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场期待已久的大雨,没有任何征兆的从天而降,连续下了三天三夜,浇灭了持续了六十多天高温闷热天气,气温直线下降,跌破了23度。
晚风吹来,凉爽至极。人们终于可以关掉空调,走出家门,享受大自然带来的清新和愉悦。
零点刚过,李弘在床上就躺不住了。两个男人都不在她身边,郭正义回她母亲那儿,丁广大跟着村里的包工头去山西的一个高铁工地上提泥兜子去了。一个人在家,身边没男人折腾她,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也早。
下大雨之前,市委与中银保洁公司分别在罗湖映秀镇,召开了迎接国家10部委对农村生活垃圾收集处理验收再推进部署会,李弘和办事处的全体保洁员一起听取了市委书记钟赤兵,公司老总温志勇的动员报告,一同举起右手向两级领导宣誓。回到家后,兴奋得一夜无眠。虽说身份和地位卑微,但是也想有尊严的劳动,也有一颗不服输的心。她很想在国家验收前的冲刺阶段,好好表现一把,将区域内的卫生彻底清理一遍,为铁木真,为莟大帅争光。
终于盼到天亮了。李弘翻身下床,披上一件黄色马甲,被子没叠,脸也没洗,将铁锨、扫帚、夹子、钎子等工具带齐后,又把水壶、毛巾挂在脖子上,驾驶电动三轮车一溜烟似得出了家门。
红河村,是他管辖的重要区域。来到红河村村委大院外,李弘看到广场上10个240升的绿色塑料果皮箱内装满了鸡蛋皮、西瓜皮、旧衣服、剩菜渣、卫生巾、卫生纸、尿不湿等生活垃圾,桶顶冒尖,桶底四周,污水四溢,臭气熏天。
李弘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掏出口罩、单面胶手套戴上,拿起铁锨将桶四周的垃圾往电三轮里装,一锨又一掀,刺鼻的恶臭味透过厚厚棉纱口罩直扑口鼻,李弘一阵阵恶心反胃,蹲在地上干呕。早上没进一粒米水,什么也吐不上来,一会就回复常态了。是的,干环卫工人,保洁员,那天不得面对臭气熏天,污水横流的垃圾啊,应该习以为常了,可是不知怎么着,今天闻着刺鼻的臭味,直想吐。或许是雨后的缘故,还是口罩太薄,权当是口罩太薄吧。李弘脱下身上的黄马甲包在了头上。哎,你别说还真管用,鼻子闻不到臭味了,胃里不翻江倒海了,身子舒服多了,干劲也来了。李弘有节奏的挥动着长臂铁锨,将果皮箱底下的垃圾全部装到电三轮里,向村外面的3立方铁皮垃圾箱送去。
离铁皮垃圾箱还有50米的距离时,李弘影影绰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往铁皮箱里装垃圾。
黎明过后,尽管天色已明,但视线依旧模糊,看东西不太清晰。等靠近铁皮箱时,定睛一看,李弘大喜过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深爱着的男人郭正义。霎时,一阵暖流从心底涌出。李弘拔掉电车钥匙,抬脚从电车上跳下来,直视着挥舞着铁锨往铁皮箱里装垃圾,衣服下角处滴着汗水,自己愿意为他付出一生,可又不受法律保护的爱人,踮着脚尖来到他身后,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粗壮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幸福的闭上了眼。
“什么时候回来的,咋不告我一声。”李弘拿起厚厚的毛巾,转到郭正义的正面,莞尔一笑,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柔情似水,娇嗔道。
“也没多久,个把小时吧。”郭正义嘿嘿一笑,憨厚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
“回来不回家,怎么到广场上装起垃圾来了?”说罢,李弘又坐回电动车上,将电车开到了铁皮箱前。
郭正义放下铁锨,与李弘一起将车后斗里的垃圾用力一掀,倒在了地上。
