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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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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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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云知道连载

 第十八章

 

“莟经理,早会开完了没有?来映秀了没有啊?离开市区了没有 ?”莟大帅还没走出会议室,就接到一个显示属地是前海的本地集团手机号。他犹豫片刻,估计是镇里某个领导找他有事,马上接通了。

“你好,哪位领导?”莟大帅语气温和地问道。

“莟经理,我是镇文化中心的主任薛阳阳,家住河口村。有点急事向你求助。”

这位自称是文化中心主任的人叫薛阳阳,在镇府会议室早上点名时,偶尔与莟大帅走成对面,擦肩而过时,也点头致意,没有太深的交往,毕竟不是一个部门的。

“不客气的,薛主任,有什么事需要我办,您尽管吩咐。”莟大帅的嘴上功夫真是了得。

“那我就不客气了。莟经理,是这样,今天早上,我母亲出门倒垃圾时,不小心把项链倒进了家门口的绿色果皮垃圾箱里了。当时没在意,吃完早饭出门想戴了,怎么也找不到,过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将金项链当垃圾扔了。老人家立刻出门去找,结果门口垃圾桶里的垃圾被你们的上料车给拉走了,老太太一着急晕了过去。

一条项链,虽说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可老人家把它视为心肝宝贝。所以麻烦您组织几个保洁员到垃圾中转站看看上料车卸车没有,请你们帮忙找一下,好对老太太有个交代。你放心,不管找到找不到,我都会补偿大家的。”薛阳阳在手机里气喘吁吁的把意思表达出来。“莟经理,我求你们了,帮帮忙。”

听明白薛阳阳的诉求,莟大帅没有任何犹豫,立马说道:“薛主任,你先别急,我给负责运输这一片区料车司机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你放心,我去垃圾中转站亲自督办,竭尽全力帮你寻找,也请转告老母亲耐心等候。”

“好的,莟经理,辛苦你们了。”薛阳阳声音有些嘶哑了。

扣掉薛阳阳的手机,莟大帅立刻拨通了负责这一区域清运司机宋大年的手机。他担心一旦这一料车的垃圾倒入垃圾站内的压缩箱内,就没有找到项链的机会了。还好,上料车正在离垃圾站最近的一个村子收集。

“宋师傅,车子装满了没有啊?”莟大帅急切地问。

“装了三分之一了。”料车司机宋大年回答。

“河口村的垃圾是你的车负责拉吧?”莟大帅再次确认薛阳阳母亲丢失项链的村庄与司机宋大年负责的区域是否对应。

宋大年有些不解地答道:“是我的车负责。我在这一片都拉一年多了,大清早的明知故问。莟经理,怎么了?”宋大年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不知道薛阳阳的母亲将金项链当垃圾扔进了垃圾桶了。

“好的,宋师傅。这样子,你不要收了,马上将车开到垃圾站,停在大院等我。”莟大帅近乎命令道。

“好吧。我马上返回去。”宋大年满脸的疑惑。

一个时辰后,莟大帅的车开进了了映秀镇垃圾中转站的大院里。从车里出来,他径直走向车号为8185的时代中驰上料车,司机宋大年已在车旁等候。这辆车正是装有金项链的那辆垃圾车。来映秀的途中,莟大帅已让附近村的保洁员火速赶到垃圾站来。恰好,莟大帅走到上料车旁时,四个身穿黄色马甲的保洁员骑着电车也进了垃圾。

“经理,让我们来垃圾站,是清理池底的垃圾吧?”站在最前面的保洁员陆大柱开口问道。

莟大帅指了指身子一侧的上料车说:“今天车里的垃圾不往压缩箱里倒,倒在大院的地上,有人要我们找一条金项链。”说完,他看了一眼宋大年,却对着四位保洁员说:“宋师傅,你把车开到大院里来卸车。”

