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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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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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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撒在戈壁滩上


柯群

 

按照千百年来的自然规律,阳历五、六月份应该是路上行人把衣单了。

往年的春夏之交,天热的都要流火了......

正午时分,正是用餐高峰

高耸入云的深海市海天国际大厦写字楼,地下一层诺大的快餐店里,两台柜式空调开足马力制冷,温度甚至设置到了20度以下。

可是,人鼎沸腾吃客们依旧汗流浃背。

人们在这儿就餐,感到闷热,主要原因是店内空调的台数太少,匹数不大,制冷面积不够。还有就是四周封闭,空气不流通。这个,大家心里明白,不愿明说,也没人计较。

吃顿午饭吗,最多半小时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知何故,今年的夏天却姗姗来迟。

立夏过去半个月了,街上的行人还没有脱春天的衣服

冷空气时不时的南下造访,给这座处在亚热带副中心位置的海滨城市,制造了大量雨水。受其影响,江流域辽阔的田野上,不仅大片的农作物生长迟缓,而且那些点缀城市景色的鲜花绿树,没到最佳观赏期全都凋零了。

的盛夏,素有火炉之称的深海市柏油路上的沥青都能烤化了。今年呢,老天爷一反常态,眼瞅着进入三伏了,天气却是异常的凉爽夜里睡觉还要盖床薄被。

好多深海人,尤其是户外工作者,见面笑称,这个夏天那叫一个好,不用开空调了,一个夏季至少能节省1500元的电费,还没有人中暑。

气象专家分析,这样的极端天气,容易发生天灾,更易导致人祸。

人类破坏了生态平衡,大自然就会用天灾来报复,这是几千年,甚至是上万年来,形成的一条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谁都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地球变暖就是这一自然规律的佐证。

本来市直机关的上班时间是早上9点,可是8点半不到,深海市文联机关各科室人员都已各就各位,开始忙碌起来。

文艺创作部部长贺建群,从上班时就坐在窗台下的办公桌前透过窗户玻璃,凝望着那轮挂在空中的太阳发呆。

之所以选择靠近窗台的地方办公,是因为挂式格力空调内机就在离他头顶仅有1米远的地方。理论上讲,不管是夏天吹出来的冷风,还是冬天吹出来的热风,都是他先受益。曾想,今年天气不热,办公室内所有的空调都没开,近水楼台的优越感,没有显现出来,让他有点小沮丧。除此之外,他还有点私心,就是在电脑前坐久了,可以站起来,推窗远望,俯瞰城市远景。蓝天,白云,红花,绿树;河流,山川,城市,原野,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说起来,还是要怪他自己。像他这样的中层干部一般都有独立宽敞的办公室,并且还要有足够的面积和气派的办公家具。可是,与众不同贺大部长,死活不去部长办公室办公,非要跟大家挤在狭小的大厅内,还名曰为与大家打成一片,没有距离感,提高2倍的工作效率,不可思议。

连续三天了,坐在电脑桌前的贺建群,总是一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事没事的总是叹气。

大概是多日没好好洗脸了,毛孔里都有油垢了,走近一看,头发也柴了,满头都是头皮屑,洗的发皱的老式单西服,三粒纽扣,扣错了两个。

部长以前可不是这样啊,上班总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见到同事不是点头微笑,就是握手问好。

这些天,他,咋的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离他一米开外的年轻的同事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小声的议论着。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后的几个月里,贺建群的情绪一直很压抑,晚上失眠,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第二天上班浑浑噩噩没精神。

也难怪,不到半年时间,家里两位至亲,接连查出癌症,令他猝不及防,心情很是郁闷。总想发泄一下,又找不到地方,还害怕会影响到其他同事。就这样忍着,忍着,眼瞅着就要得抑郁症了。

也难怪,许多事请像是商量好了的似的,排着队,一股脑的来向他报到,他猝不及防,难以招架。

最惊恐的是离异几十年的前妻,突然给他打来电话,两人聊了足足有10分钟。前老婆挂了手机都快半小时了,他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20年了,5000多个日日夜夜啊。贺建群与前老婆这对冤家几乎没有任何往来。婚离了,缘分尽了,这辈子就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那个年代的人,都是这样的思维。

