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时光迈进九月,凉风吹来,一扫往日的闷热潮湿天气,迎来久违的蓝天白云;浪漫之都前海,艳阳高照,碧空如洗,湛蓝的晴空下,一派风和日丽,层林尽染。正午过后,尽管秋老虎还不时得发威,但从市郊染着一层金黄的庄稼地里,等待收割的田野上,飘来的阵阵稻谷、玉米、大豆、高粱、瓜果的香味,告诉人们,秋天真的来到了人间。
行走在没有烈日炙烤的街道上,人们在欣赏色彩斑斓的秋天景色时,还分享着另外一份喜悦。
八月底,国家10部委对前海市的农村生活垃圾综合治理进行验收,成为全国率先通过治理验收的首批城市。
喜讯传来,浪漫之都前海一片欢腾,人们纷纷奔走相告。
继而,城乡环卫一体化在前海,呈现制度化、标准化、常态化。中银公司中标的映秀、清远、秀恵、凯河四个镇以科学的规划布局,整洁的村容村貌,走在了全市的前列。四个镇的党委政府,被市委市政府通报表彰,参与农村生活垃圾综合治理的中银、友邦、金佳、银冠也被市委市政府嘉奖。四家保洁公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银公司还在与香港一河之隔的前海市海湾广场举办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烟花晚会,与市民同庆。郊区农村生活垃圾的治理给城区市民带来的喜悦是,天更蓝了,树更绿了,草更青了;前海方圆几十里,空气清新了,河水清澈了,臭味没有了,蚊蝇没有了,居住环境改善了。
友邦、金佳、银冠三家公司的老总,带着三面锦旗走进中银机关大院,致谢温志勇在镇村卫生保洁的大蛋糕上切给了他们三小块,表示今后在前海市场经营环卫一体化,四家公司要在中银的大旗下合作、抱团、形成合力,把市场做大做强。
温志勇见三家公司的老总集体登门,满心欢喜。做行业大哥是他追求的最高境界,他不希望三家公司中的任何一家成为他的对手。他满脸堆笑的向大家示意,中银公司将以省城城管局直属集团公司的资金、技术、人力等雄厚实力,与友邦、金佳、银冠在同一平台上平等竞争,共同发展。城乡环卫一体化市场化运作,是大势所趋。他更愿意带领大家,不仅要把前海的市场做牢做实,还要冲出前海,抢占省外,若条件允许,还要做到国外去。每一家保洁公司,都要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中银公司机关大楼内,到处都是欢歌笑语,天天像是过大年。连续一个月,每天晚上下班后,温志勇、陈良宇、钱大庄、莟大帅,同普通员工一样,采用AA制的方式,轮流请客、集体会餐,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是啊,前后快两年了,不容易啊。中银标段内的六个镇的农村生活垃圾综合治理,全部通过国家验收,的确应该大庆一番。
友邦、金佳、银冠三家公司才有一个镇通过,怪不得三家单位的老总集体上门祝贺。映秀镇得知验收通过后,柳智博立可亲自致电莟大帅,去镇府东楼二楼党委会议室参加紧急党委会,通报国家10部委验收情况。会后,胡春华、柳智博要在市区的五星级酒店香港大厦的贵宾厅,宴请莟大帅,感谢保洁公司的全力配合,保洁员辛勤付出。莟大帅负责的另一个乡镇,清远镇的镇长何正军也给莟大帅通了电话,希望莟大帅抽空到镇上一趟,当面宴请。莟大帅婉言谢绝了,他清楚自今年春天公司宣布他和钱大庄每人兼管两个镇后,由于精力有限,往往顾此失彼。它采用了钱大庄的建议,通过罗湖区城管局的关系,找了一个由于年龄关系在区城管局任一闲职,时间充足,很有管理能力的市城管大队副大队长江泽军任办事处的专职管理员。莟大帅每个月利用周末俩天的时间去清远镇指导一番,假如周末镇上有会,还能与何正军镇长见一面。平日里都是江泽军管理保洁员,协调镇上的关系。江泽军与镇里的领导配合默契,何镇长对江泽军的工作非常满意。所以,莟大帅谢绝了何正军镇长热情的邀请。
同莟大帅一样,钱大庄也在他兼管的绣惠镇也找了一位专职管理员,负责办事处的日常工作。
戴力被区委停止后,凯河镇的环卫一体化工作由环卫所长李力主管。钱大庄与李力合作的也算愉快。至少李力没有戴力吃拿卡要的毛病。更重要的是,李力的个人品质好,懂得尊重人,从不强迫命令,镇上有什么任务,只交代不安排,更不动辄以扣保洁费相要挟。
或许还是因为戴力副书记的被停职的缘故,国家验收组走后,梁咏琪镇长和李力所长都没有电话或其他方式致谢的意思,钱大庄也不祈求这些,能够平平安安的按月把保洁费一分不少地拿到手交给公司,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在公司虽说他也每天与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喝酒吃肉,可清净时免不了有些伤感。
对保洁公司而言,这种喜庆、快乐、舒心的日子没几天就过去了。接踵而至的烦心事让几大保洁公司老总们头疼不已。
秋天来了,庄稼熟了。以土地为生的农民们立刻把精力投入到秋收秋种大忙中去。保洁员也不例外,田地里成熟的庄稼等待收割,他们不会为了每天30块钱的工资,而舍弃辛苦了一年的到嘴的粮食,更不会因为30块钱,不去播种下一年的庄稼。无论是镇里的领导,还是城管局,保洁公司的领导,心里明白得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保洁员能一早一晚把村里的垃圾捡拾干净,几点上下班已不重要。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闹心的。八月底九月初,莟大帅、钱大庄等驻镇经理陆续接到所在镇的一些主管领导和主要领导的电话,说许多村书记反应,村里的垃圾桶破损严重,污水外溢,臭味熏天,影响到村民的居住环境,要求更换那些呲牙咧嘴的绿色果皮垃圾箱。与此同时,许多保洁员,司机也向他反映,由于长时间的风吹、日晒、雨淋,塑料果皮箱的确破损严重,尤其是箱体前边断裂,上料车根本挂不住,容易造成挂桶人员的意外伤害。起初还都是要求而已,后来演变成不更换破损垃圾桶,保洁员就不收集垃圾,各乡镇就要扣掉部分保洁费自己买。针对这一突发情况,入住前海市的四家保洁公司都在想方设法,寻找对策。
中银保洁公司迅速召开上层小范围紧急分析会。温志勇在会上口气异常严肃地讲,原设想国家验收结束后,可以松口气,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更换垃圾桶可不是小事。中银公司进驻前海前,当地镇政府就已购置了1万个120升的绿色塑料果皮箱.中银公司中标后,按照合同约定,投资了300万元购置了2万个240升的塑料果皮垃圾桶。各驻镇经理回去后,迅速组织保洁队长带领保洁员进村,仔细检查垃圾桶的破损情况,做好统计,将具体数字上交公司,统一采购。
一个星期后,中银公司二楼小会议室内。市场分析会正在进行。驻镇经理轮番汇报各镇破损垃圾桶的具体数字, 10分钟后办公室报出具体数量。中银标段内的六个镇,需要更换15600个破损严重的垃圾桶,其中240升的12000个,120升的3600个。