“卸车?”宋大年不解地问。

“对,卸车。”莟大帅坚定地说。

“卸到这儿?”宋大年又问。

“没错,把车里的垃圾全部倒在这儿。”莟大帅点了点头。。

 “什么,全部倒在这儿?”宋大年两只眼睛瞪得像牛眼。

“对,倒在这儿,让保洁员仔细查找,这车垃圾里是否有一条金项链。”莟大帅不急不躁的说。

“从一车垃圾里找金项链,那不是大海捞针吗?”陆大柱大声说道。

“对,是大海捞针。老百姓信任我们,再大的海,针也要捞。”莟大帅异常严肃地说。

宋大年返回驾驶室,重新发动车,操纵升降杆,跟车员打开箱体后门,满满一车散发着恶臭味的垃圾倾倒在了大院中间的水泥地面上。

“大家听我说,刚才我接到镇里一位领导的电话,说他老母亲有犯糊涂的毛病。今天早上起床后,误把昨晚放在床头上的金项链当垃圾扔到了垃圾桶里,就在这堆垃圾里。待老人家明白过来出门去垃圾箱寻找时,桶里的垃圾已被宋师傅的上料车给拉走了。老太太视项链为心肝宝贝,一着急晕了过去,送进了医院。所以这位镇领导向我们求助,让我们帮忙找一下,实在找不到人家也不会怪我们。谁家都有父母,大家辛苦一下,咱就权当是可怜可怜老太太吧。”

莟大帅说完,去屋里找了个小铲子,拿了个板凳,坐到了垃圾堆旁,一点一点拨拉起臭气熏天的垃圾来。见经理亲自查找,刚才来的那几个保洁员,也纷纷拿起铲子围坐在垃圾堆旁,动起手来。

“大家注意,不要放过任何细节,比如纸团之类,一定要打开看一下,千万要小心。”莟大帅提醒着大家。

“莟经理,太恶心人了,你看都是些尿不湿,卫生巾,儿童粪便,剩菜剩汤,哪有你说的宝贝啊。”陆大柱又开腔了。

“哎呀--哎呀—死猫!死猫。”

陆大柱身旁的一个年纪相对轻一些保洁员,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呜呜地呕吐起来。

“在农村干保洁做环卫工人,什么事没遇到过。死猫死狗那天不见?死人不也天天见吗?太矫情了,哪像个农民啊。”坐在莟大帅身边的一位满头白发的保洁员,以藐视的口气,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

“老人家,话可不能这样说,人和人不一样,也不能强迫一样。今天所有来找项链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莟大帅没有埋怨任何人,还替第二个说话难听的保洁员说了一句公道话。像这种事情,人家执意不来,咱也奈何不了人家。

“也是。”满头白发的老者摇着头说。

说话间,时间悄悄地划过了两个多小时。满满一料车垃圾,已被几位保洁员翻腾了三分之二,没有发现项链的踪迹,莟大帅与保洁员们仍然一丝不苟地寻找着。随着温度的升高,恶臭味越来越刺鼻,在场的保洁员们开始皱眉头。

“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辛苦大家了。”循着声音看去,一个干部模样的人骑着电动三轮车进了垃圾站大院。不用介绍,莟大帅就已判断出此人就是镇文化中心的主任薛阳阳。

“莟经理,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你让大家歇一会吧。”薛阳阳径直向莟大帅方向走来。

“你好。薛主任。别客气,你告诉老太太,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寻找的,请他别着急。”莟大帅摘下手套,与薛阳阳轻轻握了下手。“辛苦一点,没关系的。”

“垃圾的气味太臭了,我给大家每人买了一副里面戴胶的手套和一个口罩。项链找不到没关系,千万不要被臭味熏病了。”薛阳阳,从电车上搬下来一大包手套和口罩,与莟大帅一起分发给大家。

“好的,谢谢薛主任。再有一个小时,这堆垃圾就翻遍了。”莟大帅边戴口罩边说。

“我妈每天早上有一个习惯,洗漱完毕后,会把所有的垃圾装到白色塑料袋子里系好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我断定,项链应该在成袋的塑料袋里,你们查找的重点应该是系好的塑料袋,按这个思路找会省很多功夫,查找的进度也会快很多的。”薛阳阳提醒了一句。

“好的,薛主任。你先回镇里忙吧,一有结果我马上给你打手机。”说完这句话,莟大帅低下头将面前的成包的垃圾袋一个一个地解开仔细查看。

“那,大家继续受累。我先回了。”薛阳阳抬腿跨上电动车,向政府大院驶去。

“请大家按照薛主任刚才提示的细节,翻找所有的成包的垃圾袋,午饭前争取将这堆垃圾翻一遍,加快速度。”莟大帅提醒了一句。

查找、翻找系好的垃圾袋,其他的立马运走。按照薛阳阳的提示查找后,速度加快了一倍,加之戴上了口罩和手套,闻不到臭味了,手也干净,大家的心情也静了下来,翻找的更细致了。