“这场大雨下了三天,公司的运输车肯定拉的不及时,清运不及时垃圾就会积存。我想早一点把积存的垃圾从广场上清理走,免得村民投诉咱。还有啊,过几天,国家10部委验收组不就到前海了吗,咱们不得早点准备,把卫生搞得干干净净的,让领导放心,叫村民满意。”
李弘抬起头,抿着嘴笑着,用力踮起脚尖,在郭正义的脸上亲了一口。“你想的咋和我想的这么一样。俺们经理说,这叫政治敏感。”
俩人拉着呱将广场上的垃圾清运完毕后,郭正义骑上电三回家驮了一橡皮桶水,把果皮箱底部的污渍冲刷干净,李弘掀起电车座椅,拿出一块抹布,把倾倒干净的果皮箱的外表擦洗一遍,重新摆放好,偌大的广场上没有一点气味。李弘走到郭正义的身旁,俩双眼睛深情地对视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开心地笑了起来。
“亲爱的,老天下了三天的雨,村里的垃圾桶都冒尖了,咱映秀镇人口多面积大,雨后的垃圾一定会积存,公司的四辆上料车一时拉不到咱们这儿来,我想让你帮我骑着电车挨家挨户的上门收集垃圾,免得村民看见桶满了出门乱倒,你看行吗?”李弘像个孩子似得扯着郭正义的衣角妩媚的说。
“当然行了,夫人的话就是最高指示,我坚决照办。不过……”郭正义诙谐幽默了一句。
“说什么呢,别夫人夫人的,小心隔街有耳。”“不过什么?”李弘用力扯了一下郭正义的衣袖,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他的话问道。
郭正义右手挠着头皮提议:“紧紧上门收集垃圾还不够,捡拾完村内街道两侧的零散白色垃圾后,还要去背街小巷,房前屋后,坑边沟边,树林草丛仔细查看一下有没有积存垃圾才是。”
“好,就按你说的办。”李弘朝郭正义竖起了拇指。随后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是7:40了。 “到点了,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弘姐,红河村不是有保洁员吗在在?以前那两个的保洁员呢?”郭正义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李弘一怔,回头说道:“红河村没搞美丽乡村前,有两个男保洁员。现在美丽乡村建成了,环境卫生的标准高了?那俩男保洁员简单地扫扫街还可以,高标准的卫生保洁他们就做不了了,男人粗心吗,为了保持住红河村的干净整洁生活环境,莟经理把他们调到村外负责清扫进村出村两条街道,派我过来负责清理村内的卫生。”
“哦,知道了。你一个人多辛苦吧,我上班去了。”郭正义把工具收拾起来放进李弘电车的后斗里。
“还没吃早饭吧,到映秀自己买点油条豆浆,别不吃早饭,记住了?晚上把脏衣服拿过来我洗。”李弘抬手拍了拍郭正义胸前圆领汗衫上的尘土,温柔的嘱咐道。
“哎呀呀,这么缠绵,好感人啊,爱情到这份上,上帝都会被感动的。”
随着“吱”的一声刹车,莟大帅的工作车停在了李弘和郭正义的面前。莟大帅摇下车窗玻璃,探出头来对着李弘大声说。“给谁卖早点啊,大姐,你偏心,我也没吃早饭。”
李弘羞涩的一笑:“那好,正义到镇上给咱莟大经理买份早点来。”
郭正义头一抬,胸一挺,脚一并,立正回答,“立马去买,请经理稍等片刻。”
“回来,回来。买什么啊买,我跟大姐开玩笑呢,上班去吧,郭大哥。”莟大帅推开车门,对着郭正义笑道。
“哎。”郭正义嘿嘿一笑。
“大姐,辛苦啊。”莟大帅继续说。
“这么早啊。路面比以前干净多了,涨桶没有了,零散的也不多。很好。大姐,你一定记着,现在红河村不比以前了,不仅是美丽乡村,还是红色教育基地,来参观学习的人很多,尤其是各级领导更多。红河村是罗湖区对外宣传的形象和窗口,胡书记、柳镇长一再嘱咐,村里的良好卫生环境必须保持下去。”
“我知道了,大兄弟。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对不对?”