温志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计算了一下,大声说道:“兄弟们,请允许我给你们算笔账。年初,我们来前海时买的那批塑料果皮箱,240升的出厂价每个是260元,120升的出厂价是180元,总共投资了3100万。截至今天成本还没能收回。如果再更换村内的果皮垃圾桶,你们说说12000个240升的是多少钱,3600个120升的又是多少钱?大家舍家撇业的从省城跟我到前海干什么来了?中银公司二三十号人到前海又是干什么来了?挣钱呢!不挣钱到这儿瞎折腾什么?”他怕某些人不明白自己的用意,两眼透过近视镜片,慢慢扫了一下在场的每一个人,把目光停留在莟大帅的脸上一动不动。莟大帅正埋头做笔记,没注意到这一细节。
“我再来给大家算笔账。”温志勇把将目光从莟大帅的脸上收回,突然点了莟大帅的名:“莟大帅。”
“在。”莟大帅听到老板喊自己,立马停下手里写字的笔,站了起来。
“你坐下。就以你映秀镇为例吧。映秀镇是前海市罗湖区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大镇,常住人口8万多。镇里每月支付给保洁公司的保洁费是三十二万五千元,加上区里财政补贴八万一千元, 合计四十万六千元,乍一看好大一笔款,以细算呢?哼哼。”温志勇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映秀镇的保洁员、司机、垃圾站操作员是359人,月工资是二十九万八千元,10辆车的燃油费是两万四千元,维修费是6千元,垃圾中转站的电费是两千六百元,三位驻镇经理的工资是两万四千元,公司办公楼的租金六个镇分摊后平均为8000元,机关人员的工资六个镇分摊后平均为5000元,节假日给市、区城管局领导、镇领导、分管领导送礼金6千元,给车辆买保险、给保洁员、跟车员、司机、队长购买意外伤害保险每月是8千元,还有给城管局开发票交税的税费是五千元,购买各种工具费六千元,合计映秀镇每个月的总支出是:三十九万两千六百元,结余一万三千四百元。”算完这笔帐后,温志勇再次看了一眼大家,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说:“你们想一想,咱们在映秀镇辛辛苦苦忙了一月,才挣一万多块钱,好可怜啊。垃圾桶坏了,不能用了,换,肯定是要换的。但是绝对不能全换。如果全换,至少要投入两千万元钱。现在中标合同已过去了一年多,离前海市下一个三年的投标还有两年多时间,届时中银公司能否中标还不好说。投了钱,中不了标,损失可就大发了。所以请大家仔细考虑垃圾桶怎么换?”温志勇看着大家,双手一摊,结束了他的讲话。顿时,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大家交头接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沉寂过后,刚刚晋升为中银集团公司副总兼前海项目部总经理的陈良宇,轻轻咳嗽一声,开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根据村里垃圾桶破损的实际状况,公司在前海的发展愿景,我的意见是破损的垃圾桶必须换掉,这是大势所趋。假如人家规模小的保洁公司都换了,咱们硬顶着不换,岂不影响中银公司在前海政府和群众心中的形象。但是,怎么换就看我们的智慧了。我建议分期分批的更换,先把那些烂的桶边都没了,上料车挂挂不住了的,桶体裂的污水四溢的实在不能盛垃圾的先换掉。有些虽说旧了,裂纹了,可以让保洁员用铁丝缝一缝,补一补继续用,新更换的桶放在显眼的主要街道两侧,修补过的旧桶放到背街小巷,垃圾满了让保洁员装到电动三轮车上往铁皮垃圾箱内倒。这样,既可以跟市区镇三级领导交代,又能省去一大批费用,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听完陈良宇的提议,温志勇的脸色由阴变晴,抬手摘下眼镜,起身带头为陈良宇鼓掌。出席会议的其他人见温总起立拍手,刷的一下全都站了起来,双手用力鼓掌。陈良宇也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一躬。
温志勇重新戴上眼镜,伸开手臂,示意大家坐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看了陈良宇一眼,面朝大家说道:“良宇不愧是我的军师,提了一个很有创意、很有智慧、非常好的,又很实用的方案。今天的会是民主的会,谁有好的建议都可以在会上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说完这句话,他略一停顿。俩分钟后,他将目光落在了莟大帅和钱大庄身上。“钱大庄、莟大帅,你们俩怎么不说话。有好的想法,在会上说出来,不要有顾虑。”
莟大帅扭头看了看钱大庄,大庄朝他点了点头。莟大帅站起来异常严肃说:“更换破损垃圾桶,听起来是件小事,但事关公司形象。必须高度重视,既要考虑经济效益,又要考虑社会效益。陈总刚才的提议,这两者都兼顾到了,立足实际,切实可行,我和大庄同意这个方案。”
温志勇嘴角一咧,哼了一声。“难得你们俩意见这么一致。”“其他高参还有什么意见?”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近视镜片,扫了大家一眼。继续说道:“既然大家没有更好的提议,就按良宇的方案执行吧。你们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想法了,随时跟我说。良宇,你明天与财务科造预算计划,报总部审批。还有你马上联系绿色果皮垃圾箱的生产厂家,先订6000个吧,每个乡镇先换1000个240升的。大帅和大庄,你们俩在和其他驻镇经理仔细核对一下具体数字,搞准确它。好,大家分头准备去吧,散会。”温志勇以他惯有的讲话风格,大手一挥,会议结束。
算中银保洁公司幸运,由于塑料桶制造业属于高污染企业,国家环保部门查的很紧,国内许多生产厂家都被环保部门贴了封条,关门歇业了。唯有浙江浙西这家企业还有一批库存。温志勇得知这一信息后,立刻决定以高出出厂价三分之一的价格买下这批货,并指派办公室主任魏则刚、财务处处长朱学友乘坐高铁,携带现金支票火速赶往浙西,将厂子里仅有的15000个240升绿色果皮垃圾桶运抵前海。与此同时,温志勇与陈良宇在家又做出一项决定,中银公司标段内的六个乡镇,按所报总数的80%发放。剩余的垃圾桶在郊区找个地方存起来。就这样,中银保洁公司,在前海市四家镇村卫生保洁企业中,率先更换所辖标段村内破损的垃圾桶,抢得了主动权,在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面前争得荣誉。
……
……
这天清晨,去凯河镇的路上,坐在长安工作车前排副驾座位上的钱大庄偷笑起来。前不久各镇在统计破损垃圾桶数量时,他耍个小聪明,让保洁队长在统计村里破损垃圾桶的数量以好充坏,虚报了120个桶,可别小看这120个桶。过几天,哪个镇领导和村支书爱占个小便宜,开口多要个10到20个,方能遇急用。就在他自我感觉良好,想着臭美一下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钱大庄低头一看,是镇坏卫所所长李力打来的,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李所长,有什么指示?”钱大庄客气地问。
“不敢,大庄经理,烦你一件小事。”李力半笑着说。“你们公司的垃圾桶不是到前海凯河了吗?王春雷副镇长在镇上开了一家超市,每天的产生的垃圾量非常多,想用几个垃圾桶。”
“他们有旧桶吗?”
“没有?”
