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柯群的头像

柯群

网站用户

小说
201901/16
分享

如果云知道连载

第十六章

 

十月下旬,在北方已是中秋时节了。几场秋雨下过后,树枝上叶子由绿变黄了,秋霜打过的树叶,风一吹,成片成片的飘落。人们一早一晚的出门,顿觉寒气袭人,必须穿加厚衣服了。

可是在南国前海,阳光依然灿烂,树木依然滴翠,天气依然炎热。尤其是午后,秋老虎一发威,气温还能飙升到30度。只有在入夜后人们才能感受到空气中的丝丝凉意。

年轻、时尚,充满活力的柳智博,一身淡黄色的夏季服装,飘逸浪漫,短袖上衣内隐约露出曼妙的身姿,坐在办公室的软皮座椅上,优雅与妩媚并存,文静与甜美同在。看来,经过一个苦夏的运动减肥,效果非常明显。春节过后还有些丰满的身材,现在修长了很多。身体一瘦,一副近视眼镜往眼上一戴,文质彬彬的柳智博,人更加漂亮,气质更加端庄,温文尔雅的她更加楚楚动人,魅力四射。若要评选最美女镇长,非她柳智博莫属。时下中国,党的基层女干部,可以如此美丽。

还有一个半月,新一轮乡镇换届就要开始了。转眼间,柳智博在镇党委副书记,镇长的任上已满三年。当年她从罗湖区区委办公室秘书科长位置上,空降到映秀镇任党委副书记、兼镇长时,不满三十岁,今年三十三岁了。

前几天,她回罗湖区委办公室汇报工作时,以前的同事告诉她,这几天机关里疯传说,市里准备破格提拔她为副县级干部。市委组织部干部考评小组已经来罗湖进行过民主评议测试了,她的综合得分达990分,在所有考评干部中成绩名列第二名,市委钟书记在常委会会上提议,将她调到黄海区任副区长。传说是真是假,自己无法辨别,至少说明自己这几年在映秀的工作得到的上级领导的认可,基层群众的拥护。要说工作有那么一点成绩,都是胡书记手把手教出来的。三年来,自己从胡书记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够自己享用一生。假如真的被上级组织破格提拔,自己也是符合《干部任用条例》的。能有一个更大的舞台,让自己施展聪明和智慧更好。没被提拔,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老老实实地在镇长岗位上,继续磨炼自己。总之不管在哪个岗位,只有老老实实做人_干干净净干事,才是长久之计。

当,当,当,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柳智博对自己仕途的想象。

“请进。”柳智博用手撩了一下搭在额前的刘海,收回了思绪,端庄地坐在了办公桌前。她猜想可能是下属来请示或者汇报工作。

“镇长妹子,你好!”李弘推门而进。

“哦,是李弘大姐,快请坐。”柳智博立刻起身,迎上去将李弘扶到沙发上坐下,转身从身后的书柜乐取出一个纸杯,倒了一杯水,双手递了过去。“大姐,你喝水。”

“妹子,你今天可真漂亮。”李弘笑吟吟地看着柳智博。

“姐姐夸奖了。”柳智博被李弘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自己。

“镇长妹子,今天我来找你是要退出贫困户。我把镇上给我的扶贫款都带来了,你们用这些钱去帮助别人吧,我用不着了。”说着李弘从一个蓝色无纺布手提袋子里,拿出一捆百元大钞,放在了柳智博的脸前。

面对突然出现的场景,柳智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两手一摊,用异样的目光看了李弘一眼。“李姐,你看啊,丁大哥刚刚过世,你又没有固定的收入,年纪也大了,工作又不好找,这钱你就拿回去吧,做个小生意,今后生个病有个灾的好应急用。这是我和胡书记一片心意。”

“镇长,你和胡书记的心意我领了。你看啊,我一个人除了吃饭,花钱的地方不多,我干环卫工保洁员也有800元的收入,够花得了。丁广大突遇车祸死亡,你和胡书记又是给钱又是给物,还派人去处理后事,我李弘何能何德让你和胡书记费这么大的心,妹子,我于心不忍啊。这样子,镇长,你先把这笔钱转给那些因病返贫急需用钱的人,或者是因穷上不起学的大学生们用着,等我实在揭不开锅时再给我行吗?”李弘言辞恳切,没有半句虚情假意。

听了李弘的肺腑之言,柳智博的眼睛有些湿润:“大姐,你的言行给我的从政之路竖起了一个标杆,我打心里敬重你。既然这样,我就依你,这笔钱先让急需的人用。”

说完这句话,柳智博略一思索,话锋一转说:“大姐,别嫌我多嘴,我想问一句,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错了,你也别生气,全当我没说。”

李弘微微一笑:“没事,妹子,你问吧。”

柳智博低头小声问:“丁大哥没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看郭大哥对你那么好,你们俩怎么就不能走到一起,组建一个新家,毕竟都是人过中年了。”