“呀呀呀,莟经理,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要找的宝贝。”临近中午时分,陆大柱两只手提着一个白色的像是超市里用的那种塑料袋子,袋子里的垃圾已经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了有一团黄色的像是链子之类的东西。

莟大帅停下手里的活,起身来到陆大柱身旁,蹲下来双手接过白色塑料袋,转身走到一宽敞处,轻轻地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水泥地上,然后摘下手套,用手慢慢扒拉着。一刻钟后,那团黄色的链条全部暴露在出来,阳光照在上面,闪出金色的光芒,

“没错,就是它。哈哈,找你找的好苦啊,看你还往哪儿跑。”莟大帅幽默地说道。“兄弟们,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项链找到了。谢谢大家!”

“薛主任吗?我是保洁公司的莟大帅,项链找到了,你过来确认一下吧。”莟大帅接通了薛阳阳的手机。

“太好了,我马上赶过去。”薛阳阳惊喜的语调都变了。

这次薛阳阳没有骑他的电动三轮车,而是去隔壁的派出所要了辆车顶装有蓝灯,没有出警的110警车,风驰电掣地向垃圾中转站驶来。

“莟经理,我来了。”薛阳阳一个箭步从警车上跳了下来,跑向莟大帅。

莟大帅双手捧着那条闪着金光的小链条,微笑着迎着薛阳阳。

从莟大帅手里接过项链,薛阳阳仔细辨认。少顷,眼里噙满了泪花。“没错,没错,就是它,我妈妈天天戴着他出门,我认的它。”忽然,薛阳阳又把项链还给了莟大帅,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五秒钟后,对方手机传来约翰·施特劳斯优美的华尔兹《春之声》圆舞曲的铃声。

“喂——”手机接通了,是位老太太的声音。
    “妈,妈,项链找到了。”薛阳阳高兴的像个孩子,打着电话又蹦又跳的。

“儿啊,你说什么,项链找到了。怎么可能呢?你是哄我老太太高兴的吧。”电话那头老太太不太相信地说。

薛阳阳平静了一下情绪,放慢语速,平和地说道:“妈,我没哄你,是真的,保洁公司的莟经理带着四五个保洁员在垃圾站的垃圾堆里,找了整整一上午才找到的。”

电话那头的老太太有些激动了:“真找到了,那敢情好啊。儿子,人家在垃圾堆里干了一中午,又臭又累的不容易,你不能亏了人家,用我的退休金每人发200块钱,就说我老太太谢谢大家!”

“妈,你别激动。千儿八百的钱儿子还是有的,还用不着你的退休金。正好我身上带着1000块钱,我现在就发给大家,你放心好了。”薛阳阳安慰着母亲。

“儿子,项链找到了,我的病好了,让你媳妇跟我出院。”老太太喜形于色的命令着薛阳阳。

“哎,好的,妈妈,我现在就让媳妇过去办出院手续。”

合上手机,薛阳阳转过身来,向莟大帅,向在场的五名保洁员深鞠了一躬。

“各位叔叔,你们为了我妈妈的一条项链,被臭味熏了一上午,我谢谢你们。我替我老母亲谢谢你们。按照我母亲的嘱咐,每人给200块钱,大家不要拒绝,这是我母亲和我的一片心意。钱是对大家劳动成果的一种肯定。你们今天的行为,让我看到了环卫工人的高尚情操。我是文化站的站长,一定将你们这种无私的大爱宣传出去。”薛阳阳的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一阵叫好声。

莟大帅抿嘴一笑回应道:“薛站长过奖了。你母亲说每人给200元的辛苦费,我同意。因为这个活太苦了,又臭又脏又累。但是太多了,这样子,打个折,每人100元吧,毕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意思到了就可以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经理说得对,100块钱就行。”五个保洁员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那好,剩下的钱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大餐。”薛阳阳兴奋地说。

“不合适,不合适,给了工钱了咋能再让你管饭。”这次,陆大柱终于说了句公平的话。

“七百块钱呐,那得多大的宴席啊?”不知啥时候宋大年回到了垃圾站,他坐在驾驶室内,摇下车玻璃,探出头来问。然后他又打趣道:“这条项链呢是我和跟车员一起拉来的,不然你们也找不到对吧,这样子,我和跟车员老胡和你们一起去吃大餐,剩下的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薛站长,你看如何?”