“这样子啊所长,公司规定,无论哪种垃圾桶更换,必须以旧换新。王副镇长没有旧桶,这事有难度,容我给公司项目部陈总汇报一下。”钱大庄犹豫着。
“就几个桶,汇报个啥,办事处不是你当家吗?”李力不高兴地问。
“办事处是我当家,可财产是公司的,我说了不算啊。”钱大庄继续解释。
“那你汇报吧。”李力有些生气,挂了电话。
李力有些生气,钱大庄也不高兴。你的副镇长开超市,是个人行为,是盈利挣钱的。挣钱了,买几个垃圾桶也抠门。还有啊,给了你垃圾桶,谁给拉啊?保洁公司给你拉,岂不又要费油费时,我们公司也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学雷锋来了?保洁公司不是唐僧肉,谁想吃一口都行。我若是不给你面子,你李力会不会和戴力一样,给我小鞋穿。钱大庄心里泛起了嘀咕。若是那样,你李力也是个小人,我就看不起你。但愿你不是那样的人。假如是你个人用几个垃圾桶的话,我怎么着也得给你解决。可你的王副镇长,他是开商场啊,挣大钱啊。我给了他,别的开商场的办企业人通过镇里的其他领导也找我要垃圾桶,我该怎么办?
按理说保洁公司给镇村更换破损垃圾桶,应该是件深受村民欢迎的好事。可是垃圾桶还没发下去,各种心烦事接踵而至。镇里领导要,村里领导要,村民要,保洁员也要,他们要桶的目的又不尽相同。镇里领导要桶,是为了镇里有什么上级领导检查,摆出去好看,村里领导要桶,是为了自家用着方便,而村民们要桶,则是因为他们每家每年都向村里交了卫生费,不要个垃圾桶,心里不平衡。可是保洁员要桶又是为什么呢?钱大庄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应该清楚,村里的破损的垃圾桶是经过认真统计,又反复核实的,数字是死的,不会多一个,也不会少一个,公司分配也是按各镇上报的数字进行分配,你多要一个,别人就会少一个。
钱大庄这样想,不是空穴来风。前些天,钱大庄的助手兼铁杆队长夏石东找到他要垃圾桶。
“你要垃圾桶干什么啊?”钱大庄问。
“钱总啊,不是我要,是给保洁员要。”夏石东嬉皮笑脸地说。
“给保洁员要,他们不会自己要啊。”钱大庄瞪了夏石东一眼。
“人家不好意思吗?”夏石东不温不火的又来了一句。
“人家不好意思,你就好意思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嗯。去,去,”钱大庄不耐烦地说。
“我是谁?这话问的有意思。我告诉你我是谁吧,我是你的忠诚的专职管理员。”夏石东斩钉截铁地答道。
“公司就给了咱们凯河镇2000个240升的新桶,还是以旧换新。你多要几个那别人也多要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难处。”钱大庄口气柔和地说。
“所以啊我才偷偷地给你讲吗?”夏石东依旧满脸堆笑,他知道求人总是要这样得。
“那就等全镇发完后,有剩余的再说吧。”钱大庄略一思索后答道。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等他走进凯河镇镇府大院西楼一楼1010房间的小型会议室时,其他四个队长唰的一下围拢过来了,七嘴八舌地讲了起来。
“老钱,多给我们10个桶吧。我们片区村里的垃圾桶烂的污水外流,老百姓天天跟保洁员吵。”东管区的队长扯着嗓子喊着。
“钱经理,我那儿也是,30个村里90%的垃圾桶烂的都没边了,上料车挂不住啊,不信的话你问一下到我们那片拉垃圾的司机师傅吧,有一句假话,我一个新桶不要。”说这话的是北管区的队长李乐沪。
南管区的队长宋海俊从后面挤到前面来,用手指着钱大庄的脸,嘴里喷着白沫,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村的书记可说了,你要是不给新桶,村里就不叫保洁费。”
见这乱哄哄的场面,钱大庄顿时火冒三丈,火爆脾气忍不住又发作了,只见他把衣服一脱,膀子一露,抬脚站到一个凳子上,扯开嗓子吼道:“瞎嚷嚷什么啊?嗯,要桶没有,要命有一条。来啊,取我的项上人头吧。”
还别说,钱大庄这声吼,还真把几个队长给镇住了,他们看钱大庄像头疯牛般得矗立在那儿,一个个的像泄了气的皮球,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钱大庄脱下鞋拿在手里,对着挤到前面宋海俊咬牙切齿道:“回去告诉你村那个狗屁书记。别在老子面前摆谱,别动不动拿收卫生费来威胁老子,他这样的狗官,老子见多了。他收不收卫生费跟老子何干?要新垃圾桶和别人一样,以烂换新,没有烂捅一个不换,爱找谁找谁?”说罢这句话,又将喷着怒火的目光投向其他人。
“要桶,除了要桶,还能说点别的不。公司总共给了我们200多个240升的新桶,更换不能用的烂捅,到今天一个烂捅还没换,一会镇里领导问我要,一会村里领导问我要,一会保洁员问我要,现在你们又问我要,我到哪里去弄啊?噢,没有新桶就不收垃圾了?去年公司刚接管这儿的环卫工作时,一个新桶都没有,保洁员不是照样捡拾垃圾吗?那会怎么干的,嗯。是骑着电车一家一户上门收集。你们全都忘了是吗。去年能上门收,今年就不能了?说白了吧,今年你们懒了,滑了,出工不出力了,甚至工都不想出了。你们还真拿保洁公司当成养老院了。想干不,想干就好好干,不想干走人。听清楚,2100个240升的新的垃圾桶,明天起,按照日前办事处统计的破损数的80%以烂换新。散了。”钱大庄跳下凳子,穿上鞋子,气冲冲的一摔门,走出了1010房间会议室,头也不回地钻进长安工作车,一溜烟似得回了市区。回到公司宿舍,用力将公文包摔倒他睡觉的那张1.5宽的单人床上,到头呼呼大睡过去。约莫过了个把钟头,他醒了,极力睁开眼,扫了一眼整个宿舍,瞥见他的老战友莟大帅正背对着他鼾声正响。“什么情况,这小子,怎么也这么早就睡上了?”钱大庄口唇不动,心里嘟囔了一句。
“老伙计,几点啊就睡,起来。”钱大庄走到莟大帅的床前,轻轻推了推熟睡的莟大帅。
莟大帅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看了一下眼前的大庄,又闭上了眼。
“我好不容易刚睡着,你又吵醒我,让不让人活了。”大帅有些不高兴。
“起来,先跟我聊两句,有事和你谈,晚点再睡。”大庄用近乎祈求的眼光看着大帅。大帅一个了鲤鱼打挺从床上站了起来。
“去卫生间洗把脸吧,精神、精神。”大庄朝大帅低语了一句。
“什么事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大帅边用毛巾擦脸边说。
“嗯,我说你听着,不要打断我。”大帅从桌子上端起水杯,一仰脖子喝了一口。
“新的垃圾桶已发往各镇,我的镇上都要犯抢了,你那儿准备怎么分配。”说完这句话,钱大庄俩眼直勾勾地盯着大帅。
“看着我干什么,往下说啊?”大帅不解地问。
“说完了还说什么?”大庄两眼一瞪。
“完了?”大帅又问。
“完了。”大庄点了点头肯定地说。
“你就是一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明白还干什么驻镇经理。”大帅轻松地笑了起来。
“那,你有什么高见?”
“两个字。”
“两个字,什么字?”