“妹子,看来你们还是不了解我啊。”李弘仰天一叹。

“你知道丁广大,喝了酒打我的事吧,你也知道他在外打牌赌博欠钱的事,你更知道他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既然他是个不务正业,吃喝嫖赌的男人,我为什么还不和他离婚,有些不可思议,是吧。那好,我告诉你我和丁广大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和丁广大都是苦命人,都是童年时父母早亡。我由养父母养大,他由叔叔养大。当年若不是他与叔父决裂娶了我,说不准现在我早已不在人间了。丁广大对我有恩,恩重如山,即使后来他酒后打我,赌博打牌养女人,我也不恨他。我承认,在他死之前,我和他之间的男女之情没有了,可是我们之间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亲情。妹子,我和他之所以不离不弃,就是想在他年老后,回到我这儿,还有个家,有个病有个灾的我好伺候他,外面的女人靠不住。还有啊我们结婚这多年,我连一男半女都没留给他,很对不住他。从30多岁我就劝他离婚,再找一个能生育的,可他就是不肯。他说这辈子就要我这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他在外面养了女人,我在家里也养了汉子,扯平了。小郭子是个好人,但是我不能嫁给他,一女不嫁二夫,要从一而终,这是我出嫁时养母亲口对我说的。我要是嫁给郭正义,等死了无脸去见丁广大。其实,我骨子里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至于我和小郭子,说我出轨也好,说我出墙也罢,做也做了,随人怎么说,无所谓了。我和他之间,其实是各取所需,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取代丁广大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和丁广大那是从小的患难夫妻,虽说他有负与我,我也报复过他,可是他在我心里就是一个亲人,犯多大错,我都能原谅他。小郭子也是个好人,心的善良,他喜欢我,我也爱他,今后我会好好善待他。但是就是不能结婚成家,在我心里,只有丁广大是我的男人。可能有人说我,水性杨花。都这把岁数了,不要脸了。妹子,你看,咱们镇那些留守在家的小媳妇们,那个能耐得住寂寞,那个不找个相好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社会开放了,男女之间那点事……生理需要啊。嗨,你看我,口无遮拦的,别在意啊。”

“弘姐,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我也是个女人,我理解你。丁大哥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保佑你的。郭大哥也会好好珍惜你的。你永远是我敬重的好大姐。”柳智博站起身来拥抱了一下李弘。“大姐,今后不管我在哪里任职,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有困难去找我。”

“好好好,妹子,姐姐谢谢你。好了,你忙吧,我走了。”李弘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走出了镇长办公室。柳智博紧走一步,拉起李红的手将她送到一楼大院,安排办公室一名文员派了一辆车将李弘送回了家。

送走李弘后,柳智博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思绪有些纷乱,注意力也不集中,她的情绪还在李弘与丁广大、郭正义的三角关系中。在这种畸形婚恋关系里,柳智博说不出谁对谁错,这种社会现象或许不合法但合情,在城市、在乡村普遍存在。那些在常年在外打工男人女人,找个情同意和的独身男人或女人做临时夫妻已是司空见惯,还有那些在农村坚守的孤男寡女,找个相好的同居也见怪不怪,许多夫妻家庭已是名存实亡。这一现象虽说上不了桌面,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当然,这种事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她一个女镇长能够改变的。只能这样理解,当今社会确实进步了,人们的观念的确也改变了。柳智博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是从李弘的身世与丁广大、郭正义的关系中,感受到这个苦命的女人身上那些淳朴善良,知恩图报,坚忍不拔,从容淡定的优秀品质。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从事农村环卫工作,丈夫刚刚遇车祸离世,却把政府给他她的那笔救济扶贫款,一分不少的还了回来,这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啊。仅仅凭这一点,柳智博就认定李弘是一个道德高尚和精神崇高的人,是一个值得她敬重的人。她身上那些充满人性光辉的情感,给自己的人生树立起榜样,让自己觉得很温暖,够自己受益一生。人不可能一辈子做官,但人要一辈子行善。作为党的一名基层干部,自己应该更加关注那些弱势群体。柳智博告诫了自己一句。

忽然,她眉头一皱,想起了一件和保洁员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立刻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出去。

“你好,莟经理,在哪里啊?”柳智博轻声细语的问。

“柳镇长好,我正在村里巡查卫生。镇长,有什么指示啊?”接到美女镇长的电话,莟大帅心里美滋滋的,抑制不住兴奋与激动。

“莟大经理辛苦。你到镇上来一趟,我找你有事。”柳智博的语气依然是柔柔的。

半小时后,莟大帅轻轻叩响了镇长办公室的门。

“莟经理,请进。”不知怎么了,今天柳智博的声音柔和的像潺潺流动的水。

“镇长召见,有何指教,请讲。”莟大帅进门笔挺地站在离柳智博办公桌两米远的地方。

柳智博看着一身尘土的莟大帅,右手一直脸盆架子: “莟大经理,一路风尘,先洗把脸吧。”

“不好意思啊,镇长,来的仓促,没换衣服,脸也没洗。”莟大帅边说边向门后面的脸盆架走去。从脸盆架上的小方镜子里,看到自己头发上,脸颊上满是灰土。他看了一眼脸盆和架子上全是女人用的化妆品,转身出门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漱完毕后,莟大帅又脱下外衣抖了抖灰尘,重新穿上返回镇长办公室。

“莟经理,今天请你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与你沟通。最近一段时间,许多村支书、村长向我反映,他们村保洁员的工资被罚很多,收入被打折扣。这不行啊,你知道的,在农村从事保洁服务,环卫工作的,都是些身有残疾,体弱多病,年龄偏大,没有别的生存技能,是弱势中的弱势,这些人都是镇里的扶贫对象,你罚了他们的款,扣了他们的工资,他们吃不上饭了,镇政府还要出资去扶持帮助他们脱贫。胡书记去市里学习去了,临走之前,镇党委开了一个专题会,专门讨论这件事,胡书记委托我和谈谈,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柳智博坐在办公椅上,一脸严肃地讲了起来。

