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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义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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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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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老油坊

20世纪的六十年代后期,童年的我在上小学,每当我放学回家或在晚上,总能听见从村东场院里传来一阵阵“吱吱、呀呀和“咚、咚咚”铿锵震耳的撞击声,以及那一声声有节奏的“嗨、嘿、嗨、嘿”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打破了乡村的宁静。原来,这是从生产队的榨油坊传出的声音,形成了乡间一道独特的风景。

榨油坊建在村子最东边的场院里,面积大约有六百多平方米,共有8间青砖瓦房,其中3间大的是工作房,1间炒糁房,还有仓库4间。另外还建有一个凉棚,凉棚下安装一大一小两个碾砣,大的直径近两米,足有一人多高,紧挨后面是小的,直径也有1米多。碾盘占地面积长和宽皆为12米,木榨设施都是最原始的木质榫卯结构组成。需用两头精壮的大牲口拉动大碾砣,旋转的同时带动小碾砣分里外圈旋转碾压油料,碾砣与碾盘的摩擦声长年累月,日夜不休周而复始地旋转碾压,直到把原料碾成粉末。

那时榨油的主要原料是以棉籽、大豆、油菜籽和花生等。榨油的具体方法有以下几道工序:炒、碾、蒸、榨——将洗净晒干的榨油原料放在铁锅里炒熟,然后把炒熟的原料放在油碾上,碾压成碎末;碾压好糁放蒸锅蒸四五个小时后,再盛入圆形的钢圈(或铁环)内用苘子压实包严,大约六七个钢圈,一层一层摞起来,形成一个个的圆坨子,这样就可以开榨了。放在油榨里一次可以放12个坨子,之后用大小厚薄不等的木楔子镶紧(最初先用大的木楔),榨油师傅王兆经带两个身强力壮的徒弟王效合、王云德,3人分别抡起28斤到48斤重的油锤,喊着号子“嗨、嘿……嗨、嘿……”,轮番一下下的捶打木楔进行压榨,待木楔与油坨松动有了间隙,再添加稍微小一点的木楔塞紧继续捶打。如此反复,直到油坨子被压榨的不出油成为薄薄的圆饼为止。最后的油饼,可用作农田肥料,泡碎软化后,也可用作牲畜饲料,可谓物尽其用。

油坊的活也是最苦的差事,尤其是炎热的夏天,那时没有通风降温设备,油坊内加上蒸锅冒着热气,热的像个蒸笼,榨油师傅们都是光着膀子仅穿一件短裤,肩上搭个毛巾,每次 蒸一块饼的料,需二十分钟到半小时。每槽油大约七八十斤料,不少于十块饼再加上挥舞着几十斤的大锤,热的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流,一晌下来,3个人光擦汗毛巾拧出的水就有大半盆子。幸好,生产队给予他们适当的粮食补助和增加点工分。我村的老油坊,由于历史长、工艺好,榨出的棉籽油、大豆油和菜籽油品质上乘口感好,在方圆几十里很有名气。外地油坊一般只有到了冬季才有活,而我们村的油坊一年四季都不停歇,并且是炊烟袅袅人气旺盛。当时是集体所有制,油坊都是用来给生产队集体榨油,然后再按人口分给户上。平日里,村民们炒菜、炸丸子,逢年过节或红白喜事,都是靠生产队分到的少量棉籽油和大豆油。

入冬以后的农闲时节,有意思的是村民没有多少事做,榨油坊还会成为村民们集聚休闲的场所。于是,一些人便三三两两地聚集到榨油坊里,这也是榨油坊最热闹的时段。在油坊干活的村民各自忙着份内的事,而那些来此闲游的村民在冬闲时都往油坊里跑,除了凑热闹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油坊里整天都要烧大火烘炒棉籽、大豆、油菜籽和花生等油料,整个油坊都暖烘烘,趁机取暖的缘故。我也经常去榨油坊玩耍,因为那里的王兆经师傅,是村里的长辈,我该称他老爷爷的,特爱讲有趣的故事,像“女娲补天”啦、“孟姜女哭长城”啦、《三国演义》《岳飞传》,青蛇、白蛇、《三拉房》啦等等、不论天上地下和古今中外,家长里短,他都讲的头头是道,大人小孩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特别喜欢。加上榨油的馨香,人们每吸一口气,都有一股清香味。看着清清亮亮的油汩汩流出,人们不禁两眼发光,直咽口水。

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到了70年代后期,改革开放,农村分田到户,老油坊因年久失修,无人问津,停止了它的运作,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的机器榨油方式取代了旧时的手工制作技术,其油品、口感,远远比不上传统工艺榨出的油甘香醇厚。五十多年过去了,村里的老油坊早已屋倒墙塌,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榨油坊有一种神秘的亲切感,它凝聚了祖辈匠心们的智慧。榨油坊虽然房屋破旧低矮,但从它那里榨出来的油,纯净自然,清香可口,流到千家万户的菜锅里,给人们带来了一种健康的安全感。

如今,虽然纯手工的木榨油坊已离我们远去,但作为那个时代的特别印记,木榨必将永远留存于我们这一代人的脑海中,历久弥香。虽然它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老油坊反映和记录着劳动人民的勤劳勇敢,聪明智慧,诠释着悠久的历史文化,铭刻着一个时代的印记,给后人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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