“缓发。”
“缓发,能行?”钱大庄满脸疑惑地问。
“先将镇驻地的换掉,再换村里烂的上料车不能挂的,并且要把换过的新桶放在村里的主要街道上,那些旧的烂的不是很严重,料车还能挂的用铁丝修补一下放到村里偏僻的地方,垃圾满了后让保洁员用电车往铁皮箱内倒,发挥勾臂车速度快,容量大的优势。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带着新桶直接去村里换,拉几个新桶去,拉几个旧桶来。”大帅挺起胸膛,目光直视前方。
“镇长问发了多少,怎么回答?”
“你就说,公司要求分期分片发放,我们正在实施。”
“这个点子不错,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大庄抬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起来。
“所以说,你笨吗。”大帅调侃了大庄一句。
“几天不揍你,后背痒痒是吧?”大庄幽默了老战友一下。
次日,钱大庄到了凯河镇上后,立刻召开队长会,布置换桶。会上,他拿出上报给公司的全镇破损桶统计表,要求队长们严格按公司定的换桶标准,逐村更换。仅仅用了两周的时间,凯河镇158个村庄内的破损的不能用的垃圾桶基本顺利的更换完毕,绿色文明之风在凯河镇的村村落落慢慢吹拂。120升的破桶仍在继续使用,至于公司什么时候再买,恐怕连温志勇自己都不知道。
……
……
就在中银公司标段内的各镇集中时间,陆续更换破损垃圾桶时,银冠保洁公司的老总李如燕,一脸憔悴,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中银公司的机关办公大楼,轻轻地叩开了温志勇的办公室的门。
“温总,你好!”李如燕以她惯有的柔情的话语说道。
“如燕,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下楼接你。”正在全神贯注阅读城管局红头文件的温志勇,一语听出李如燕的声音,立刻抬头起身离开宽大的老板台,走上前去,伸出双手,迎接李如燕。不用开口,他就知晓李如燕此行的目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心里一阵阵窃喜。呵呵,你们终于撑不住了。新的桶垃圾桶,我这有存货,可是现在不能卖给你,我得等一等,看看行情再做打算。对不住了,大美女。
“如燕,今天突然造访,定有要事商谈,直言吧,不用拐弯抹角。”温志勇拉着李如燕坐在沙发上,顺手从茶几下的横板上取出一个纸杯,一袋茶叶,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李如燕。
“谢谢!”李如燕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双手接过茶水放在自己脸前。“那,我就直说了。”
“好,你讲吧。”温志勇抬手扶了下下滑到鼻梁处的近视眼镜。
“温总,你是知道的,城管局要求咱们保洁公司月底更换村里破损的垃圾桶,需要投入大笔资金不说,关键是市场上没有货,听说是生产垃圾桶的厂子,都被环保部门查封了。这方面的信息我几乎没有,所以向你求援了。”说话时,李如燕一直是低着头的,话说完了才敢抬起头来,向温志勇投去祈求的目光。
温志勇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一边踱着步,一边思考着对策。忽然,他走到李如燕的身旁,两手一摊说:“小燕子,对不住,厂子关门,我拦不住,存货没了,我也造不出。不错,我的仓库内是存了一点果皮箱,那是我应急用的,不外借更不卖。”
“志勇哥,”李如燕突然改了称呼。“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可是10多年的老朋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高价买你一千个桶,放到各镇的驻地上应付一下。”
温志勇那双犀利的眼睛,透过近视镜片向李如意投去一道威严的目光,诡秘的一笑。你叫哥也好,叫爸也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中银公司也不是福利机构,就是你出高价,我还不一定卖给你一千个呢,你不在省城好好待着,跟着杨伟康、刘畅他们跑到前海来凑什么热闹,活得不耐烦了吧。
“妹妹有难,哥哥自然要帮。你在这儿坐一下,喝会茶,我去和项目的几个经理开个会商量一下如何?”温志勇口气温和地说道。尽管心里有气,但对于女性他还是给予足够的尊重,不让她在公共场合太难堪。
半小时后,温志勇重新回到他的办公室,出现在李如燕的身边。“李总,刚才我们几个经理碰了一下头,同意从为数不多的库存中,匀给你800个240升的绿色果皮箱应急。但是这批桶是从浙江台州进的价格很高,每个300元,所以必须给你加50元的运费。你看如何?你也知道,目前由于环保部门查的很紧,全国所有生产塑料垃圾桶的厂子都停产了,下次还不知道去哪里购买。”
一个桶加50元,10个桶就是500元,100个桶就要5000元,8000个桶就要多花40000元钱,李如燕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不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吗?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李如燕沉思了10秒钟,扭头向温志勇投去一束温情的目光,打出一张同情牌。
“志勇哥,40000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僧多庙小,在前海中标了三个小镇,紧紧是混口饭吃而已,一年也挣不了几个子,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小妹少加几个运费?”
温志勇没有理会那道柔情的目光,径直走到老板台前,一屁股坐进又厚又软、真皮制作的老板椅里,左脚蹬地、转身对着李如燕,一脸严肃地说:
“可以啊,如燕。你完全可以跟友邦、金佳的杨伟康、刘畅学一下,一个新垃圾桶也不换,看你城管局怎样奈何我。这样多好,一个仔也不用花。买和卖,双方自愿,不能勉强。现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塑料垃圾桶。算了,我留着自己用,我们中银标段内的六个镇只发了三个镇,还是以旧换新,按总量的80%发放。如燕,你在这儿坐一会,我得去城管局一趟找找局长,每月考核全市排名,乡镇书记镇长压力大,保洁公司压力更大。我已通知办公室,一会给你安排午餐。”
“温总,是在给我下逐客令吗?800个桶40000块钱,我买就是了。”
李如燕知道温志勇是在趁火打劫,于是咬紧牙关忍了。商人吗有钱就得赚,可以理解。如果不从中银公司高价购买,整个前海市也买不到一个垃圾桶。假如和友邦、金佳一样,村里尤其是镇驻地的破损的垃圾桶不置换,老百姓不停地投诉,环卫所急了扣掉保洁费自己买新桶,自己的公司就很难在前海立足了。不仅如此,还很有可能影响到公司的诚信度,更会影响到明年的投标。绝不可因小失大。她心里清楚,友邦和金佳不是不想更换,而是找不到生产厂家,如果他们晓得中银公司有库存,别说一个桶加50元,加100元他们也会买,他们两家公司将中银公司里的库存全部买断也很难说,现在不卖,说不准过几天要加60元、70元、100元呢?城管局让你换,你敢不换?
“李总,你买与不买,我都要去城管局,局长在那等我呢。你若真想买去找项目部的陈良宇经理。”温志勇已经摸准了李如燕的脉搏,态度一下子来了个90度的大转弯,语气温和的如同兄妹对话。
“那你忙去吧,我找陈总去。就知道欺负我,讨厌。闪开。”李如燕很不开心,很不高兴地白了温志勇一眼,拎起沙发上的小坤包,快步走出了温志勇的办公室。
温志勇皮笑肉不笑的用一种藐视的目光,目送李如燕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进入电梯,鼻孔里哼了一声。妈拉个巴子的,和杨伟康、刘畅串通一气,跑到前海来抢我的生意,我不挣你的钱,挣谁的钱?