“早上起来,我先挨家挨户的上门收集,然后沿街捡拾,清扫路面,完了沿着背街小巷,村头、地头、坑边、树林仔细查找。”
“对,对,很好啊大姐,你做出样子来,给大家示范,过几天办事处来这儿开现场会,把你的经验推广出去,带动全镇保洁员提升作业标准。”
“嗨,嗨,我这儿不行的,给你丢人,我还是多向别人学习才是。”
“别谦虚了大姐,就这样。你继续辛苦,我去镇上找柳镇长。”
莟大帅的工作车走了,李弘愣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来。
哎——,她叹了一口气。就是随便一说,要是干不好,可就没脸见大帅了,都怪自己多嘴。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多说什么话啊。话说出去了,收也收不回来,尽全力干吧。不是还有正义吗,有他帮助自己,一定能干好的。
想到这儿,李弘信心满满。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看来这辈子,真的离不开他了。李弘在内心深处承认,他和郭正义的感情已经很深很深了,这辈子已很难离开他。虽说这样不合法,别人还会说自己不道德,水性杨花,但没办法。随别人怎么说吧,自己幸福就够了。她也曾设想过,让郭正义能成为自己合法的丈夫。可是,心里又舍弃不了那个合法的男人。这就是命,命运不可违啊。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先去把村里的垃圾清理干净,才是正事。大帅这么信任自己,必须把村里的卫生搞好。开不开现场会是经理的事,干不干好活是我的事,给老板打工要凭良心,要对得起公司给的这份薪水。
李弘迅速收起工具,插进钥匙,启动电车向村里驶去。
来到村头,李弘将电车停在一颗老槐树下,左手拿着郭正义给她用编织袋和细钢筋制作布袋状的垃圾袋子,右手拿着用钢筋改成的钎子,沿街道两侧捡拾白色的生活垃圾。
她的脖子上搭了一条纯棉毛巾,头上戴一顶防晒帽子。这种防晒帽是市区女士外出时的专用帽子,用纱巾做成的,又遮阳又轻便,从耳根处一直延伸到肩膀,连脖子都捂得很严实。当然,这顶遮阳帽是郭正义进城时给她买的。说心里话,有这样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地对他好,爱着她,李弘觉得挺幸福的。一直婚约是挡不住爱的潮水的,更挡不住身边的幸福。
丁广大是她合法的丈夫,可丁广大现在不爱她,不给她幸福,在外面有小三。或许有人说,不爱了就离吗?离了双方都自由。说这话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离一个试试?丁广大再混蛋也是自己的结发的丈夫,现在就像一个离家孩子,在外面玩够了总要回家的,等他回家时家里总要有人的。让他在外面疯几年吧。当年若不是丁广大娶了她,也许她就不在人世了,做人要懂得感恩的。
郭正义,心的善良,为人厚道,为了母亲不娶亲,对她李弘一心一意。丁广大老了回家了,我要养他,郭正义老了,我也要养他。这话听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可你看一下现在农村里面的留守女人,有几个没有相好的。独守空房?自己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夜里睡觉身边没有男人实在在难熬啊,再说了,现在时代进步了,社会开放了,男女之间那点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再看看网络上那些信息,一男一女在微信上认识没几天,就去宾馆开房过夜。李弘边捡拾垃圾,边哼起小曲,能拥有郭正义全部的爱,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
……
忽然间,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李弘直起腰,从脖子上撩起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一位芳龄20,身材修长的年轻姑娘骑着一辆艾玛电动车从她身边慢慢走过。李弘嫉妒的不屑一顾,瞟了姑娘一眼,心里嘀咕道,臭美啥啊,显摆啥啊,当年老娘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比你漂亮多了。
这话可不是吹牛,李弘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美人坯子,皮肤白皙,黑发飘逸,长腿细腰,胸部坚挺,屁股浑圆,走在前海的大道上,回头率那是百分之百,小伙子们看她都是目不斜视,眼睛瞪得跟牛眼似得,眼珠子都能掉出了。那份自豪,那份妩媚,那份美丽,那份纯情……微风吹得一头乌发在空中慢舞,阳光照的她那张秀气的脸,像秋天的苹果似的绯红绯红。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李弘和心里美滋滋的。嗨,好女不提当年俊啊,青春回不去了。虽说年逾不惑,可有郭正义的爱情滋润,与同龄人相比,自己仍有几分姿色。时光不能倒流,岁月不可轮回,把握住现在吧,把握住现在的人,才是识时务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让幸福从你身边溜走。那些死守规矩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幸福的,与时俱进的人,才是聪明之人。我必须做个聪明之人,时代变了,观念也要变。爱,是不能用一纸婚约来维持的,当今社会,婚约的约束力越来越弱。管他婚约不婚约,只要幸福就会快乐,我的幸福我做主。李弘在心里自己劝自己。
……
……
正当李弘追忆自己失去的美好年华,坚守新的爱情的理念时,眼前的一切让她目瞪口呆!