“柳镇长,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处罚保洁员的力度很小,面积也很小。处罚的对象,是那些违犯公司规定,有事不请假,出工不出力,工作时间干私活,垃圾收集不及时,路面不清扫,房前屋后,坑塘沟边,树林花池里的积存的生活垃圾多日不捡拾,造成群众投诉,城管局巡查拍照督办单下发后不整改且经办事处督促后仍然不整改的人给予经济处罚。”莟大帅坐在离柳智博一米之外的三人沙发上,慢言细语解释着。

“你不要误会,镇里不会干涉你们公司的企业管理,企业职工违反规章制度给予处罚无可非议,合乎情理。但是你们要清楚,你们管理的这批人不是一些正常的人,所以就不能用管理正常人的办法来管理他们。违反了规章制度,应以教育为主,不要动不动就扣他们的工资。他们中的好多人还指望这些钱养家呢。我建议你们对这些人应该给予更多的人文关怀和人性化管理,用关爱与呵护去感化他们,去感动他们。”柳智博脸上虽说没有笑容,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十分平和,没有流露出半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莟大帅低头思考了一分钟的工夫,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镇长,你说这种方法,对大多数人管用,可是对某些脸皮厚的人没有任何作用。他们还常常以自己是弱势人群为借口,要挟公司。我就是一天活不干你也不能扣我工资。镇长,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不要生气,中银保洁公司从省城来前海投标镇村卫生保洁项目是来挣钱的,保洁公司是企业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扶贫部门,就像工厂里的工人,上班干活拿钱。”

听到莟大帅上面的话语,柳智博心里有些不舒服,反驳道:“你们开公司挣钱,没错,镇里付给你们的保洁费已经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可是你们忘了一点,没有社会效益哪有经济效益。光靠罚款是管理不好一个团队的。”说到这里,柳智博略一停顿,看也不看莟大帅,柔软的话语中带着威严道:“镇党委的意见是,请贵公司认真考虑镇里的建议,尽可能的少扣或者不扣保洁员的工资,如果你们处罚保洁员过了,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能力,镇政府将从支付给你们的保洁费里扣除。”

莟大帅好一阵沉默不语。少顷,他收回笑容,站起来说:“好吧,柳镇长,我回去向公司领导汇报。”

回到中银公司后,莟大帅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直接走进了温志勇的办公室。温志勇与陈良宇正在研究前海项目部明年继续投标的事情。

……

……

“温总,你看我们的高级智囊,调解大师凯旋了。”见莟大帅进门,陈良宇立刻满面笑容的起身相迎。

温志勇也放下手里的文件,与大帅打招呼:“回来了,请坐吧,军师。”

“听你兄弟钱大庄讲,前几天你在凯河镇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化解了一场危机,了不起啊。”温志勇从老板椅子上走到右边的三人沙发上,紧挨着莟大帅坐下。陈良宇找了两个纸杯去饮水机那儿接了两杯水,分别放在温志勇和莟大帅的面前。

“还不是让换破损垃圾桶的事给闹的。温总,镇上逼着咱们更换垃圾桶的本意是,为了美观和适用。可是许多镇村领导误解了,他们理解成了增加垃圾桶。所以每天都有镇领导和村干部给镇长打电话要新桶,给驻镇经理打电话的就更多了,连保洁员都要新桶,我们在下面实在招架不住啊。假如咱们公司新购置的几千个新垃圾桶,全部放到村里去,那我们不是还要增加运输车辆,下一步不是还得增加司机和跟车挂桶人员,这样一来,维修费、燃油费,人员工资不得连环增加?这样的话,投入可就大多了。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最要命的是,村里的捅多了,保洁员就不会上门收垃圾了,群众倒垃圾是方便了,保洁员可就懒惰了。还有啊,老百姓现在拼命要桶,到了夏天,谁也不让往自家门口放,嫌臭味难闻。一旦清运不及时,老百姓又要打市长热线投诉你。我觉得这次换桶,有些得不偿失。”莟大帅将窝在心里的话,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了,他也不怕温志勇与陈良宇心里不悦,说他马后炮。

大概是真的渴了,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端起脸前的白开水,倒进嘴了,一仰头咕咚咽了下去。坐在他右边的陈良宇,连忙又去饮水机接了一杯递给他,莟大帅接过水杯又一次一饮而尽。

“说得好啊,不愧是中银公司的优秀员工,仅凭你这席话就该给你记功嘉奖。不瞒你说,这些天我和良宇也为这事闹心。实事求是地说,市城管局要求我们换桶没错,垃圾桶烂了应该更换。问题是换的数量太多,有些村根本就没有以旧换新,而是村支书、村长、镇里的领导以村民不交卫生费之名不停地索要。无意中增加了公司的运营成本。刚才我和良宇商量,新购进的这一批先不发下去了,以后也不买了。等明年招完标后再说。你能这样想问题,比钱大庄强多了,看来是动过脑子了,为你点赞。”温志勇满意的拍了拍莟大帅的肩膀。少顷,他又收回笑容问莟大帅:“从进门你就黑着脸,怎么了?”