半个月后,李如燕听说,友邦和金佳负责的两个标段内的四个镇,没有及时更换村内破损的垃圾桶,被前海市城管局罚款30000元,被所在镇镇政府扣掉保洁费20000元,最后还是从中银公司高价买的240升塑料垃圾桶。并且一个桶真的加了100元的运费。她庆幸自己的当初的当机立断,否则也会同友邦、金佳一样的下场。同时她也很佩服温志勇的聪颖和智慧。温志勇的确是个做生意的人。
她的银冠公司本来是在省城居民小区内做物业的,没想到被杨伟康油嘴滑舌的忽悠到前海市来投标做乡村保洁,更没想到会和温志勇在招标会上公开竞争。虽说最后也中标了两个镇,但其实力远远没有友邦和金佳雄厚,更无法与温志勇的中银公司相媲美。中银公司为中标的六个镇各购置了一辆洒水车,用于各级领导检查时对镇内观摩线路进行洒水降尘,而李如燕、杨伟康、刘畅三人的友邦、金佳、银冠三家公司则是没有一家公司给乡镇配备洒水车。或许他们三家公司来前海,是想小试牛刀,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可是他们已进前海,对立面立刻形成,三赢的局面很难维持下去,中银公司的温志勇很是恼怒,因碍于城管局的制定的招标原则,不好当面发作。
钱没挣到多少,倒把温志勇给结结实实的给得罪了。今后还怎么在一起共事啊,心里一定会有隔阂的啊,哎——走出电梯的李如燕,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得不偿失的感觉。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她站在中银公司的办公楼前大院的中心位置,抬头望着温志勇的办公室,无奈地摇起了头。前海市这么大,你一家公司又干不过来,三家在一起干多好。温志勇,你有些小肚鸡肠了……
可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温志勇的雄心岂止是前海,条件具备时他还要带领中银做到国外去。
仅仅从把事业把生意做大做强的远大志向的角度来比较,李如燕欠缺的地方还很多,向温志勇学习的地方也还是很多的,她离一个优秀企业家的目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如果接下来李如燕不够努力,她的银冠被中银兼并是迟早的事。当然,李如燕也不是等闲之辈,能敢与温志勇、杨伟康、刘畅三个业内顶尖人物比肩,的确有过人之处,不可小觑。
……
……
周末这天,钱大庄和莟大帅约好,休息一天去逛逛前海最大的超市天虹。给远在北方的家人买点衣物,快递回去,表达下心意。没曾想,两人刚出公司大院,钱大庄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休个礼拜天也不消停。”大庄嘴里嘟囔了一句。“快接电话吧。”大帅站在一边,催促着。
“你好,哪位啊?”在大帅面前,钱大庄故意装文明。
哼,大帅不屑一顾的歪起嘴角冷笑一声。
“钱经理吗,我是西北片区的片长黄志刚,刚才柳庄村的保洁员徐佳露给我打电话说他在村里收集捡拾垃圾时被一户村民打了,脸上流血了,你快来看看吧。”
“老黄,你别慌,听我说。”钱大庄嘴对着手机的话筒,放慢语速,一字一停顿的说:“一、马上报警,二、立刻赶到现场去,三、速将徐佳露送往医院,我半小时内到柳庄。”
扣掉手机,钱大庄扭头对莟大帅说:“老伙计,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凯河吧。那里的保洁员被人打了。”
“让司机赶过来,快走。”莟大帅拉起钱大庄向长安车停车的广场跑去。
柳庄位于凯河镇的东北方向,距镇驻地7公里路程,面积有5平方米,人口1200人,配保洁员2人,一条土路贯穿东西。晴天车走过,漫天尘土飞扬,雨天车不过,泥水漫过脚脖,满地泥泞。
村中间的大坑边处的一户住家前,围了不少的人,好像还有穿警服的人。走出工作车,钱大帅与钱大庄就听到前面的争吵声。他们俩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仔细看个究竟。
“黄大牙,你狗日的出来,有种和你爷爷我比试比试,打一个老弱病残算什么英雄。”对着铁门破口大骂的是徐佳露的儿子徐小雷,他脸上青筋暴起,眼球突兀,愤怒地抡起手里的镐头向铁门砸去,黄志刚伸开双臂,用力拦着他。“小雷,别冲动,警察在这儿。”
吱呀!铁门慢慢开了,那个叫黄大牙的人,挥舞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围观的人一下散开了。“小子,今天老子就跟你玩玩命。”
“住手——”
两名警察拔出手枪,横在了黄大牙和徐小雷之间,枪口顶在他们俩的额头上。
“怎么着啊,你们俩想和警察玩玩是吧,在警察面前,还敢舞刀动枪,简直没把警察放在眼里,这是要挑战警察啊。”
左边的警察怒视着黄大牙。“你敢持刀行凶,胆子不小啊。想砍谁?砍他是吧。”警察用手一指徐小雷。“砍吧,来啊,嗯。”
黄大牙没想到会有警察在现场,眨眼间,见两名警察挡在他和徐小雷中间,手枪顶着自己的脑袋,马上扔掉手里的菜刀,双膝跪地求饶。
“警察同志,我没想真砍他。他……他……他骂了我一头火,我只想吓唬吓唬他。”黄大牙趴在地上说。
“熊了,这么快就熊了,刚才不是还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吗?熊了,带走!”左边的警察把枪收回,大声喊道。右边的警察也把枪收回去了。
“警察同志,我错了。”黄大牙跪在地上俩手不停地作揖。
“知道错了,起来,坐下。”左边的警察转个身来,对着徐小雷说:“你也过来。”
右边的警察搬来一条长凳,左边的警察一手拉着黄大牙,一手拉着徐小雷坐在了长条凳上。左看看又看看,口气温和地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要动刀动镐的,打人犯法,不知道啊。”
“知道。”黄大牙、徐小雷同时开口。
“黄青洁,”左边的警察喊出了黄大牙的名号,黄大牙的真名叫黄青洁,因右上牙齿长了一颗虎牙露在嘴唇外面,又常年不刷牙虎牙上涨了黄斑,更因他在村里做事霸道,人们送他外号黄大牙。“你先说为什么要和徐小雷拼命。”
黄青洁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徐小雷。“他是小辈,我对他没成见,是和他爹不对眼。”
“不对眼就对人家大打出手,嗯!”左边的警察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他爹在村里干保洁员,负责打扫村里的卫生。你看看警察同志,我们这一片10多户人家,一个垃圾桶都没有,听人说这几天保洁公司在换新桶,我跟他爹徐佳露说了5、6次了,他就是不给往这儿放,今天早上他来坑边捡垃圾,我又问他要桶,他很不耐烦,还嫌我们乱倒垃圾,没有垃圾桶,垃圾不往坑边倒,往哪倒啊。我们是交了卫生费的,凭什么不给我们这几家配垃圾桶。前几年,我和徐佳露有个过节,我怀疑他公报私仇,故意不给我放桶,打他一拳出出气。”
一直站在徐小雷身边,一言不发的黄志刚,猛然间看见钱大庄和莟大帅离自己不远,一下有了主心骨,他朝两位经理点了一下头,向警察和黄青洁大声说道:
“四叔,你说的不在理。”
虽然不在一个村居住,黄志刚则是黄青洁没出五服的侄子,按辈分黄青洁与黄志刚的爸爸是兄弟,黄志刚的爹爹排名老二,黄青洁排老四,所以黄志刚称呼黄青洁为四叔。
“这儿没有塑料垃圾桶是不假,你看前面不到10米就有一个铁皮大垃圾箱,也就是多走几步的事。你们这几户就是不往铁皮箱里扔垃圾,天天往坑边倾倒,大家看看坑下面是一米半深的水,坑边又滑又陡,站都站不住,够也够不着,垃圾堆在边上,怎么捡拾啊?要不,四叔,你干一天保洁员试试?”