“我看可以。宋师傅,你们俩辛苦。哈哈哈。”薛阳阳大笑道。

“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陆大柱提着两大塑料袋垃圾对着宋大年说。

“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

“给大家钱是我母亲的心意,请你们吃饭是我做儿子的心意。好,就这样说定了,莟经理你把大家领到凯悦酒店去吧。”薛阳阳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讲道。

薛站长盛情难却,大家跟随站长去吃顿便饭吧。请你们记住,这顿饭不仅仅是薛站长个人的心意表达,更是人民群众对环卫工人辛勤劳动的奖赏。一定要牢记在心。”

“过了,过了,莟经理,我只代表我自己。”薛阳阳接着莟大帅的话头说。

莟大帅不愧是军师,刚才的一番话,可谓是左右逢源,既让保洁员拿了钱,又让薛阳阳成了关爱弱势群体,关心保洁员的化身,两面讨好啊。

“莟经理,真有你的。我们一上午的付出太值了,名利双收啊。”陆大柱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大帅,你是一位很亲民的经理,我们一定跟你好好干,把咱们镇里的卫生搞好。”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说了一句分量很重的话。

“走吧,跟我吃大餐去。”莟大帅挥手招呼了一句。

话罢,大家一起挤进了长安工作车,向市区的凯悦酒店驶去。

……

……

三天以后,钱大庄所在的绣惠镇也发生了一件让全社会很温暖的事,难道说这是巧合。

绣惠镇板桥村,前海市离市区最远的村庄,常住人口500多人,人均年收入不足1万元,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市区打工了,只有那些老弱病残及带孩子的妇女留守在村里,是前海市为数不多的贫困村。按照保洁合同,每500村民配备一名保洁员的标准,板桥村里只有一个年逾古稀,且下肢残疾的男保洁员,负责村里生活垃圾的收集清运。由于这个村的面积小,道路也没硬化,保洁公司只给这个村放置了一个铁皮垃圾箱,勾臂车每周过来拉一趟。村民产生的生活垃圾由该村保洁员田宏刚骑着电动三轮车一家一户上门收集起来,然后送到铁皮垃圾箱内。

田洪刚,两鬓白发,身材瘦小,下肢残疾,孤身一人,干不了重体力劳动,只能从事这份来之不易的打扫卫生,清理垃圾的工作。在村里他为人憨厚和善,手脚勤快,干活不惜力气,哪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他都去搭把手,一分钱也不要,又不喝酒抽烟,乡亲们心里过意不去,都要管他一顿粗茶淡饭。自从干上环卫,心无二事的他,一心扑在清理了垃圾上。别的村里的保洁员一天捡拾一遍,都很难做到,他早上收一遍,晚上还要收一遍。村里的卫生收拾得非常干净,城管局下村巡查,每次都给他打100分。他的辛勤劳作,深深地影响了村里的父老乡亲,无论男女老幼,没有一个人乱扔垃圾,大家很是自觉地把一天产生的生活垃圾,袋装后在第二天早上放置到大门外,由他装车运到三立方铁皮箱内。无奈他家庭贫困和身体残疾,一辈子也没寻上一门亲事,好在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还好,村里领导,尤其是第一书记可怜他,给他办了低保。工资与低保两份收入加起来每月也有1000元的收入,没病没灾的够他一个人花销。谁能想到,祸从天降,这个老实把脚的汉子,染上了一种不治之症,血小板减少,有一天在大舞台清运垃圾时,一头栽在地上,当他醒来时,早在已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了。