“嗨,刚才在映秀,被柳智博训话了一通。”莟大帅拉着脸,摇着头说。

“为啥啊?你和她好得像姐妹。她还舍得训你?”温志勇调侃了大帅一句。

“好得像姐妹?你当老总的又取笑我。”莟大帅不屑一顾道。

“到底怎么回事?”陈良宇小声问。

“中午,我正带着镇府驻地的保洁员清理中心大街两侧的柴草和杂物,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让我速去她的办公室,说有事沟通。等我满面灰尘地走进镇长办公室时,她板着脸突然问我每月扣保洁员多少钱。搞得我一头雾水。”

“她问这个干什么啊?啥意思啊?你细细说来听听。”温志勇也一下严肃起来。

“好,她说最近几个月有很多村支书、村长向她反映保洁公司对保洁员处罚得太狠,而这些人都是村里的扶贫对象,公司罚了他们的钱,工资少了影响到他们脱贫的最低收入,镇里还要再帮扶他们。他们不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工作不敬业,不认真要以教育为主,尽量不要扣保洁员的工资。别忘了他们都是些弱势群体。我给她解释说,制度面前人人平等,谁违反了规章制度,工作干不好,被市城管局拍照督办,被村民投诉,就必须给予经济处罚,否则,对那些工作认真负责,兢兢业业,被群众表扬的保洁员来说就不公平,弱势群体更应该爱岗敬业,自强自立,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岗位与劳动成果,而不是以弱势群体为借口,不遵守劳动纪律,出工不出力,干私活,不把精力用到工作上,将环卫工作当成业余爱好。你听这个骚娘们怎么说,‘如果你们不听劝阻,继续一意孤行,你们公司扣保洁员多少钱,镇里就扣你们多少保洁费,到时可别说我不讲情面。’”莟大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这不是在干涉公司的内政吗?”温志勇很不高兴的讲道。“保洁员干不好工作,还不让处罚,真是岂有此理。”

“温总,咱也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啊。”陈良宇不紧不慢,一字一停顿的提醒道。

温志勇冷静的思考了一刻钟说:“咱既不能与镇长顶着干还要坚持公司的管理制度,这就要看你们驻镇经理的智慧了。你们工作之一,就是协调好公司与镇领导的关系。良宇你给他们支一招吧。”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把处罚的标准定低,加大处罚人数,减轻处罚数额。俗话说零割肉不疼。这样既可以给镇长留足了面子。又可以行使了咱们公司的管理职能。镇长不好说什么,保洁员又能接受。”陈良宇边思索边说。

温志勇点着头说道:“良宇说得很有道理,值得参考,大帅你和大庄仔细琢磨琢磨。”

“不愧是温总的高参,点子就是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陈总的主意好不好让实践检验一下。回去后,我马上修改管理制度与奖罚措施,改好后请两位领导审批。”大帅幽默了陈良宇一下。

“不是先给我们审,而是先让柳智博看,全力争取到柳镇长的支持,你的工作才顺风顺水。晓得了吗?”温志勇马上纠正莟大帅的话。

“好的,立即照办。”莟大帅坚定的回答。

“温总,前几天大帅在凯河不是替大庄舌战群儒吗?公司应该给他记功。我看这样吧,今天晚上,以你的名义宴请一下我们中银公司的军师演说家,我和大庄作陪,你看他今天的情绪多低落,我敢说在柳镇长面前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刚才你也听见了,她骂柳智博是骚娘们。让他多喝几杯爷们爷们,提提他的精气神,不然他可就变成和柳镇长一样的母鸡了。”陈良宇机智幽默的给莟大帅营造了一个轻松快乐的空间,莟大帅心里一阵窃喜,他发自内心的钦佩陈良宇的谈话艺术。

“好的啊,就按陈总的意思办,今晚为我们的演讲军师庆功。良宇,你通知办公室魏主任马上安排酒店。”温志勇也想借酒场,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一块探讨莟大帅刚才提出的问题,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

“领导的好意我领了,别因为我浪费公司得钱了。”莟大帅内秀隐忍的一面又显现出来了,他是个为人低调,不喜欢张扬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酒场上是个滴酒不沾,抿一抿酒杯就脸红的人。

“好的,温总,我马上找魏主任安排。”陈良宇没有给莟大帅拒绝的机会。

望着陈良宇下楼的身影,莟大帅无奈地摇起了头。他对温志勇说:“温总,最近血糖很高,医生叮嘱我不能沾酒的。”

温志勇眼睛盯着手机上的一条微信专心致志地看着,头也没抬起来答道:“谁说让你喝酒了,别人喝酒你站着,别人吃菜你看着,如何?”

“不如何!我又不是个看客。你们喝酒我吃菜,如何?”莟大帅反问了一句。

温志勇呵呵一笑:“那你莟大帅岂不成了一名吃货?”

“哈哈,我还就是一名吃货,美食家。”莟大帅仰天一笑,走出了温志勇的办公室,下楼去宿舍找他的老伙计钱大庄去了。

……

……

五天了,莟大帅都没有到镇府去。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柳智博。对于违反公司规章制度,违反劳动纪律,耍奸偷懒,干私活,捡拾垃圾敷衍了事,没有事业心,责任心的保洁员光靠思想教育,不给以经济处罚,怎么维护纪律的权威,对那些遵章守纪,工作认真的保洁员也不公平啊。弱势群体是很可怜,但不是自由散漫,无法无天的理由。在任何企业内,都没有不受纪律约束,不受制度约束的特殊职工,纪律面前人人平等。违反企业规定就必须接受处罚,天经地义。人性化管理与制度约束是相向而行的。他们家庭贫困,中银可以帮助,违反劳动纪律,也必须给予处罚。

他借下村巡查卫生的机会,与保洁员、村领导、村民交谈,征询他们的意见,问问这些人违反劳动纪律,规章制度该不该扣钱?处罚违纪与扶贫是风马牛不相及,该不该相提并论。

一位保洁员家属告诉莟大帅,端人饭碗受人管,工作干不好就要扣钱,没的说。如果,我的那口子卫生没打扫好,垃圾清理不及时,被村民投诉了,你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绝对毫无怨言。