哈!哈!哈……围观的人一阵大笑。
“干你个头啊。”黄青洁小声回了一句。
“各位乡亲,关于垃圾桶更换的事,我们公司的两位经理就在那里,请他们给大家解释一下吧。”黄志刚向钱大庄、莟大帅挥了挥手。
钱大庄用胳膊肘捣了捣莟大帅,“你来!”
“有没有搞错,这是在你的地盘。”莟大帅目视前方,不理他。
“又想挨揍。”大庄转身,俩眼一瞪。“来。”
“好,我来。”大帅一笑,往前跨了一步。
钱大庄与莟大帅下车后,一直站在人群后面,静观事态的发展。他们看到在现场围观的不仅有周围的村民,还有很多穿或不穿保洁服的保洁员,大家听说柳庄的保洁员被打后,放下手里活,赶过来助威的。钱大庄双手抱拳向现场的保洁员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好,这件事,就由我们中银公司前海项目部的总经理助理莟大帅来解释。”钱大庄比以前聪明多了,也会说话了。他只是介绍了莟大帅在公司的职务,将映秀镇办事处经理的兼职免去了。这让莟大帅听起来舒服多了,在外人看来,大帅的职务似乎比大庄还高半截。
“这位黄先生,刚才在后边我听了你跟警察先生的对话。我觉得你身为柳庄的一个村民,在整治村容村貌,净化环境卫生,推进美丽乡村建设方面做得还很不够。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垃圾桶,就乱扔、乱倒垃圾。且不说离你家不到10米的地方就摆放着一个3立方铁皮垃圾箱,平日里就你们几户人家,一周也填不满。你把垃圾倒在坑边,叫保洁员怎么给你清理啊?再怎么说徐佳露也是你的乡亲吧,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为难一个与你同龄的耄耋老人。你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理应通过自己的言行为晚辈们树立不乱扔垃圾标杆。你这样做,让村里后生们如何敬畏你。换位想一下,假如是你在村里干保洁员,别的村民也像你一样乱倒垃圾,你会做何感想啊,大叔。”说到这里,莟大帅把目光从黄青洁的脸上移到围观者身上,声音提高了八度。
“更换破损垃圾桶,是中银保洁公司根据政府请求,立足镇村实际,推出的一项提高运输效益的举措。原则是以烂桶换新桶。换句话说,就是要新桶的必须提供烂桶。刚才这位大叔不停地强调这样一个理由,说什么交了卫生费。哦,你交了卫生费,就给配垃圾桶,那咱们柳庄村得有1000多人吧,大家都交了卫生费了吧,难道我们保洁公司要给你们柳庄村配备1000多个垃圾桶不成?你说你交了卫生费,你交给谁了?如果你交给了中银保洁公司,公司会给你开具发票或收据,请你给我们出示票据,只要出示盖有中银保洁公司财务章的卫生费收据,我现在就把卫生费还给你。我们中标前海市的镇村卫生保洁服务项目,和当地政府是签有合同的,中标合同中明文确定:每50户村民配一个垃圾桶,且摆放在村里的主要街道,便于上料车清运。目前柳庄村的垃圾桶是120个,远远超过配置总数。村里东西两头还有俩铁皮的三立方箱子,请问一个铁皮箱顶几个塑料桶啊?关于卫生费的问题,你们有一个误区,在这里我代表中银公司申明一下,你们交的卫生费跟保洁公司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拿保洁费说事。你的卫生费交给了谁去找谁理论?保洁员是为大家服务的,不会伺候某个人,以后谁再以交卫生费为借口,乱倒垃圾,保洁员可以拒绝清理。”说到这里,莟大帅略作停顿,换了一种语气,继续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捡拾垃圾,打扫卫生,这个工作又脏又累,谁都不愿意干,但凡有别的生存技能,也不干这种营生。保洁员都是咱村里的乡亲,他们年龄大了,手脚也不灵便,脑子有时糊涂有时清醒,身体不是这病就是那病,干活时难免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涵,多多理解,多多宽容他们,善待他们,他们会记你们一辈子的。虽说他们是些老弱病残,是弱势群体中的弱势,但他们也是有尊严的,请你们尊重他们的人格,尊重他们的劳动。谢谢大家!”莟大帅弯下腰,给现场的村民深深地鞠了一个大躬,行了一个大礼,在场的保洁员眼里含着泪,狠劲的拍手鼓掌,村民们也跟着喊好。
听完莟大帅的话,左面的警察从长条凳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经理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更换垃圾桶的事,不在警务范围内,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通过村里向镇上反映,由镇政府协商保洁公司一起解决。今后不要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开口骂人,更不能动辄打人,希望大家学点法律知识,增强些法制观念,打人犯法连小孩子都知道。”
“黄青洁,你涉嫌打架斗殴,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处罚。”左边警察一脸严肃,但态度温和的对黄大牙说。
“哎。”黄青洁憨厚的点了一下头,跟着两位警察向警车走去。
“上车。”右边的警察打开了警车的车门,把黄大牙扶进车里。
看来,左边的警察是个警官,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问事,右边这位像是警员,年龄也相对年轻一些,肩上的警衔好像也少了一个花。
警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离开柳庄,渐渐远去了。在场的保洁们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拉着莟大帅、钱大庄的手抹起了眼泪。
“莟经理,你可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欺负保洁员的事,那个村都有。有些人不把我们当人看,故意找茬,我们前面捡拾了垃圾,他们随后出门就扔一地,清理稍微不及时,他们就打市长热线投诉你。你问问这些人,哪一个没被人冤枉过。”说这话的是徐佳露的组长,柳庄邻村的保洁员黄志刚。
“莟经理,我认识你。你是映秀镇的经理,我的儿子在映秀政府上班,说你在那儿干的可好了,镇长和书记经常在早上的点名会上表扬你。今天你让我们扬眉吐气了一把,好多老百姓借卫生费的事天天问我们要垃圾桶,你不给他,他就把垃圾往村头、树林、坑塘里面乱倒。你们进村看看,垃圾桶里面是些什么?柴草、树枝、旧衣服、废地膜、装修房子后的建筑垃圾,240升的垃圾桶满了后,足足有200斤重,我们拖都拖不动。晴天还好说,下雨天可就惨了,村路的路面一片泥水,上料车进不来,我们只好把桶里的垃圾倒出来,装到电车里运到村外的铁皮箱里。还有的人天天要垃圾桶,你给他垃圾桶了,他又不让放在他家门口,夏天嫌丑,冬天嫌脏。莟经理,说句实在话,庄稼人干点活,出点力,苦点、累点、脏点没啥,可是不能受气,不能没有尊严啊。嗨,干环卫工人,难死了。”
面对着这群淳朴善良的人,倾诉这出力不讨好的职业和满腹的委屈与抱怨,莟大帅、钱大庄的心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他们在镇政府的某些领导面前又何尝不是这样。看着这些满头银发的老人,想到前一阵自己在镇上的遭遇,以及自己与这些人年龄相仿,本应在家颐养天年,却为了不给儿女们增加负担,依然在农田了劳作的父母,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莟大帅、钱大庄心如刀割般疼痛,眼里噙满了泪花。