让我们先来认识一下血小板减少这种病,血小板减少是由于血小板数量减少(血小板减少症)或功能减退(血小板功能不全)导致止血栓形成不良和出血而引起的。 血小板数低于正常范围14万~40万/μl. 血小板减少症可能源于血小板产生不足,脾脏对血小板的阻留,血小板破坏或利用增加以及被稀释。无论何种原因所致的严重血小板减少,都可引起典型的出血:多发性瘀斑,最常见于小腿;或在受轻微外伤的部位出现小的散在性瘀斑;粘膜出血(鼻出血,胃肠道和泌尿生殖道和阴道出血);和手术后大量出血。胃肠道大量出血和中枢神经系统内出血可危及生命。然而血小板减少症不会像继发于凝血性疾病。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ITP,亦称原发性或免疫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其特点是外周血小板显著减少,骨髓巨核细胞发育成熟障碍,临床以皮肤黏膜或内脏出血为主要表现,严重者可有其他部位出血如鼻出血、牙龈渗血、妇女月经量过多或严重吐血、咯血、便血、尿血等症状,并发颅内出血是本病的致死病因。简单说来,血小板减少是种免疫性疾病,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两类。原发性可随时致命,继发性需持久治疗。而田洪刚得的血小板减少恰恰是随时致命的原发性。经过医生的抢救,命是保住了,可高额的医药费却把它挡在了康复之外,每天一支免疫球蛋白,就要花费他半个月的工资。还有更要命的,由于没有亲人在身边护理,导致他情绪非常低落,严重影响了病情的恢复。

 “听说板桥村的保洁员田洪刚得重病住院了?”

入冬后的第十天,田洪刚患病的消息迅速在绣惠镇260名环卫工人,运输司机中传开。凡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保洁员,无不摇头叹息,恨老天不公,将这样一份苦难降临到一个老实人身上。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勤劳淳朴,手无缚鸡之力的好人,怎能承受这份痛苦。

然而,这帮淳朴厚道的弱势群体中的弱势者们,都有一颗同情之心,都有一份人间大爱。虽说薪水微薄,但是依然慷慨的向这位苦难的兄弟伸出援助之手。

“洪刚兄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又没钱治病,咱们大伙得帮帮他,救救他啊。别人不管,咱们这些捡垃圾的得管啊,他是咱们的兄弟啊。钱经理,你组织组织吧,我带头捐500元。”谁也没想到说这话的竟然是大谷庄大保洁员,有点二杆子劲,爱抬杠的保洁员彭辉思。

“是啊,经理,你组织组织吧,众人拾柴火焰高啊。”附近村的几个保洁员也附和着说。

钱大庄思索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我替老田谢谢大家。我个人捐一个月的工资9000元。这件事我想这样做,你们看行不行?除了发动咱们保洁员捐款外,我要向公司领导汇报,争取公司也能捐点钱,我还可以在网上发布消息,看朋友圈里能否有人献点爱心,最后我还要向镇党委政府汇报,请他们发动全镇党员干部,村民百姓都捐点,涓涓细水汇成大河啊。”

今天的钱大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点不急躁,特别的沉稳。怪不得莟大帅说他粗中有细,还真是的。

其实,大庄也没发动。他知道干环卫的工资低,不少人指着这点薪水养家糊口,不忍心让大家为难。不曾想,田洪刚患病的消息一传开,到办事处捐款的保洁员是一拨接着一拨,多的上千元,少的也有500元。大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救田洪刚。

不知啥时候,映秀镇的保洁员李弘也听说了此事,她捐了两千元,让莟大帅转交给了钱大庄。她满脸忧伤的对莟大帅说,在我最艰难的那些日子了,是环卫工人兄弟姐妹们与我一起渡过了难关。我李弘知恩必报。所有环卫工人的都是我的亲人,田洪刚大哥是环卫工人中的一员,今天他有难了,我就要尽其所能的帮助他,让他感到我们环卫工人的温暖。

回市区公司后,钱大庄向温志勇、陈良宇汇报了田洪刚病情垂危,无钱医治的事情。温志勇和陈良宇一碰头,立刻安排办公室主任魏则刚召开全体机关人员紧急会议,动员机关人员为田洪刚捐款。

中银公司大会议室内,韦唯深情演唱的那首《爱的奉献》,近乎伤感的旋律在会议室内回荡。一场以“救救我们的环卫工兄弟”为主题的募捐仪式正在进行。中银保洁公司前海项目部135名机关人员与16名驻镇经理、经理助手,在温志勇、陈良宇的带领下,排着长队依次走到捐款箱旁,将一份份爱心投了进去。仪式结束后,温志勇让办公室清点钱数,全部捐款36000元,清点完毕,温志勇又让财务处的出纳员取了20000元,凑了56000元现金,令陈良宇、魏则刚、钱大庄速速送去医院。另外。温志勇还将身上仅有的2000元钱掏出来递给钱大庄,说这是他个人的一点心意。