听了这些话,莟大帅心里有底了。他在树林里查看有无成片垃圾堆时,头顶骄阳,脚踩落叶,在午后炎热阳光里,认真思考陈良宇的建议。

把处罚的标准定低,加大处罚人数,减轻处罚数额。这个点子好是好,估计柳智博也能接受。就是觉得处罚力度不够,起不到警示作用。他违反规定了,你罚了他10块钱,不疼不痒的,他也不在乎,无所谓。我再给他加一条,增加次数,累计处罚,一次10元,两次翻翻。莟大帅乐了,双手一拍,心里说了一句:“这样一来,你柳智博就不好说什么了吧。”

想好了对策,莟大帅命司机兼助手杜永松直接开车去了凯河镇,与钱大庄商议,这次他想拉上钱大庄,两个镇联合起来,一起修改处罚条例。

“大庄,我想好一个主意,应付镇长,你看行不行?”莟大帅一改他那斯文的性格,一进凯河办事处的大门,人还下车,就喊了起来。

钱大庄正在办公室里和李力所长,夏石东等三名队长研究迎接前海市党建观摩团来凯河镇观摩期间沿途卫生的清理方案。听到莟大帅的在门外喊他,有些喜出望外。立刻出门迎接。

“欢迎军师来凯河指导工作,怎么不吭一声,突然造访。”大庄伸开双臂想拥抱一下老伙计。不曾想大帅一闪身子,进了办公室。

“干吗啊,干吗啊,大庭广众之下文明一点好不好?”莟大帅一屁股坐在了钱大庄的椅子上。

“你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抱一下 ,怎么了。”大庄自己从房子的墙根处拖了把软皮椅子挨着大帅坐了下来。

“兄弟,我想好了一条妙计和你商量一下。咱们两个镇一起执行。”大帅首先开了腔。

“不忙。先向你介绍身边这位领导,凯河镇环卫所所长李力。”大庄伸手指了指坐在他左侧的李力。

然后又看着大帅,向李力介绍道:“我的兄弟,中银公司前海项目部总经理助理,军师,映秀镇办事处经理莟大帅。”

莟大帅立即起身向李力伸出右手: “李所长好。”

“久闻莟经理大名,幸会幸会。”李力握着莟大帅的手说。

“听大庄说他在凯河镇工作,得到李所长支持、关照。我这个兄弟性情耿直,性格豪爽,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有时会在无意中得罪人,假如真有冒犯领导之意,还请李所长多多担待,多多包涵,多多宽容,兄弟我在这抱拳致谢。”莟大帅不愧是军师,寥寥数语,就把李力哄得乐滋滋的,为钱大庄在李力面前挣了面子,增加了能量。

“莟大经理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口才了得。自从戴力被停职后,镇里的环卫一体化工作由我和大庄一起商量,我们两兄弟也不存在谁领导谁,配合默契,镇长书记对村里的环境卫生还算满意。”李力接过莟大帅的话,说得更圆满,为钱大庄留足了面子,让钱大庄的心里暖暖的。

“别谦虚了,都是你所长领导得好,协调好。我只是你手下的一个上等兵。”钱大庄也学会了恭维别人,说话做事低调了很多。

“又瞎说,谁是领导啊?”李力瞪了钱大庄一眼。

莟大帅站起来伸出双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李力、钱大庄也伸出双手大声说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说罢,三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好,你们谈事,我先走了。”李力微笑着走了出去。

莟大帅点头招呼道;“李所长,改日我请你去市区吃大餐啊。”

“莟经理客气,客气。你们忙吧。”李力站在电梯口回了一句。

返回座位,莟大帅拉着钱大庄做到自己的身边,急不可待的说了起来。

那天在温总办公室,我与他和陈总探讨的问题,你也听说了吧。我认为陈良宇的建议好是好,就是觉得处罚力度不够,很多保洁员会不在乎,起不到警示作用。我想再加了一条,你看行不行,增加次数,累积处罚。一次扣10元,两次二十。这样保洁员就要考虑了。你想啊,镇府驻地保洁员的基础工资是1600元,加上考核400元,总的收入是2000元,一次脱岗一次10元,垃圾清理不及时一次10元,不彻底一次10元,责任区内留有死角一次10元,房前屋后,背街小巷,零散垃圾不捡拾一次10元,坑塘内的漂浮物不打捞一次10元,不穿保洁服一次10元,被村民投诉一次100元,被城管局拍照一次100元,以上几条,违反两次者罚款翻翻,这样的处罚标准,镇里领导就能接受了。”

“两条建议叠加在一起,既能让镇长接受又能让保洁员心疼,两全齐美啊。”大庄满意的两手击在了一起。

“你可要和我一起来执行这一惩罚措施,咱们俩个镇同时发力,镇里领导就不好说什么,对保洁员的警示作用,效果就更好。”莟大帅两眼盯着钱大庄异常严肃地说。

那当然了。你定日子,映秀、凯河俩镇办事处同时召开保洁员大会公布。”钱大庄摩拳擦掌的说。

“太好了,来,兄弟同心,”莟大帅再次伸出两手。

“其利断金。”钱大庄紧紧握住莟大帅的手,使劲地摇着。

“走,回市区向老板汇报去。”莟大帅笑着建议。

今晚你请客,酱牛肉,二锅头。”

小克斯,没问题。”