村委会大院后面的草丛中,小山堆似得塑料袋、泡沫板、白色生活垃圾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醒目。
李弘的头脑袋嗡的一声像要爆炸,身子差点歪倒。她下意识地双手抱起头,闭起双眼,慢慢蹲下去,定了定神,稳了稳身子,慢慢地睁开眼,头不停地摇着,泪水伴着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她咬牙切齿骂了一句,挨千刀的,你们把这么多的垃圾扔在草丛里,这要是让城管局给拍了,公司不得罚死我啊,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三立方铁皮垃圾箱就在路边,不往里面倒,非要往杂草里扔,我与你们前世无仇,后世无怨,干吗和我过不去啊,你们可是缺了大德了?
面对这堆刺鼻的散发着臭味的垃圾,李弘一筹莫展。她含着泪水掏出手机想给郭正义打电话让他过来帮忙,可手机在手里攥了许久,也没拨出去,她知道郭正义今天刚上班不好请假的。她又想给莟大帅打电话,让大帅调附近村的保洁员过来一起干,人多力量大。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打出去,她实在不想给大帅和其他保洁员添麻烦。李弘清楚每个保洁员都有自己的作业区域,不是集中劳动,一般不动用别的保洁员的。
李弘叹了一口气,再次从脖子上拿起毛巾,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泥土、灰尘与泪水,无奈的推着电动车,拨开杂草,踏着碎砖块,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垃圾堆前,又发了一次感慨,这么大的一堆垃圾啥时才能弄完啊。片刻犹豫之后,戴上口罩,拿起铁锨,一锨一锨的往电车的后斗里装起了起来。车装满了,坐到驾驶座前启动电门开关,车启动了,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一看,左后轮卡在了碎砖块内不转动,李弘牙一咬,腰一弯,用肩膀顶着车斗,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快到大路边时,右脚踩在草丛上突然一滑,摔倒在地,昏了过去。当她苏醒过来时,脸上划伤、胸部积血、膝盖瘀青、小腿磨破,脚腕扭伤,整个人躺在碎砖、瓦砾、草丛上一动不能动。一名上学迟到路过这儿的小学生发现了他,到村委会喊了一帮大人,才把她送到映秀镇中心医院急诊中心,幸好只是皮外伤,医生简单处理一下就让郭正义把她领回家休养。
“怎么搞的啊,摔成这样?”郭正义从电动车上抱起李弘心疼地问道。
“那么一堆垃圾,又堆在村委会大院后面的草丛里的碎砖瓦块中,我不想麻烦别人,自个用电车驮走,车装满了,坐上驾驶座位,点火启动。车没走几步,轮子卡在了砖缝中不转了,我就下车用肩膀抗,一用劲脚下一滑,摔成这样了,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李弘轻描淡写的回答。
“我是别人吗?”郭正义假装生气的样子。
“你生气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会摔倒?哎,老了,骨头酥了。”李弘两手紧紧搂着郭正义的脖子喃喃地说。
“别说话了,闭上眼睡一会吧,这几天那儿也别去,在家好好静养,我伺候你。”郭正义慢慢地把李弘放到床上,拉开被子盖在她身上。
李弘双手拉住郭正义的手,两只眼睛深情地望着他,十分动情地说:“我身子不方便,今晚你别走,就住在这儿吧。”
“我不走”郭正义点了点头答应着说。
“亲爱的,我想求你一件事行吗?”
