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出总裁办公室,莟大帅走到二楼的阳台上,推开窗户伸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转身跑向钱大庄的办公室,推门就喊:
“大庄,大庄,我请你喝酒。”
“请我喝酒,天上掉金蛋砸着你了?”正趴在电脑前给镇政府写参与城乡环卫一体化大型活动方案的钱大庄,一脸疑惑地看着像讨了头彩的莟大帅。
“这次真的被你蒙对了,刚才温总跟我谈了,和你猜的完全一致。”大帅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完全没有顾及到大庄脸部表情的变化。
“打住,打住,你今天是不是打鸡血了?没看见我在写方案吗?”大庄抬起头,把正在敲字的手停在乳白色的键盘上。
“哎,什么叫‘蒙对了’,什么叫‘猜的’?”钱大庄有些不悦。
“对不住啊兄弟。口误,口误,你是战略家,预言家,你的预言得到验证,你的判断完全正确。前几天温总批我确实不是坏事。好,战略家、预言家别写了,晚上我给你写,包你的镇长满意。走,去茶楼喝茶去。”说罢,大帅躬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其实,大庄早已判断到温总这次对大帅的严厉批评是有一点点恨铁不成钢,辜负厚望的意思。他明白老板是不会处罚大帅的。自己和大帅都是温总的左膀右臂,或者说是得力干将,哼哈二将,领导爱都爱不过来,怎么会为这一件小事处理他呢?只是用这一种方式告诉部下,不要忘乎所以,犯了错同样不会姑息。所以,今天大帅和温总谈话后开心、兴奋,他不感到意外。他也不想看到老战友,整日的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也盼着他心情舒畅,开心快乐。毕竟,他们俩的感情和别人相比要深得多。可是,大帅是文人,多愁善感,遇事爱较真,钻牛角,心理承受能力差,喜欢自己给自己找愁。其实,从内心讲大庄希望大帅请他喝一场。因为,进中银一年来,两人忙于各自驻镇的事情,很少有单独吃饭的机会。大帅一说请他喝酒,他心里应该说很乐很乐。老战友开心他也开心。但是他的脸上还要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装一装深沉,大智若愚一把。它更清楚大帅的文笔,起草文案那是小菜一碟。刚才大帅一说晚上替他捉笔,心里暗暗窃喜,只是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
钱大庄,这位被公司同事和乡镇干部称作一届“莽夫”的豪爽、硬气、耿直的汉子,今天的表现也出人意料,似乎文雅了很多。以前,跟人说话那次不是大声喊叫。他一开嗓子,10米开外准能听得见。
“哎!哎!刚才你说的是请我喝酒,转眼间怎么变成了喝茶了。我年龄大了,听力下降,麻烦你再说一遍。”大庄在逗他。
“先喝茶后喝酒,你的明白。”大帅也幽默了一句。
看来,今天他的心情确实不错。
“这还差不多,带钱了吗?”大庄又逗了他一句。
“你再啰唆,我揍你。”大帅终于明白大庄在逗他,将手握成了拳头。
“好!好!难得你这么开心,我陪你喝一杯去。”
大庄关闭电脑,起身挽起大帅的臂膀下了楼,拦了辆的士向城区中心疾驰而去。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位于绩溪路与梅州路交叉口的红楼茶社,人满为患。进茶楼的人真正喝茶的并不是很多,多数是来蹭凉的。这家茶社的中央空调马力开的足足的,室内冷飕飕的,和外面的炽热的温度形成强烈的反差。
宽阔的马路,没有一颗树荫遮掩,人们行走在大大的太阳下,如同被火炉烤着,衣服被汗水湿透后紧紧贴在肉上。
走出的士,大帅拽着大庄直奔茶社。
推门进去,凉风扑面,冷热相激,哥俩一时难以适应。
一位身材修长,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笑容可掬的女招待跑过来,引领着他们来到二楼朝阳面的一间隔断内,甜美的说:
“请坐,两位大哥来点什么?”
“来壶龙井吧。”大庄答道。
“小姐,快点,渴死了。”大帅补了一句。
“叫谁小姐啊?我们是服务员,不是小姐,OK!”刚才还是满面笑容的大美女,转眼瞪起双眼,怒视着大帅。
大帅想解释,被大庄拦下。
大庄起身走到服务员面前,弯腰鞠了一躬说:
“小妹妹,我兄弟不会说话,惹你生气。对不起,我说他,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看你大哥的面子,今天我饶他一回,下次我绝不放过他。哼!”美女服务员又瞪了大帅一眼,转身扭动着浑圆的屁股向前台走去。
落座后,看着一脸茫然的大帅,大庄俯身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你知道人家服务员为什么生气吗?”