下楼后,莟大帅、钱大庄走进各自的长安工作车,一起出了政府大院,返回市区。

回到公司项目部后,兴高采烈的莟大帅哼着小曲,迈着轻松的步子,直奔温志勇办公室,轻轻地敲门。连续敲了三次,里面没有动静。哎,大白天的没在家,去哪儿了?莟大帅自言自语了一句,正要转身离开,陈良宇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干吗呢?”陈良宇幽默地问。

“陈总啊,你在也行,我有事向你汇报。”莟大帅急不可耐的说。可能因为着急吧,说话的语调又尖又细更有些女人味了,不仅声音像女人,而且身子还紧挨着陈良宇,肩并肩地走在了一起。

“喂,你离我远一点,男女有别。”陈良宇扭头看着莟大帅,坏意地笑了起来。

“谁是女人啊?你当领导不正经。”莟大帅有些生气。

“你是女人啊,瞧你那语气,陈总啊——恶心死了。温总说了你多少次了,男人一点,伟岸一些,一天到晚地娘们兮兮的,柳智博比你都爷们。”陈良宇粗声粗气的数落了莟大帅一顿。“好,有什么事你说吧。”

“本来心情很好,被你一阵寒酸,兴趣全无。”莟大帅斜眼看着陈良宇,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看,这样说话不就很男人吗。”陈良宇抬手拍了一下莟大帅的肩膀。“好了,有什么事快说吧。”说着两人走进了陈良宇的办公室。“请坐,说话要简明扼要,不要废话连篇。”

莟大帅抬眼看了陈良宇一眼,低头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

“陈总。前些日子,咱们在温总办公室里议论的那件事,我对你的建议做了补充,增加了一条,就是在降低处罚的标准,加大处罚人数,减轻处罚数额的基础上再增加一条:增加次数,累计罚款。这样可以起到良好的警示作用。”

陈良宇闭目想了一下说,“增加次数,累计处罚。好的,增加了一条全面多了。好,你给柳智博写报告吧。”

“这么说你同意了?”莟大帅严肃地问。

“当然同意,不同意能让你给镇领导写报告,啰唆。”陈良宇瞪着眼说。

“谢谢领导,我去给柳镇长写报告了。”莟大帅招呼也没打,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

……

第二天一大早,莟大帅带着新制定的奖惩措施,再次走进柳智博的镇长办公室。

“柳镇长,您好!这是公司领导刚刚出台的对违纪保洁员的处罚措施,你看一下吧,哪里不行我们在修改。”说罢,莟大帅双手捧着两页A4纸文字稿递到柳智博的手里。

柳智博推了推下滑的近视镜,拿起A4纸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了一句与工作不搭界的话:“莟经理,今天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啊?”话没说完,自己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嗯——”莟大帅不只是没听清楚呢,还是注意力没在这儿,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明白过来时,脸上一片绯红。“看你,镇长,你又取笑我,拿我穷开心。”

柳智博止住笑声,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开玩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闻到纸上的香味,就联想到你女性十足的个性,你看你细皮嫩肉的,皮肤保养得这么好,比我这个真女人还女人,一定买了不少护肤品。哎,莟大经理,我平时是很少用化妆品。”说完自己又笑了起来。“哦,我忘了你很容易害羞的。”笑过之后,柳智博才一本正经的审看莟大帅递给她的处罚条例。

“降低处罚数额,增加处罚人数,多次违纪者,翻翻处罚。”柳智博边看边念。“莟经理,我看这一条例比较公平合理,处罚面积大了,但额度少了,保洁员容易接受,个别屡教不改的累计处罚款,他也无话可说,更不好意思来镇上投诉。我没意见,照此执行吧。对了,有一点你记住,我丝毫没有干涉你们公司内部管理的意图,只是提提建议,仅供参考的。”

“镇长,保洁工作是城乡环卫一体化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党委政府的中心工作之一,保洁公司必须服务服从于党委政府的中心工作,扶贫、脱贫是全党全国的中心工作,保洁公司责无旁贷要替政府分忧。你放心,只要咱镇250名保洁员爱岗敬业,我向你保证,不仅一分钱不扣还要奖励大家。”这几句话莟大帅说的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底气十足。

柳智博满意地点着头,直视着莟大帅笑,连说了三个好。“没想到,我们的莟大经理,有着很强烈政治意识和大局意识。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来自首都某部委机关的吧。哎,大领导,你可要多多指导我们镇上的工作,尤其是扶贫攻坚工作。”

“镇长,你说笑了。我是到基层来学习的。哪能指导工作啊。我在城乡环卫一体化方面,还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或者是干得不好的地方,你和胡书记尽管直言批评,我保证虚心接受。”莟大帅一脸真诚。自从今年他和大庄随中银公司来到前海起,他们就已忘记了自己是原来的身份,说话做事十分的低调,除极个别的领导知道外,连陈良宇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柳智博之所以知道内情,是因为今年夏天大帅休假时,从北京自己的单位,给映秀镇争取来了200万元的扶贫帮扶项目资金。这件事也只有柳智博和胡春华两人知道。温志勇、陈良宇都不清楚。还好柳智博、胡春华守口如瓶,兑现了不声张还保密的诺言。

“镇长,那我明天就开保洁员大会宣布这一处罚新规定,宣布后凯河镇将于我们镇同一时间执行。”莟大帅从柳智博的办公桌上拿起处罚措施稿子放进了自己的棕色真皮公文包里,转身走出了镇长办公室。