“什么求不求得,你下指示我照办。”
“你看,我负伤在家不能下床,村里的垃圾就没人清理,国家验收组过几天就到。咱不能拖公司的后腿,给公司,给大帅,给柳镇长丢人不是。”
“好,你别说了,我懂了,你放心,我白天上班,晚上替你运垃圾,保证一天一清理,不耽误领导验收。”
“谢谢你,亲爱的,伤好了后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我年纪轻轻的,不用你伺候。”
“傻瓜,伺候,啥意思你不懂?来,亲我一下。”此刻,李弘说话的声音很低,低的只有郭正义能听到。
恍然大悟的郭正义,俯下身来将厚厚的嘴唇轻轻压在了李弘薄薄樱桃小嘴上。
李弘幸福的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进入梦乡。
郭正义简单洗漱了一下,脱去外衣,掀开被子,身子挨着李弘睡下了。
幸亏是些皮外伤,在家卧床休养了一周后就能下床活动了。李弘是个闲不住的人,身子刚不痛了,就开始清扫自家院内的卫生,一日三餐给郭正义做他喜欢吃的饭菜。她心疼自己的男人,不想让他白天在工地上当小工,晚上又去村里替她收集垃圾。还有男人干活不仔细,她怕背街小巷,房前屋后,坑边树林里的垃圾忘了清理。有一处忘了被城管局巡查发现,罚款不说,拖了公司的后腿。她站在院子中间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胳膊,手腕、肩膀,腰和腿,扶着墙蹬了蹬脚,踢了踢腿,不痛了,又去院西边的杂房里推出一辆很久不用的铁皮三轮车,搬上一袋化肥,弯腰抬把,直腰用劲,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推动车子往前走,转了一圈,身子不疼,两圈身子还不疼,三圈、四圈……李弘阴霾了多日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她深吸了一口气,面向天空大声喊道:“身体好了,可以上班了。”
“弘姐,这么高兴,有啥好事啊?不知什么时候,郭正义一身疲惫地走进了李弘的家门。自从他和李弘有了肌肤之爱后,郭正义总是这样称呼李弘,李弘也乐得郭正义这样叫他。论年龄,李弘比郭正义大六岁,被他喊大姐,也名副其实,当然,李弘让郭正义喊姐姐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以此掩饰他俩之间的情人关系,因为,李弘骨子里还是一位很传统的女人,脸皮有点厚。
“小郭子,亲爱的,你看我身上的伤全好了。”李弘一把抱住郭正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伤口不疼了?能下地干活了?”郭正义满脸疑惑。“俗话说伤筋动骨100天,你才几天呢?”
“可是,我既没有伤筋也没有动骨,只是皮外伤,打打针消消炎,躺在床上休息俩天就好利落了。”李弘拍着胸脯说。
“那也得注意啊,不能干重活出大力。”郭正义走进屋内拿了条毛巾,到院子里的自来水前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说。
“你进屋看看我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李弘接过毛巾,重新擦了郭正义没有擦干净的脸。
来到饭桌前,郭正义掀开盖菜的罩子,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四菜是:红烧肉、酱牛肉、烧茄子、香椿豆腐,一汤是:西红柿鸡蛋汤。闻着诱人的饭菜,郭正义的嘴里流出了口水。
“还真有点饿了?”郭正义嘿嘿一笑,憨厚地看着李弘。“那就动筷子吧,还等什么啊。”李弘将筷子递到郭正义的手里。
看着郭正义狼吞虎咽的样子,李弘眼里闪着泪花,心疼地说道;“中午饭又是凑合的吧。”
李弘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边给郭正义夹菜边说:“我身上的伤好了,明天就可以上班了,你在家休息几天,抽空回家看看老娘。这些天辛苦你了,谢谢!今晚上就可以伺候你了。”说罢,李弘瞥了郭正义一眼,用眼睛的余光给他传递了一个信息,夜里就能做爱了。
晚饭后,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早早上床就寝享受床笫之欢了。
“多久没做这事了?”李弘紧紧地搂着郭正义的脖子,脸贴着脸耳语道。
“自从你受伤那天起吧。”郭正义亲吻着李弘脖子呼吸急促地回答着。
“不,是从你回你妈家那天,快一个月了,对吧。”
“嗯。”
“想吗?”