“我怎么知道吗?”大帅还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大庄。
“前海,这个城市,虽说沿海,但很内秀。在这个城市,小姐是个贬义词。你喊小姐,等于是喊她妓女。这些服务员都是从乡下来得更内秀。
“哦 ,晓得了。”大帅点了点头。
说话间,刚才那位脸上有些怒容的美女,提着壶,端着杯笑吟吟的又来到了桌前。
大帅伸开双手,接过壶,自己倒起水来。
“对不起,小妹妹。刚才多有得罪,请你原谅。”大帅起身也给美女鞠了一躬。
“没事的帅哥,不知为不知,不怪你们。”美女笑着从大帅手里夺过茶壶:“你看茶水都倒在桌子上了,为你们沏茶是我的工作,还是我来吧。”服务员的嘴巴也甜了起来。
“谢谢你,辛苦你。”大帅和大庄异口同声地说了同一句话,然后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美女一眼,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大庄,老板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谈话时和我坐得很近,口气也很温和。还称兄道弟的叫我兼管两个镇。哦,让你也管两个镇。以110国道为界,南面归我,北面归你,另外两个镇,公司从省城琴岛总部再调人。哥们,咱哥俩兄弟同心,一南一北,在温总的指挥下,与驻镇的党委政府很好的配合,带领保洁员把城乡环卫一体化向纵深推进,将所在镇的环境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配合温总和公司总部决策层一举拿下六个镇三年的标的,为投标打下坚实的基础。有信心吗兄弟?”含大帅情绪有些亢奋。
“我的信心是满满的。你可要接受教训,不要辜负老板的厚望啊。”大庄端起茶杯,摇着头,轻轻地吹了吹,吁了一口。
“是厚爱,不是厚望。”“有你与我哼哈。厚爱一定变厚望。”大帅情绪饱满,像上满了弦的弓箭。
“那我先向你发起挑战,我的两个镇要在最新一轮卫生大扫除中,在咱们三标段争第一。”大庄的火爆的脾气被大帅激起来了,刚才的沉稳装不下去,原形毕露了。顺手拿起茶杯连喝了三杯。
“哎!哎!慢慢喝,文明点。茶是用来品的,不是喝的。”大帅的高雅素养渐渐显露出来。
“好,我应战。我的两个镇在上门收集垃圾中勇夺全区第一,抗第一面红旗,为中银公司争光”。大帅将手握成了拳头,在大庄的脸前晃了晃。“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路,双方的方式方法,只能借鉴不能模仿,对保洁员的管理只能创新不能守旧。”
“那是,那是!”
“啰唆。天不早了,快请我喝酒吧!喝茶喝的肚子呼噜咕噜地响。你听听……”大庄爱急躁的毛病又要犯了,两只手把大帅的头栏进自己的怀中,耳朵对着胃部。
“好的。战略家,预言家,准备就餐。服务员上瓶二锅头,一盘酱牛肉,一盘毛豆花生,一盘炸黄花鱼,再来一盘木耳炒西兰花。主食虾仁水饺两斤。能否吃饱,兄弟?”大帅笑着问。
“可以,可以,有酒就好。不好意思啊让你破费,谢谢兄弟!”说罢,大庄拧开二锅头酒瓶的盖子,自斟了一杯,喝了一口,点头说道。
“好酒,好酒啊!你不来一杯?”大庄也笑着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沾酒。这一瓶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不着急慢慢喝,菜还没上来。”
“菜来了,一盘花生毛豆,一盘酱牛肉,客官先吃着。”话音刚落,美女服务员微笑着把菜端到了大庄的面前。
“大庄,你说今年的村镇卫生保洁是不是不如去年好干。你看,去年全市上下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一门心思迎接今年的国家10部委对农村生活垃圾处理验收和城乡环卫一体化的全覆盖,全党动员,全民参与。我们把保洁员交给镇上和村里,只负责督查,协助管理就可以了,干的活也都是捡拾清运各类生活垃圾,主要配合镇政府,政府怎么说,我们就这么做,比较简单。那么多天下来,从没觉得苦和累。”大帅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放到大庄的嘴里。