“各位叔叔、阿姨,”莟大帅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换了一种称谓,用极其亲切的口吻说了起来。
“环卫工人,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总是被某些人看不起,总是有被打,被骂的事情发生,已经见怪不怪。可是咱们自己要看得起自己,要自强不息。我们所从事的环卫事业,并不低人一等。你们想一想,习近平总书记号召建设生态中国,创建文明城市,构建美丽乡村,这些都离不开环境卫生啊。眼下前海市全力推进的城乡环卫一体化,不还是以我们保洁员为主力军吗?接下来,这项工作要高标准、严要求,要规范化、常态化、标准化、不还得靠咱们保洁员吗。不说这些大道理,把咱们自己的家园收拾的像城市一样,大家住着不也舒心吗。所以,我们要全身心地做好捡拾收集垃圾,清扫大街小巷,保持好村内的环境卫生的工作,要每天两次上门收集,让垃圾清运不出门,堵住他们挑我们毛病的口,不给他们要垃圾桶的理由。360行中,我们这一行或许是卑微的,但我们的环卫事业则是崇高的,光荣的,因为他与美丽中国联系在一起。咱们把村里环境卫生,打扫干净了,我就不信老百姓会骂我们,像黄大牙这样的村民毕竟还是少数,我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
“打扫卫生是个良心活,人在做,天在看。只要大家做的问心无愧,就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你们说是不是?”莟大帅用一句反问结束了自己的话。
“是,”在场的保洁员异口同声地回答。
“请经理放心,我们回去一定好好干,不给公司丢人。”黄志刚坚决地说。
“那好,大家回去干活吧。”钱大庄朝大家摆了摆手。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在场的保洁员全部散去了。
钱大庄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莟大帅。“今天你表现得太好了,老伙计。你巧舌如簧啊。了不起啊,这次真的对你要刮目相看了。谢谢你,兄弟!”钱大庄心里明白,刚才的这场危机,如果换作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莟大帅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化解这场危机,真是不简单啊。他不得不承认,大庭广众下,大帅讲的既有激情,又有感染力还具有亲和力。这一点,整个中银公司上下1000多人,还真的没有一个人能赶上他,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每逢在这种场合说话,他一点也不娘娘腔,底气十足,铿锵有力,很男人,挺爷们。钱大庄佩服得五体投地。“兄弟,回去我要向公司汇报,向温总汇报,给你请功。”
“好了,你就别拍马屁了。徐佳露的伤没事吧?”莟大帅松开钱大庄问。
“嗯,啊,你说徐佳露吧,脸上挨了一拳,有点肿,不碍事。”钱大庄立马回过神来回答。
“来都来了,咱们去看看老徐去吧。”莟大帅两眼直视着钱大庄,征求着他的意见。
“走,去看看。”钱大庄咧开嘴一笑。
“黄队长,有劳你,请前面带路。”莟大帅的右手一指。
黄志刚带领钱大庄、莟大帅徒步行穿行了四条大街,两条小巷,在一条长满杂草的胡同里,找到了徐佳露的家。
……
……
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莟大帅、钱大庄对视了一下,径直朝屋内走去。这是一座由土房和土墙围城的院落。院子四周全是没过膝盖,有些枯萎的野草,野草上面堆放着大片废品,只有中间一条半米宽,裸露着黑土的路,没有一棵黄草,直通屋内。或许是以前有过,后来被住在这儿的人给踩光了。院子里只有三间土坯房,由于年久失修,房梁都露出来了,房顶上盖着一层褪了色的防水用的油毡纸。
进得屋内,莟大帅与钱大庄又是一惊。大白天的屋里一点光亮也没有,两个窗户被旧报纸给糊死了,里面唯一的电器是房梁上吊着的一个15度白炽灯泡,偌大的房子里连张桌椅都没有,地面上堆满了约有半米高,几分钱一斤的旧塑料瓶子,屋里连张睡觉的木床也没有,厚厚的纸壳子上铺着两床油乎乎的没来得及叠的破被子,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也没见做饭用的家什,塑料瓶子堆上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舀子,里面泡着一块发白的方便面。看到这里,莟大帅的心里一阵发酸,泪水不停地在眼里打转。
“这就是徐佳露爷俩的家?”莟大帅摇着头问身边的黄志刚。
“是啊。”黄志刚低声回答。
“家境怎么这么差啊。”钱大庄板着脸插话道。
黄志刚沉思了一会,低着头小声说:“其实,徐佳露与儿子徐小雷并不是柳庄人,两人之间也没有血缘关系。”
“怎么回事?”莟大帅追问。
“两位经理,是这样子。”黄志刚向两位经理说起了徐佳露父子的身世。
50年前,20岁不到的徐佳露因家里贫困随父母从陕西宝鸡去山西晋城挖煤挣钱。
刚开始那几年,日子还不错,徐佳露的父亲下井,他和母亲在宿舍区干零工,一月下来也能收入1000块钱,除了日常开销,家里还有存款。不曾想在一次透水事故中,父亲和30个工友被水淹死了。由于矿主瞒报了事故死亡人数和跑路,家里没得到一分钱的抚恤金,母亲经受不住精神打击,投河自尽了。父母双亡后,痛不欲生,走投无路的徐佳露,凭着儿时的记忆,靠着一膀子力气,边打工边南下,到前海凯河镇来投奔一个虚无缥缈的远房亲戚。遗憾的是凯河镇的120个行政村,150个自然村,每家每户上了岁数的人问了个遍,区公安派出所户籍科将户口本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要找的人,连蛛丝马迹的信息都没有。或许是儿时记忆里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亲戚没寻着,又无处落脚,举目无亲的徐佳露,只好白天给人干点粗活混口饭吃,晚上露宿街头。半年后,徐佳露得了一场重病,没钱治疗的他只能拖一天算一天。虽说有好心人时不时地给他送些吃的,但病痛却把他折磨的形如枯槁。然而老天眷顾他不想要他的命。
这天,黄昏时分,家住柳庄的一位老中医,出诊回家路过凯河镇驻地,在一旧祠堂前的空地上,将被病痛折磨的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奄奄一息的徐佳露背回家,天天给他灌中药汤。两个月后,徐佳露奇迹般的活了过来。之后经过老中医不到一年的精心调养,徐佳露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不知何故,这位走街串巷,济世救民的老中医一生未娶,病好后的徐佳露就认他做了干爹。自此俩人相依为命,直至老中医寿终正寝,徐佳露为他养老送终。老中医留给他的这个院子,南北正房三间,偏房两间,院子东边还有三间药房,一间厨房。当时在凯河镇,这样的家庭算是令人羡慕的富有的大户了,上门提亲的踏破门槛。徐佳露选了一位善良厚道贤惠的农家女,娶进了家门为妻。可是好景不长,女子进门后不到一年暴病而亡。妻子死后,徐佳露无心经营药店。他还乐善好施,常常是药送出去了,钱收不回来,久而久之,入不敷出。就这样,老中医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药店,徐佳露接手后不到5年,就关门大吉了。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徐佳露不懂医术,不会给人看病。