……

……

莟大帅前脚刚出柳智博办公室的门,李弘后脚就跟了进来,俩人前后不超过一刻钟。幸亏今天柳智博没什么大事。

“弘姐,你来了,你的领导刚走。”柳智博起身将李弘让到沙发上,转身倒了一杯热水。

“哦,莟经理来你这儿了。”李弘从进门就喜笑颜开的。

“对,他刚走。弘姐今天来一定有什么好事告诉我吧。”柳智博也笑了起来。

李弘轻轻地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放下杯子讲了起来。“镇长妹子,还真有好事。我先给你一样东西,看看喜欢不。”

“啥东西啊,神神秘秘的。”柳智博有些好奇。

李弘从她的无纺布手提袋里,取出一块一米长,半米宽的刺绣工艺品,一层一层的慢慢展开。这是一幅用真丝面料,手工完成的单面手工刺绣万里长城图软裱图。作品图案画面,气势雄伟,绣工细致,针法活泼,桑蚕丝线绣成。

面对制作精良的纯手工刺绣制品,柳智博大惊失色,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她摘下近视眼镜,仔细欣赏着:“弘姐,这幅刺绣好漂亮啊,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好看吗?”李弘问。

“好看,好看。”柳智博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刺绣上,低着头连说了两遍。

“妹子,你觉得好看那就送给你吧,你可以把它装裱成一幅卷轴。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万里长城世界闻名的,它像一条矫健的巨龙,蜿蜒曲折,蟠伏在中华大地上,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创造的奇迹,是世界上最宏伟的建筑工程,在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妹子,你把它作为装饰画挂在办公室里,不仅有江山永固美好寓意,还让你的办公室更加明亮气派。”李弘不紧不慢地笑着说。

“哎呀,弘姐,想不到你蛮有文化吗。手工刺绣是艺术品,价格不菲。你还没告诉我,是从哪里搞来的。”柳智博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挨着李弘坐在了桌前的三人沙发上。

“妹子,这是我花了60个晚上亲手绣的。”李弘不好意思的笑声说道。

“你绣的?”柳智博两眼一瞪,大吃一惊。

“是啊。不敢相信是吧?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李弘摇起了头。

“了不起啊,大姐。快说说怎么回事。”柳智博一下来了兴趣。

“事情还得从丁广大的死说起。”李弘收起笑脸,表情严肃的向柳智博讲述事情的原委。

丁广大的后事处理完,半年后的一天早上,李弘吃罢早饭,带上工具,骑上电车,准备出门上班去。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弘急忙开门一看,惊讶地张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肇事司机王继良的妻子周咚雨从天而降,出现在面前。

“你是?”李弘都有些快认不出她了。

“大姐,我是周咚雨啊。”站在门外的周咚雨大声说道。

李弘眉头一皱,瞬间想起来脸前的这个女人。“是小周啊,快进屋,快进屋。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大姐,好久没见,我来看看你。你好吗?”

“谢谢!还好,你也挺好的吧。”

“好。”周咚雨将一个水果篮提进了客厅。

来就来吗,买东西干吗。”

“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昨天儿子说好跟我一起来看你的,不曾想学校今早通知有集体活动不允许请假来不了。”

“还别说,我还有点想他了。怎么样啊,他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天天念叨着陪我来看你。”

“还是别耽误他上学。要来可以到放假的时候。”李弘一脸平静地说。

“大姐,我今天来除了看你,还给你带来了一条好消息,想听吗?”周咚雨喜笑颜开的问李弘。

“当然想听了,啥好消息啊,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李弘一头雾水,急切地想知道什么样的好消息。

“你知道的,我的娘家是苏州的。苏州是刺绣之乡,苏州的手工刺绣中外闻名。手工刺绣,不仅仅是商品,还是艺术品,收藏价值高得很。在苏州做刺绣的被称作绣娘,很受人尊重的。我看你干环卫工挺苦的,尤其是丁大哥去世后,你一个人靠干那份又脏又累的打扫卫生的工作,挣那点微薄的辛苦钱,过着这么清贫的日子,我和孩子都很于心不忍,更是心疼你,尤其是你干儿子,天天念叨我,让我接你来我家,他还说他长大了后给你养老送终,逼我给你找份体面工作。真没想到她小小的年纪还有这份心。我想了很久,大姐,我知道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性格很倔强的人,让你来我家你不一定会来,给你钱你一定不会收,可我又不能辜负了儿子的一片苦心。思来想去,我觉得教你一门手艺你不会不学吧。于是,和你干儿子一商量,他举双手赞成。刺绣,我从小就会,出嫁之后也没舍弃这门手艺。这才决定教你做手工刺绣,你把绣好的产品交给我,我拿回苏州娘家去买,保证卖个好价钱。我今天登门就是要带你去我家学艺,一个月内包教包会。你学会回来后还可以教别人。”

听了周咚雨的话,李弘的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王继良一家都是善良的人,出了车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丁广大在天有灵,知道肇事者一家对自己这么好,死也瞑目了。尤其是王继良、周咚雨夫妻俩的儿子,虽说年纪不大,但却非常的懂事,认自己做干娘,叫人喜欢的不行。周咚雨说要教自己一门谋生的手艺,李弘高兴地心花怒放。真是天上掉馅饼啊。这辈子她多想有一技之长啊。如果小的时候能学一点手艺,也不至于到老了还天天与垃圾打交道。

“咚雨啊,”李弘换了一种称呼,亲切多了。“你回去以后,首先要好好谢谢我的干儿子,就说干娘也想他,这几天我就去看他。”说完这句话,她故意停了一会,他又接着说:

“咚雨,你看我都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手脚又笨得很,能学会吗?”