大庄嚼着香喷喷的酱牛肉,喝着贼辣辣的小烧酒,眯缝着一双小眼睛,悠哉悠哉地说:“是啊,去年我们公司刚接手乡镇卫生保洁工作,没有经验,投入了那么多钱,帮着镇里通过了省市验收,镇里领导很满意。当然去年镇里也没有经验,清理存量垃圾都是动用大型机械,保洁员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地面清扫工作。今年不同了,供需双方都有了经验,镇上一有什么观摩、检查,不管是否与卫生有关,都要保洁公司派保洁员参与。其实,有些超出环卫范围的体力劳动,上面是安排了专项资金的,可以雇佣劳务人员去干。镇里调保洁员来做这些事,明显的就是要省下了这笔费用。这样一来,就苦了那些老弱病残的保洁员了。捡拾清运生活垃圾,自然不用说,砌砖垒瓦,栽花种草,挖坑种树,清理露肩也都由保洁员干了。干好了,镇领导口头表扬一下,幸运的话,还能管你一顿10元的午餐,干不好,镇领导就不会给好脸色看,甚至还动不动就要扣保洁费。我们难,保洁员苦啊……还有,公司今年也有了经验,该投入的投入,不该投入一个仔也不想花。你看村里的垃圾箱,都烂成什么样了,箱体裂开了,上料车都勾不住了,村里的干部天天向镇里领导反映,向市城管局投诉,公司就是不买新的。原因就是去年一年,公司一直在保本经营,几乎没有利润。垃圾运输车辆已经跑了一年,维修成本成倍增长,油费一涨再涨。大帅,我跟你打个赌,如果咱们公司继续中标现在六个镇的乡村卫生保洁,镇里和我们公司签合同时,一定要求追加垃圾箱和运输车辆的投入,增加保洁员的工资。而公司也一定会精打细算,能省一分是一分,能少投入就少投入。亏本的买卖谁做啊?”
“我看不一定。”大帅胸有成竹。
“为什么啊?”大庄不解地问。
“你想啊。去年在前海从事乡村卫生保洁,垃圾清运的只有我们中银公司一家,今年呢?现在在市区酒店住着的有资质的不下10家。你说咱们公司投入不投入啊。”
“有道理,有道理。”大庄连说了两句。
“对你我来说,不管投不投入,咱们都要把村内垃圾清理干净,运出去。给村民营造一个清洁亮丽的舒适的居住环境。”大帅坚定地说。
“是的,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庄把酒瓶对准嘴,仰头将瓶底的那点“寿酒”倒进肚里。
“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
“谁的手机响了?”大帅惊讶得问。
“用那英的《征服》作铃声,正是我此刻的心情。大庄,我被你征服了,哈,哈,哈。”莟大帅一脸的坏笑。
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的手机。咱们两谁征服谁啊,别瞎说。嘘……是办公室老魏打来的。”大庄竖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大帅不要讲话。
“魏主任,你好!我是钱大庄,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啊?”钱大庄语出惊人,在大家的心里,他是个粗人,不会拽这些文辞。听到他这样文绉绉的接电话,坐在他身旁的莟大帅吃惊的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
“我靠,大庄,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大帅将嘴附在大庄的耳边,声音小得似蚊子哼哼。
“你是钱大庄?别开国际玩笑了,兄弟把手机给他,公司找他有事。”手机那头传来了魏主任疑惑的声音。
“老魏,我是钱大庄,有假包换。你这个熊孩子,老子的声音你听不出来啊,你聋了?”大庄对着手机吼到。粗声、大嗓门才是真实的大庄。
“你装什么文人啊?大帅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抓紧回公司。今天上午,前海市镇村卫生保洁招标会上,咱们中银公司中标了去年服务的六个镇的项目,且合同一签就是三年。温总让我通知你们,赶快回来开紧急会,会后去酒店吃大席。来晚了大席没你的位子。”办公室主任魏则刚今天下通知的语气异常兴奋。他和钱大庄平日里没个正型,两人见面就掐,不爆粗口不说话。
“好的,傻逼,我这就回去。”最后一句话,大庄也不忘说粗话、脏话。
“大帅,如我们所愿,公司投标成功。继续和去年的六个镇签合同。甩开膀子好好干吧兄弟。走,回公司。”大庄收起手机,来到前台掏出钱包要买单,忽然想起了什么把钱包又装进口袋里,回过头来对大帅说:“你小子又想白吃是吧,你请我来的该你付账,对吧?”
“谁想白吃了,你看这是什么?”大帅举着手里的银行卡晃了晃。“我是要刷卡的,谁知道一转身,你跑到我前面去了。”
大帅买完单,拽起大庄的衣角急匆匆走出红楼茶社,打了辆出租车返回公司。
一路上,他们俩各自想着各个镇上的工作,相互之间没说一句话。
当的士车停在公司门口,俩人下车后,大庄提醒了大帅一句,“晚上别忘了给我写方案。”“我办事,你放心。明日一早交给你。”大帅拍了拍大庄的肩膀,两人肩并着肩朝二楼的会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