哪里想到,自己的生命进不惑之年时,前老婆竟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自己的手机号的。

贺建群是江南人,在深海市文联工作。前老婆,叫肖虹,内蒙古呼和浩特人。两人一南一北,分居两地,相隔遥远是怎么到一起的呢。

八十年代中期,思想解放的大潮,冲破禁锢的牢笼,席卷了中国的每个角落。年轻人的思想非常活跃,容易接受一些新生事物。

公开征婚,让一些因各种因素延误结婚成家,错过了谈情说爱最佳年龄的大龄青年们,多了一份区域的选择。换句话说,找媳妇嫁人,可以东方不亮西方亮了。那时,年轻人社交的范围非常有限,基本固定在本单位,本系统,本地区。

通讯落后,信息闭塞,即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更没有公众号。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联系,主要靠书信、电报。男女之间的情感交流,除了大学、机关、厂矿里的自由恋爱,社会上的谈婚论嫁,基本还是媒婆介绍及亲友牵线。随着国门打开,开放的加快,有些交际方式迅速被年轻人接受,

交谊舞的普及为年轻的男女提供了一个交空间。

每逢周末,夕阳西下,路灯微黄,霓虹闪烁,辛苦了一天的少男少女们,抖掉一身疲劳,到舞厅里去轻歌曼舞,享受灯红酒绿,渐渐告别了延续几千年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习惯,开始了一种新的夜生活。一时间,交谊舞厅风靡全国的城市和乡村。

与此同步的还有全国各地团组织主办的青年刊物,占据了年轻人的业余时间,引领着时代大潮澎湃向前。为适应大龄青年交友的需要,各种青年刊物都在尾页开辟专栏,刊发单身男女们的征婚信息。贺建群与肖虹正是通过当时一家红遍大江南北的青年期刊相知、相识、相爱,最后走到一起的。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两人的价值观出现了分歧,分道杨彪了。那时,孩子才5岁,刚上幼儿园。客观地讲,他们的结合,冲动的成分占了70%。恋爱时的山盟海誓,很快被生活中的油盐酱醋柴击得粉碎,家庭背景,教育背景,经济条件,生活习俗,性格脾气,文化涵养的差异让两人在人生的路上渐行渐远。

两人离异有20多年了吧,双方早就建立了新的家庭,两人的儿子都快三十而立,结婚生子,建立自己的小家了。眼瞧着双方就要进入垂暮之年,肖虹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什么意思啊?贺建群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喜是忧,百思不得其解。情急之下,连两人在手机里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三天之后,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他才一点一点的回想起前老婆来电话时说的话,尤其是那些亲昵的肉麻的,像是初恋时的年轻男女之间的窃窃私语的话,让人过中年,已为人父的贺建群听起来,很不舒服。

建群,你好!

您好,哪位啊?

怎么,不记得我了?

对不起,您是——

好熟悉的声音啊,她是谁啊?

想了半天,贺建群也没想起手机里说话的女子是谁。理智告诉他,电话中能够这样亲切称呼自己的都是亲朋好友。暮然间,他担心远方的某位久不联系的亲戚或者同学什么的找自己有事,如果连人家的名字都给忘了,岂不是很不礼貌,很不友好。

于是,他急速从脑海的记忆里,搜索每一位亲属或者同学及好友的姓名。

贺建群,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对不起,声音倒是很熟悉,印象,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我是肖虹,贺伟丰的亲娘。

……

啊,肖——虹,是…是…是你啊,今天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您好吗?

……

好个屁。好,还给你打电话?