“想!”
“我好吗?”
“好!”
“你爽吗?”
“好爽。”“你舒服吗?”郭正义喘着粗气问。
“舒服。谢谢你给我幸福,让我享受到了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快乐。”李弘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嘴里喃喃地说。
……
……
又是一个青翠欲滴的早上,太阳轻轻地跃出地平线,万道霞光喷薄而出。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凉爽的秋风掠过丰收的田野,金色的朝阳撒在弯弯的稻谷穗上,红红的甘蔗叶上,鼓鼓的玉米粒上,映得大地一片金黄。
或许是昨天夜里的激情还没有消退尽,李弘躺在郭正义温情的怀抱里兴奋得睡不着,黎明时分了还没有进入梦乡,除了回味身强力壮的郭正义在床上带给她的快感和满足外,还想着另外一件事,就是自己负责的辖区内卫生情况不知怎样?垃圾有没有积存?尤其是坑塘边上,树林里最让她担心?虽说郭正义每天晚上下班后,会去替她捡拾清理,但不敢保证某些素质低的村民不把垃圾随手扔到沟塘里,假如沟塘里漂浮着大量的白色垃圾,可就惨了,前几天雨水那么大,坑边的土质那么松,人站上去脚直往下陷,用长竹竿渔网打捞不仅费劲还危险。她人躺在郭正义身边,心却去了村里的沟塘树林。她不停地睁开眼拉开窗帘,看看窗外,天明了没有。
终于盼到天亮了。一缕金色霞光透过窗玻璃照在床上。李弘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鼾声如雷的男人,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穿衣下床,洗脸漱口,套上洗得发白的黄马甲,轻轻地掩上房门。她知道今天是周日,郭正义干活的工地是休星期天的。她还知道,在家休养的这些天里,郭正义一边在工地干活,一边替她捡拾垃圾,累的到家倒头大睡,很是辛苦;她更知道,身旁的这个男人昨天夜里折腾了半宿,需要多睡一会恢复体力。所以,她没有惊动身边他,起床后自己打开电锅煮了碗鸡蛋面,吃过后碗也没洗,骑上电车出了家门,上岗打扫卫生去了。
电车在人行辅道上低速行驶着,太阳把东方的大片的云彩慢慢染红,霞光映在在身上暖暖的,李弘的心情豁然开朗,坐在车上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来到红河村村委前的广场,一个女人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李弘停止哼唱,关掉电车电源,定睛一看,哎,这不是黄庄的保洁员黄曼吗?奇怪,她不在自己的村里打扫卫生,跑到红河村来干什么?片刻疑惑后,李弘喊了一句:“黄曼,你不在你村干活,到这来干吗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正在低头扫地的黄曼扭头一看,惊喜地说:“李弘姐,你的伤好了,能下地干活了?”
“嗯!”李弘回了一句,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你咋来红河村干活?”
“不光是我来了,邻村的保洁员都来了。你看——”黄曼的手往往南一指继续说;“赵家镇、王梅兰、宋国强,咱们这一片区的人都来了。”
“兄弟姐妹们,李弘伤好了。”黄曼双手握成喇叭状喊着,招呼着。
“李弘!”赵家镇、王梅兰、宋国强等从广场的四面八方,一面喊着,一面围拢过来。
“怎么,你们都来了?”李弘惊喜地问。
“李姐,你负伤后,郭大哥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又要替你清运垃圾,莟经理嘱咐我们说,再硬朗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为了不影响上级验收,让我们一早一晚的过来集体劳动。”黄曼在一旁解释着。
李弘问黄曼:“莟经理呢?”