“救人要紧啊,快去。”温志勇亲自按下电梯开关键。

钱大庄来到楼下正要出门,莟大帅拦住了他,将一叠百元大吵塞到他怀里:“兄弟,这是我一个月的薪水,拿去救人。”

钱大庄一脸的茫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兄弟,我替老田谢谢你。”

“别啰唆了,快走吧。”莟大帅催促道。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会议室里同样的活动也已接近尾声。

秀惠镇党委政府得知保洁员身患重病,无钱医治的消息后,启动应急机制,从救助资金里面拨出20000元,派人送往医院,然后在政府5楼大会议室,举行了一场仍然是以“救救我们的环卫工人”为主题的捐款仪式。镇政府机关全体工作人员在镇党委书记和镇长的带领下,走到捐款箱前,投下自己的一份爱心。

正午的阳光的灿烂的照进了前海市人民医院内科病房楼17楼5号病房内,一片暖意融融。陈良宇、魏则刚、钱大庄三个人轻轻推开病房门,来到了田洪刚的病床钱。

“老田,今天感觉怎么样啊?”钱大庄俯下身在田洪刚的耳边耳语道。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喊自己,田洪刚慢慢睁开了眼睛,见钱大庄和一些人站在他面前,不知说什么好。“钱经理。”田洪刚有气无力地说。

钱大庄指着身旁的陈良宇介绍道:“老田,这是公司的陈总,他受温总和公司机关人员的委托,代表公司领导和全体职工来看望你,并送来大家募捐的10万块钱人民币。钱的问题不用担心,你就在这儿安心养病。”

“陈总啊,我给大家添麻烦了,谢谢大家。”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田洪刚的眼角处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滴在枕头上。他嘶哑着嗓子,用尽力气,大声说着。

“安心养病吧。”陈良宇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了一下田洪刚那双干瘦如柴的手。

尽管所有的人,包括医务人员,都在极力挽救田洪刚的生命,但是由于血小板减少引起的并发症,导致他的病情一天不如一天,每天都在恶化。在与病魔抗争了三个月后,终于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弥留之际,他让护士代笔留给钱大庄一封信。当钱大庄带着办事处七位保洁队长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内科病房楼17楼5号病房时,田洪刚已没有任何痛苦,直挺挺地躺在了病床上,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钱大庄从护士手中接过田洪刚留下的遗言,看着看着,号啕大哭起来。

“钱经理,好兄弟。我实在忍受不住疾病的折磨了,死之前,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我是一个苦命的人,年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双亡了。我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一辈子也没什么本事,靠给人打工混口饭吃,家里穷的叮当响,养不起女人,一个人孤独的活几十年。今年我虚岁75了,老话说73,84,阎王不叫自己去。活了75岁,说起来在民间也算是高寿了。我一辈子要强,不愿意麻烦别人。没想到临了临了,拖累咱们公司的领导和同事,本想着等病好了好好干活,报答领导和同事们对我的恩情,谁想到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哎——钱经理,大家的这份恩情,这辈子我是无以报答了,下辈子再说吧。如果有来生,我还跟着你干环卫工人。这辈子我没有遗憾,在中银公司干了三年,我很开心很快乐。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没有人看不起我,都把我当兄弟,我知足了。得重病后,大家捐款捐物救我,你们用爱心温暖我,让我死在了爱的怀抱里。我死后,拜托兄弟你一件事,一定办好,我在那边感恩你。大家捐给我的钱花了不到一半,剩下的钱请你还给公司和保洁员。毕竟干保洁员的都是老弱病残,挣这份薪水不容易,家里都不宽裕,许多人还指望着这点薪水养家,千万千万把钱还给他们,只有这样,我这辈子才真正地没有遗憾。还有啊,火化后你把我的骨灰埋在前海的城南边,我记得我的爹娘就埋在那儿,我要去那儿和他们团圆。大庄兄弟,我田洪刚在阴间给你叩头,给大家磕头,谢恩了。”