和他干爹一样,徐佳露也是一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善良之人。他这一辈子,自打老中医过世后,收养了三个孤儿,两个弃婴,现在这五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有了工作,组建了家庭。徐小雷,就是徐佳露收养的两个弃婴中的一个。
20年前,一个北风呼啸的早上。徐佳露从打工的工厂下了夜班后,骑上自行车,沿着弯曲的沙子路,顶着凛冽的寒风回家。心里想着累了一夜了,赶紧回家睡一觉。当他路过一个小花园在路口拐弯时,朦朦胧胧的看见前面有一个花布包袱,于是放慢车速,抬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确实是花布包袱挡在路前。徐佳露慢慢停下车来,走到花布包袱前,轻轻地将花包袱解开。霎时愣住了,一个脸被冻得紫红的小婴儿,忽闪着两只亮晶晶,水汪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冲他直笑。
“是谁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这儿不要了。”徐佳露处于好奇和怜悯,小声说完这句话,就将这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抱回了家。到家后,打开花布包袱,自己傻了,这个带把的小子,躺在床上,只会笑,不会哭。此刻,他有些明白了,这个孩子有病啊,父母将它放在路边不要了,是个弃婴。“孩子有病,就给他看病,你们把他扔在路边,是要冻死他啊。做父母的心咋这么很。”以前,跟着老中医出诊时,也见过这样症状的婴儿,静下心来一想,徐佳露心里好像明白什么似的,这个只知道笑,不知道哭的小男婴,应该是个脑瘫婴儿。“好,你们不要他,我要。大白天的,白捡了一个大胖小子。你们不给他看病,我给他看,看好了病,可别从我手里要儿子。”
翌日,徐佳露变卖了老中医一辈子靠行医看病攒下来的10多万块钱的家产,带上干粮,背起这个只会笑,不会哭的孩子,踏上了慢慢寻医路。他走遍了前海市10多家甲级医院,问遍了100多位知名医生,大夫们摇着头说,这种先天性的疾病治愈的希望不大。徐佳露不离不弃,带着病患婴儿,北上北京,直奔解放军总医院。在高压氧舱连续吸氧半年后,这个半岁大的孩子,才有了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哭声。又过了半年,在专家教授们的精心治疗下,基本达到了正常孩子的智力水平。
一天午后,徐佳露在病房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时,突然一直眩晕倒在病床前。刚刚学会哭的小雷,爬到了医生面前,双手抱住医生的腿,眼泪汪汪地看着大夫。小雷的主治医生,弯腰抱起这个可怜的孩子,安慰说:“孩子别哭,我去救你爸爸。”
几个内科医生一起来到到病房,一会诊才知道,徐佳露是由于营养不良,发生低血糖昏厥过去的。参与会诊的医生和病房里的病人家属一起凑了500块钱,塞进了徐佳露的上衣口袋里,劝起买些营养食品吃。醒过来的徐佳露,抱起徐小雷一起给大家鞠躬致谢。
出院后,徐小雷留下了思维简单,对事物的观察反应慢的后遗症。
回到家,徐佳露仰天长叹——天哪,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再也找不出能卖的钱的东西来了。我倾其所有了,实在没钱再给孩子的治病了,请苍天宽恕。从此后,这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子,相依为命,相互温暖。徐佳露靠着一膀子力气给人打工,把羸弱的病残儿一天天的养大。用微薄的收入让徐小雷与同龄孩子一样,读完了小学。进入中学后,由于后遗症的缘故,学校劝其退学了。后来,小雷年龄稍大一些了,就跟着徐佳露外出给人打工挣点生活费。又过了10多年,徐小雷成年了,徐佳露年老了。徐佳露把徐小雷托付给本村一位常年在劳务市场找灵活干的瓦工兄弟,外出干活时带上徐小雷给他做小工。
前年春天,中银保洁公司中标凯河的镇村卫生保洁项目后,招聘保洁员时,柳庄村的村支书推荐徐佳露做了保洁员,每月有了800块钱的收入,加上徐小雷在外做小工一月也能挣到1500块钱。可这点钱在经济发达的前海市,也只能是刚解决了温饱。虽说爷儿俩吃饭不愁了,但徐佳露日常生活依然很节省,他想着多攒点钱在有生之年能为小雷娶门亲事,自己死后好有人照顾小雷。村委会看他爷俩可怜,要给他们办低保,徐佳露坚决不接受,他找到村干部言辞诚恳地说,我和儿子是有点可怜,但是我们爷俩有四双手能劳动,收入不多,单够养家糊口。村里还有更贫困的家庭,他们更需要这份保障。领导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和儿子谢谢你们。
“两位经理,徐佳露负责的辖区内的卫生,保持得非常好,垃圾清理得很及时,基本上每天骑着电车早晚两次上门服务,很受老百姓的赞扬,市城管局的督查人员下村督查时,还多次表扬过他。现在他一个人负责两个村2000人的卫生保洁。哎,年逾古稀的徐佳露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病残儿子徐小雷24岁生日都过去了,没给孩子寻门亲事啊?我死后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他老了后谁来伺候他?”黄志刚终于讲完了徐氏父子的身世。
“志刚,咱们怎么想办法帮帮他们啊。”钱大庄深思了一会,低着头说。
“大庄经理说得对,我们想办法帮助他。”莟大帅补充了一句。
黄志刚左眼看看钱大庄,右眼看看莟大帅笑着问:“两位经理,怎么帮啊?”
“垃圾中转站每月不是都要派人轮流下到池底清理污物吗?”大庄依然低着头,看来他是非常认真的在说这件事。
“是啊。”黄志刚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的回答。
“从现在起,不用再轮流派人了,就让徐佳露干,每月给他加200块钱。”大庄斩钉截铁命令道。
“我看可以。另外,每月让老徐去映秀一趟,到各片区做报告指导工作,我给他加200元。还有映秀垃圾站池底的垃圾也让老徐去清理,再加200。”莟大帅追加了一句。
听完莟大帅这句话,钱大庄、黄志刚俩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同时转身,抱住了莟大帅。
“好兄弟,谢谢你。”钱大庄动了感情,眼睛有些湿润。
“兄弟,别激动。还有啊,我哪儿有个女保洁员,也有些半精不傻,年纪和徐小雷差不多,人很老实,很憨厚,家庭条件也不错。女孩的家人也很善良,很淳朴,我觉得这个女保洁员跟你的徐小雷很般配。”
莟大帅又给了钱大庄和黄志刚一个惊喜。钱大庄与黄志刚同时惊喜地张大了嘴巴。
“还有这等好事。那就烦请你老兄,做一次媒婆吧 。成了,我让徐佳露千恩万谢你。”钱大庄乐得嘴都合不拢。
“志刚,我们的莟大经理,一天到晚娘们兮兮,能说会道的,业余时间做把媒婆,成人之美,我看能行。你说呢?”钱大庄一高兴,总也忘不了调侃一下大帅。
“我们映秀的闺女可是个黄花大姑娘,嫁到你凯河来你可是要备好彩礼哦。”大帅头一抬,胸一挺,趾高气扬道。
“你可不要狮子大开口,我们的小雷可没有黄金银圆。”
“他没有,你有啊,把你两个月的工资捐出来足够。”
“你还是欠揍。”大庄抬脚向大帅的屁股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