老娘们,一把岁数了,还是那个德性。张嘴就没有好屁放。

贺建群在心里骂了前老婆一句。

怎么了?贺建群心底些许一丝幸灾乐祸。

哎,一言难尽---肖虹无可奈何的说。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贺建群得知肖虹的家庭生活出现了重大变故。还有一年,就要退休的她,陪伴了他15年的老伴,去下乡扶贫的路上,突遇车祸,撒手人寰。

贺建群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安慰这个15年前还是自己老婆的女人。

15年前,肖虹与贺建群离异后单身了5年,后经人介绍认识了这个刚刚死去老婆的人。与贺建群相比,这个男人在机关工作,性情比较温和,家里家外很听肖虹的话,很喜欢做家务,两人在一起,性格互补,相安无事,还算恩爱。可是天有不测之云,人有旦夕祸福,命运捉弄人,临了临了,对她百依百顺老伴,突然离她而去,这让年过半百,满头灰发的肖虹无法承受。从夫唱妇随,到孤独的独居,也就是分秒之间的事。还有一件深藏在肖虹内心深处的难言之隐,她和这个男人结婚15年,也没生出一男半女来。

垂暮之年,绝望中的肖虹,想到了分别已15年的初恋男人贺建群,她是通过儿子贺伟丰拿到了贺建群的手机号, 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说不明理不清的复杂心情,下意识的拨通了前男人的手机。直到结束通话,肖虹都不知道给前丈夫打电话的用意是什么?让他可怜?让他同情?

还是……

你也不要太伤感了,人出生后不就是奔死去,向死而生吗。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眼下年逾花甲的你,要想好怎么面对今后一个人生活的孤独岁月吧,不行,就再找一个老头,陪你……。

贺建群自己都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可是不说这句废话,他的内心会非常的不安。一个跟自己生活10多年,还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刚刚死了老伴,年逾古稀的老女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自己的手机,打了过来,不就是为了寻求一句安慰吗?几十年过去了,离异时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了。不说她是自己的前妻,仅凭她是儿子的亲娘这个身份,或者是一个熟人的情分上,安慰她几句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该说这句废话,如果不说这句废话,贺建群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个死了老伴的前老婆。

无独有偶,天下还真有巧合的事。同前老婆死了的男人一样,贺建群也是一名援疆扶贫的包村干部驻村第一书记。当然,贺建群扶贫干部的身份,她的前老婆肖虹是不知道的,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毕竟两人离婚十多年了。如果不是肖虹主动联系自己,贺建群绝对不会去了解这个老女人的生存状况及私人信息的。因为,他跟现在老伴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一点是相同的,贺建群与现在的老伴也没有再生养。属于他们的时代是计划生育,一对夫妇只能生育一个孩子,就是再婚家庭,双方婚前已经生育过孩子也不可以再生育,这是一项基本国策,必须强制执行。再婚家庭中,一方未育者除外,允许再生一个孩子。

当国家进入老年社会时,这项政策的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一对小夫妻照顾四个老人,很是让时下的年轻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经常顾此失彼。还好,贺建群与肖虹在婚后与各自的爱人都没有再生孩子,他们两人的儿子也就只有养他们的老了。或许,这就是肖虹在老伴去世后主动联系前丈夫的理由吧。当然,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这下轮到贺建群闷闷不乐了,他除了整天琢磨前老婆给他打电话的真实目地这件事,还要苦思冥想,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现在的老婆。

告诉她吧,担心她多想,产生误会,不告诉她吧,良心上过不去,有故意骗她之嫌,事到如今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顷刻之间,贺建群的心里左右为难,忐忑不安。尽管他清楚现老婆人品,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的娘们。可是,贺建群依然觉的难以启齿说这件事,搞得自己像做贼死的。回到家里,见到老婆,都不敢正眼看她一眼。思前想后,纠结了好多天,何建群觉得还是应该找个机会跟现老婆实话实说的好,至少自己心里是坦荡的,即使现老婆一时接受不了,只要道理讲透了,慢慢的她会理解的。

眼下要弄清楚的是,前老婆肖虹给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真实用意,之后再权衡要不要告诉现在的老婆,还要想好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来说。