黄曼抬手又一指说:“在那呢。”
李弘顺着黄曼手指的方向一看,莟大帅正弯腰抡着铁锨往铁皮垃圾箱里装流着黑水,像山岭一样的垃圾。
“莟经理,李弘大姐伤好了,来上班了。”黄曼大声喊道。
听到喊声,莟大帅直起腰板,双手拄着铁锨,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来朝李弘笑着挥了挥手。
“大姐,欢迎你归队。”
李弘从电车上走下来,一声不吭的来到莟大帅的身旁, 望着全身沾满污泥,连头发都是汗水,衣服散发着臭味,满手心血泡的莟大帅,心疼的哽咽起来:“大兄弟,你受累了!”
“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李弘转身又给大家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谢谢!”
“大姐,说的什么话啊?”大帅上前一步,扶起李弘。“受累了,麻烦了,你这不是见外吗?”
大帅看了一眼站在李弘身旁的这些老实巴交,淳朴的连句客气话也不会说的实在人,一改以前的娘娘腔,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说道:
“我们都是兄弟姐妹,大家在一起是一个团队,是团队就要有团队意识和团队精神,我们保洁公司的团队精神就是,团结互助,一人有难,全体支援,团结就是力量,大家说是不是啊?”
“经理说得对,大家拧成一股绳,你帮我我帮你,困难就不是困难了。”平时寡言少语的黄曼,说话蛮有哲理,让大帅和在场的保洁员刮目相看。
“行啊,黄曼,深藏不露啊,很有文化啊。说话一套一套的。进公司之前是跑保险的还是搞传销的。”为了缓解凝重的气氛,莟大帅诙谐幽默的调侃起黄曼来。
“莟大帅,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恶心起你大姨妈来了,看我不揍你。”黄曼双手叉腰,两腿分立,双眼怒睁,好似一头发怒的公牛。
在中银保洁公司映秀办事处250名保洁员中,黄曼是出了名的女汉子。在家里疯起来,男人都要让她几分。别看她身子板瘦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到,一旦飙起来,两个粗壮的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能量大得很。
“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留着力气去装垃圾。”莟大帅怕自己不是黄曼的对手,拖着铁锨朝三立方铁皮箱子走去。“黄姨,拜拜!”
“站住,让老娘看看,你是男还是女。”黄曼大吼一声。
哈哈哈!在场的人一起哄堂大笑。
李弘泪水涟涟的也忍不住开口笑了起来。
“黄曼,你怎么也跟咱经理开起玩笑来了。”李弘走到黄曼的身旁小声问。
“你看这小子,一脸不正经的样子,净拿老娘穷开心,就该欠扁。”黄曼扭头跟李弘耳语,之后两人又偷笑起来。
“说心里话,咱们的大帅经理真是好人,没有半点领导架子,人累得又黑又瘦。人家可是城里人啊。黄曼,我李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们的这份恩德我记在心里了,我会报答的。”李弘一脸严肃地对黄曼说。
“瞧你弘姐,又说这些见外的话。你听不出来啊,我和大帅唱双簧不是逗你开心吗?”黄曼有些生气,脸上的笑意全无。
“我知道,我知道的。”
“知道还说这些没用的干吗。”
“好,我不说了。”
此刻,李弘心里暖暖的。给她带来温暖得是身边这些好人,柳智博、郭正义、莟大帅、黄曼、赵家镇、王梅兰、宋国强。认识这些好人,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这幸福不是郭正义一个人带给她的,是一个团队带给她的。这份幸福,一辈子她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份幸福能温暖她一辈子,陪伴她一辈子。
“弘姐,这次负伤,花了多少钱?”不知什么时候,大帅又出现在李弘的身旁。
“一共花了一万二千块钱,干吗啊,大兄弟?”李弘不解地问。
“公司给每一位保洁员办理了意外伤害保险,你回家把所有的费用清单、发票、住院证明,诊断证明、发放工资的银行卡,全部手续整理好交给我,我让公司财务人员去保险公司给你报销医疗费用。”莟大帅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向李弘讲解。