“我的姐姐心灵手巧,当然能学会了。再说了,不是还有我这个师父嘛,一定能学会的,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周咚雨鼓励道。

李弘心里想,她说的没错,自己年轻的时候的确是聪明,什么新事物老师一教就会。她双目紧闭,思索了一会,睁开眼语气坚决地说:“咚雨,我决定跟你去学刺绣,但是我的环卫工作也不能丢。这样子,我……我……不是还有个……郭正义,你知道的。我去和他商量一下,让他一早一晚的替我捡拾捡拾村里的垃圾,清理清理坑塘沟边的杂草。现在是一年中生活垃圾最少的季节。我还得向公司领导请好假。明天咱们走行吗?”

“好的。明天走。”周咚雨点了一下头。

就这样,李弘跟着周咚雨去了肇事司机的家里,去了车祸发生的那个地方。在那儿待了66天,凭着一股坚忍不拔的精神,熟练地掌握了手工刺绣这门技术。她把自己呕心沥血60个黑夜,一针一线钩织出来的处女作,送给了在她悲痛欲绝的那些日子里,给了她亲人般的温暖,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的年轻美丽的女镇长柳智博。

“好样的,大姐。为你点赞。”柳智博被这个坚强的女人深深感动,展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拉起了她的手。“辛苦了,大姐。”

“不辛苦啊。”

“镇长,”李弘一脸的兴奋。

“叫妹子。”柳智博说。

“哎。妹子,刺绣这个活,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只要手巧心细就行。绣出来的就是工艺品,很有市场,尤其在国外很受欢迎。我有一个想法,跟你沟通一下。说的不对,你不要怪我。”

“你说吧,大姐。”柳智博两眼温情地看着李弘。

“我们镇里有250个保洁员,这些保洁员和我一样都是些弱势群体,而且年纪都大了,做不了什么了。可是他们家里都有儿媳妇啊,而这些儿媳妇在家里主要是干些看孩子做饭家务活,我想把他们组织起来,办一个培训班,教他们学刺绣。学会之后,利用晚上的时间,在家里干手工刺绣活,产品交给车祸肇事司机的家属周咚雨拿回她娘家苏州去买,等这些人见到利润后,再把咱们镇上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组织起来学刺绣,这样他们就不用去外面打工了,还能在家了照顾家庭。也算我对扶贫工作做点事情吧,你看怎么样啊?”李弘侧过脸来征询柳智博的意见。

柳智博稍作思考,大声说道:“太好了,大姐,你干吧,我全力支持你。我立刻给你申请创业资金。”

“什么基金?”李弘没有听清楚。

“不是基金,是创业资金。”柳智博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说着。

李弘一激动又反过来拥抱一下柳智博。“好啊,镇长,不管钱多少,我都谢谢您,你一直是我的贵人啊。我会用这笔钱多进一些针线和布料,供大家学习用。妹子,你放心,不到半年我就会让大家拿到钱的。培训期间,我给大家发生活费的。”

“好的,大姐。也请放心,等你们的第一批刺绣产品换成现金后,党委和政府为你们开庆功会,我和胡书记亲自上台给你颁奖,向市里为你们请功。”柳智博抬起双手拍了拍李弘的双肩:“我在镇里等你的好消息。”

“妹子,我还有个要求。”李弘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

“好,你说吧。”柳智博也收起了笑容,一脸的严肃。

“培训绣娘,不能耽搁我的环卫工作,我依然是中银公司的一名保洁员。我这一辈子,没什么文化,靠出苦力吃饭。这些年,如果没有中银保洁公司为我提供这份微薄的薪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熬那些苦日子。再说了,前些日子我们领导莟经理给我说,城乡环卫一体化,镇村卫生保洁工作已经形成规范化、常态化、标准化,制度化,要求越来越严,我负责的区域是示范区域,一点都不能马虎的,我必须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为别人做出榜样。”说这些话时显得李弘有些固执。

“好样的大姐,你对环卫工作爱岗敬业,任劳任怨,干得非常出色,莟经理多次和我说要和镇政府联合表彰你。你自己安排好时间,兼顾好吧,我祝福你双赢。”柳智博紧握了一下李弘的手。

“妹子,有你的支持和帮助,我更有信心干好这两份工作了。”李弘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那我先回去准备了。”李弘起身准备离去。

“去吧,弘姐,记着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柳智博边送她到门口边说。

“晓得了,镇长,你回吧。”李弘在楼梯口与柳智博道别。

回到家后,李弘立刻给周咚雨打了手机,把它和柳智博镇长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全讲了。出乎李弘的预料,周咚雨答应全力支持她开办培训班,还说可以来前海亲自授课具体指导,培训的工具由她从苏州带过来。到时还可以带着儿子一起来看望她,了却儿子的心愿。甚至可以认识一下女镇长,洽谈一下合作事宜。听到这里,李弘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她答应周咚雨,来前海后一定带她见柳智博镇长。

当然,最快乐的莫过于周咚雨的儿子王宁了。听说要去前海看望他的干娘,兴奋的夜里睡不好觉。他吵着要用平常积攒的零用钱,给干娘买一条漂亮的纱巾。“我干娘长得像天仙,又干保洁员,戴条橙色的纱巾人会更漂亮的。”每天睡觉前都会跟他妈妈唠叨这么一句话。或许他早已忘记是他爸爸疲劳驾驶压死了干娘的男人。小孩子嘛再大的事几天的时间都会抛到九霄云外去的。大概用不几年,车祸的事他就会没有什么印象了。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