不管前老婆是什么用心,这个女人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已经几十年了,彼此之间说起对方,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用形同陌路这个词来形容,比较恰如其分。至少在贺建群的记忆是这样的。当然了,虽说不能亲近她,也不会乘她之危去伤害她,希望在有限的生命里,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纠结中,贺建群想主动给肖虹打个电话,从中了解一下肖虹的想法,又担心给她发出错误的信号,无意中伤害了现老婆。左思右想,又一个三天过去了,这个电话始终没有拨出去。他不断的告诫自己,别再去招惹这个老女人了,好好的跟现老婆过日子,才是他贺建群唯一的也是正确的选择。

忽然,一个念头跳出脑海,自己的儿子会怎样看待肖虹给自己打电话这件事,不妨问问儿子,请他给自己支一招。年轻人吗,有些想法跟自己不一样。对,给儿子打个手机征求下他的意见。

想到这儿,贺建群掏出手机找出儿子的号码拨了过去。

 

老爹,你好。有事啊?

儿子好。也没什么大事,我很好奇,我的手机号,你妈是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你告诉她的吧?

还真让你给猜着了,是我告诉她的。那天她给我打电话询问你的手机号,说找你有事,我问她什么事,他死活不说,还不让我多管闲事,没办法,我只好如实把你的手机号告诉了她。老爹,我妈她……会不会想跟你再续前缘啊——

瞎说什么呢,儿子。你老爹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她找我,真的没跟你说什么事吗?

真的没有?我对天发誓。

没有就没有,发什么誓吗?一对冤家,几十年不见了,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她老伴下乡扶贫时,遭遇车祸,弃她而去。我苦思冥想了好几天,也没搞清楚,他告诉我这个事是什么目的?让我同情她,可怜她?她不是那种人啊,面对灾难,她一直是个坚强的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还不了解她?

老爹,这还真的不好说。其实,我妈这个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岁月沧桑,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过半百的她,性情刚烈不起来了。再说,她,毕竟是个女人,孤苦伶仃的老女人,性格再刚烈也有柔弱的一面。年愈古稀的她,一时无法接受亲人的突然离去,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孤独+无助的她,不经意间突然想起了你,或许是想寻求一种心灵的慰籍吧。老爹,你们都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别再纠缠过去的谁对谁错了,相互之间宽容一些,道声珍重吧。你是男子汉,更要大度一点,心胸要宽阔,男人的心胸宽阔的可以海纳百川。晚辈之言,仅做参考,问沙姨好。

儿子说的入情入理,贺建群似乎明白了前老婆给他打电话的真实目的。

与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伴没了,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向生命中与自己有过一段感情生活,且育有一子,还能算得上是有一丝亲情的前男人,寻求一丝情感帮助,也属于人之常情。

这是女人,尤其年迈女人的在灾难面前的自然反应。要说她会介入自己的生活,恐怕是有点牵强附会,杞人忧天。如果硬要往这方面拽,只能说明自己心胸狭窄,小心眼了。

前妻也是妻,爱情没有了,亲情还在。毕竟是孩子的亲娘,她遭难了,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讲,都不能幸灾乐祸,同情一次,可怜一回,自己的身体不仅少不了什么,还能显示出自己男子汉宽广的胸怀,赚取一点他对自己的好感。

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以前的恩怨让其随风飘散吧,用一颗仁爱之心,看待失去的流金岁月,珍惜在人世间剩余的时光。

这样处理前夫人的电话,就是现老婆沙鸥知道了,也不会误解的,说不准还能夸自己仁慈、善良、宽厚、包容,品德高尚呢。

嘻嘻嘻,贺建群心里偷笑了一下。

在儿子的配合下,前老婆肖虹电话告知丧夫之事,随着遗体告别仪式的结束,渐渐淡化开来,伴着时间的推移,肖虹也逐步接受了亲人离去的现实,慢慢的从情感的低谷中走了出来。

轻松下来的贺建群,抛开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坐飞机转高铁换汽车,辗转三昼夜,来到他的帮扶点——新疆伊吾县洪楼镇张夏村。挎包里的红色笔记本提醒他,今天是党员活动日,活动日的内容是研究村里三个贫困户的帮扶问题。他是第一书记,活动日必须由他亲自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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