蚕宝宝来到人间,我们还可以继续养蚕,养出更多的蚕。
只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蚕”变“蛾”的整个过程中,我发现,只有其中一部分“蚕”变成了“蛾”,产下了黑色的蚕子,而更多的蚕并没有发生变化,依然是一个圆润光滑的蚕茧----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又究竟有那些奥秘,至今不得而知。
而那些没有发生变化的蚕茧,被我们拿在手里,尝试着抽丝剥茧。
先是拿一个铝盆,放在煤气灶上,添上水,把水烧开,把蚕茧放进去,然后冒着烫手的危险,用手将蚕茧迅速的从滚烫的开水里捞出来,轻轻的粘出一个丝头,仔细往外抽,再往外抽,一边在手指上缠着,一边抽。
一个蚕茧抽完了,再抽第二个,第三个。就这样,一团一团绵软的蚕丝,被我们抽出来了。
虽然抽丝剥茧,让我们手忙脚乱,提心掉胆,但看着这么多的蚕丝团儿,仿佛拣了金元宝似的,一个个喜的合不拢嘴------想必古人植桑养蚕,也与我们如出一辙,但抽丝剥茧,古人显然技高一筹,我们不仅没有一双灵巧的手,也没有古人的聪明智慧。
但无论如何,我们用最原始最笨拙的办法,让蚕茧变成了蚕丝,在我们家里,真是一件从未有过的稀奇新鲜事。
更让我们惊喜的是,抽丝剥茧后的蚕茧,里边居然还有一个漂亮的蚕蛹。这些蚕蛹,颜色呈酱红色,圆润而饱满,据说用菜油炒着吃,味道是很香的。但我们没人敢吃,扔掉了之。
八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想起了养蚕的事,赶紧找出小纸片来看,只见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蚕子,似乎蠢蠢欲动,要变成蚕,来到人间了。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不知怎的,我们又不想养蚕了----回想起来,其实养蚕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采摘桑叶,投喂食品,清扫残枝、枯叶、蚕屎……忙的人团团转,最终换来的,只是一点蚕茧,几缕蚕丝。
“可是,这些蚕子,怎么办?”
“要不,送人得了,各家各户,分散养蚕,怎么样?”孩子提议----其时孩子也长大了,课业繁重,学习紧张,作业又多,压力很重,他们,也不想再养蚕了。很快,孩子瞅准我手里的小纸片,你撕一点儿,我撕一点儿, 拿到学校后,一一送给同学,让同学们各在各家,分散养蚕。
“春蚕到死丝方尽。” 其实,我们的先民,早在五千年前的黄帝时期,就已经植桑养蚕,抽丝剥茧,织造出了令世人惊叹的丝绸。而这些并不起眼的蚕,虽然个头比芝麻还小,但它们给人类的贡献却是很大的-----不仅贡献出了华丽精美的丝绸,还居然走出了一条丝绸之路。
如今,千年过去。丝绸之路已然成了响亮的文化符号。而我们养蚕,虽然连这个响亮文化符号上的一个标点都不是,但我们却可以以一个步后尘者的身份,见证古人的聪明智慧,见证丝绸文化的瓜瓞绵绵和美妙神奇。
九
现在,没有了蚕子,家里不再养蚕,忙乱的阳台,显得很静,甚或,空荡荡的,那些旧书旧报,各类杂物,又重新搬回到了阳台。
去年养蚕时的狼狈样子一去不返,让人在寂寞清静中竟有点心烦意乱,突然就想起了蚕丝,虽然不再养蚕,但我们拥有蚕丝,拥有真正的蚕丝。
可是,面对这些真正的蚕丝,我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用它做成蚕丝被子倒是不错的选择,可惜,蚕丝太少了,总共还不到一斤,做一床蚕丝被子是远远不够的;还能做什么呢?做一件丝绸衣裳肯定漂亮的不得了,但显然是不现实的-----谁也没有那样的慧心巧手,织造出精美华丽的丝绸……
一番集思广益之后,依然没有想出更多的好办法。这时,我们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冒失、笨拙和无能-----难怪故乡人从来不养蚕,不是不想养,而是不会养,不敢养。毕竟,南方人更聪明,更智慧,他们养的蚕,织造的丝绸,闻名遐迩,千古流芳。
而我家的这一点蚕丝,因为没有了用处,只好放在阳台上的纸箱子里,任由孩子们想起时,你撕一片儿,我拿一团儿,在同学之间,玩耍着,炫耀着。
蚕,千辛万苦吐出的丝,竟不知所终,想起来,竟有点暴殄天物,明珠暗投的意味,只有养蚕的那一点乐趣,春潮似的,时不时的,在我心头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