“报销医药费,还有这等好事?”李弘、黄曼先惊后喜。
“这是公司老板对环卫工人的一份关爱。”莟大帅一本正经地说道。
“弘姐,你这是因祸得福啊。”黄曼抢先说。
“黄阿姨,你也可以因祸得福,今天被车撞伤,公司也给你报医药费。”莟大帅再一次调侃了黄曼一句。
“臭小子,找打是吧。”黄曼将手握成拳头,在莟大帅脸前晃了晃。
“所有的票据,我都保存着,明天早上上班时我交给你。让你费心。”说罢,李弘拉起黄曼骑上电车去别的村里收集垃圾去了。
李弘第一天上班,郭正义一万个不放心。她是个要强的人,活干不完她是不会回家的。这些天,虽说自己一早一晚的替她清理村内外的卫生,大片垃圾都运到垃圾站了,可毕竟不是专职保洁员,总会有清理不到位的死角,再加上有些村民出门就近乱倒垃圾,一旦积存成堆,被城管局督查拍照了,就会影响月底乡镇的排名名次,这也是李弘伤未痊愈提前上班的主要原因。他了解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是一个干起活来不要命主儿。郭正义担心李弘干活太猛,愈合的伤口再撕裂,可就麻烦了。所以,下午五时许,他就向工地的头儿请假回家了。回来帮李弘收收垃圾,扫扫路。
六点刚过,太阳挂在天边还未下山,郭正义身披火红的晚霞,精神饱满的走近李弘的家门。推门进去,一阵扑鼻的饭菜香味让郭正义就觉得饥饿难忍。
“回来了,饿了吧,洗手吃饭吧。”李红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烧肉从厨房向客厅走来。
郭正义一脸不解地盯着李弘的脸问:“你今天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回来得早,伺候你吃饭还不行啊?”李弘微笑着说。
郭正义放下工具,拧开自来水开关,捧水洗了下脸,接过李弘递过来的毛巾,边擦脸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你干活不要命,伤口还没愈合好再撕开……”
“我知道你不这个意思,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告诉你。”李弘盛了一碗粥端给郭正义。
“哎,你吃这么快干吗啊?我又不跟你,慢点吃。”李弘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劝说道。
“赶紧吃完,听你讲为啥回来得这么早。”郭正义边喝粥边瞥了李弘一眼。
“你啊,真是个倭瓜蛋。”李弘用筷子从锅里夹了根香肠放到郭正义的碗里。“行吧,你慢慢吃,我告诉你。”
“是这样的,早上天刚放亮,我去红河村收集这些天来你遗漏在背街小巷,房前屋后,树林里的垃圾堆。进村一看,莟经理正带着10多名保洁员在村里活,黄曼、赵家镇、王梅兰、宋国强捡拾的捡拾,装车的装车,扫路的扫路,个个热得像个水牛似得,尤其是莟大帅经理挥舞着铁锨往大铁皮箱里装垃圾,满脸的污泥。他那个小身板干这么重的活,难为他了。哎,都是为了我啊。”
“亲爱的,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在家里有你护着我,在单位有那么多领导同事和兄弟姐妹关心帮助着我,你说我这一辈子,还祈求什么?就是现在离开这个世界也值了。人生在世几十年,有这么多爱围绕着你,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生活中就算有些不如意,有些苦难,有些坎坷也没啥,你说你,小郭子?”
就在李弘感慨自己的生命中常有贵人相助时,一件对她来讲不知是悲还是喜,是福还是祸的事情,像高空抛物一样从天而降,让她手足无措,乱了阵脚。
这天夜里,李弘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去红河村捡拾垃圾的路上,连人带车掉进一个大坑内,怎么呼喊也没人来救自己,最后窒息而死。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惊出一身冷汗。她睡不着了,坐在床上待到了天明。巧了,这一夜郭正义没在她这儿回他母亲那儿去了。吃过早饭后,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工具,启动电车开关准备出门上班去。当她打开房门时,有两个穿着打扮像是在工地上做工的人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