看完田洪刚留给自己的信,钱大庄抬起衣袖,擦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心酸的着说:“老田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你的心愿,把剩下的钱一笔一笔的退还给捐款者。好哥哥,来生咱们还做兄弟。”话毕,他带领7个队长,笔挺地站在田洪刚的遗体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转身离去,处理田洪刚的后事。

送走田洪刚后的一个月,中银保洁公司标段内又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

立冬这天早上,七点不到。灰蒙蒙的云层中露出的那点淡淡的阳光,透过雾霾,撒在大地上,没有一丝的暖意。刺骨的寒风,吹得行人将头缩进了厚厚的羽绒服里。

深冬里的前海,一早一晚温差很大。中午时分,有太阳照着,天还有几分暖意,太阳一落山,气温一下就降到零下,夜间能降到零下5度。与北方冬天的寒冷不同,南方冬天的大部分日子是干冷。

清远镇大邱庄的保洁员周爱兰,起床后喝了一碗丈夫给她煮的热面条,收拾好工具,骑上电动三轮车,出门捡拾村里的垃圾去了。昨天晚上看电视上的天气预报,知道今天夜里冷空气南下,寒潮将至,前海市的最低温度跌至零下5度,有霜冻。这是前海市有史以来,最冷的初冬。出门时她特意拿出了去年公司发的那件橘黄色棉保洁服,穿在身上御寒。哪里想到,出门没走多远,厚厚的保洁服就被冷风吹透了。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呼掠过,瞬间也将那一碗面条的热量给带走了。为了御寒,周爱兰干脆关了电门,下车推着电车步行起来。“用点力气,活动活动身子,或许还能暖和一点。”周爱兰心里这样想着。

今天她娘家侄子结婚,本来是要请假的。谁知,村长昨晚却给她打手机说,今天中午区里有位领导要到村里的扶贫车间来调研,要她务必在10点之前,将沿途及周边的卫生搞好,把白色垃圾捡拾干净后再回娘家。周爱兰哪里想到,当她在寒风中,气喘吁吁的干了两个多小时,清理完扶贫车间外面的卫生,拉着满满的一电动车垃圾准备回家时,两个警察开着警车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拦住了她的电动三轮车。

“你是周爱兰吗?”一名胸前佩戴qh0052137警号,腰上别有手枪,浓眉方脸,身材高大的警官,神态威严地问道。

“警官,我是周爱兰。”周爱兰一脸惊愕地看着两名警察回答。

“你涉嫌拐卖妇女,跟我们去派出所协助调查。”站在周爱兰身边的另一名看似是辅警的公安补充了一句。

“走吧,开着你的电车到派出所去。”佩戴警号的警察面无表情说。

“你——说什么啊——警官,我——拐卖妇女?你们搞错了吧?我拐卖——”周爱兰蒙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竟然口吃起来。

周爱兰被警察抓走了,还是拐卖人口。这事有些蹊跷,很八卦。

中午10点。中银保洁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内,气氛异常严肃。

温志勇听完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天方夜谭。

一个年过花甲,整天捡拾垃圾的老女人涉嫌拐卖妇女,打死也不信心,别人拐卖她还差不多。别人拐卖她,谁要啊?

“去把莟大帅叫来。”温志勇对办公室主任魏则刚命令道。

“他在宿舍写材料。”魏则刚回答。

“手下都被公安逮了,还写材料,叫他过来。”温志勇不容置疑的再次命令。

“是。我去喊他。”魏则刚抬脚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进了莟大帅的宿舍。

“军师,别瞎写了,老板喊你过去。”魏则刚一只脚在宿舍里面,另一只脚在宿舍外面用力喊着。

莟大帅目无他人的继续低头敲着键盘,问了一句:“喊我什么事啊?”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魏则刚回了一句。

见莟大帅推门进来,温志勇温中带怒的说:“你的保洁员被公安请进了派出所,你不去捞人,在那儿瞎琢磨什么啊。”

“我想给公安局写一份材料,说明一下情况。”莟大帅争辩着。

“写材料,说明?说明什么啊?”温志勇扭头斜视了一眼莟大帅,一脸怒气的问。

“说明一下,周爱兰在工作中的表现,人也老实本分,不会干违法的事情的。”莟大帅挺着胸脯,尖着声音说。他一着急,女性的雌性的声音又露出来了。

“哼,哼,你写证明材料,你以为你是谁啊?公安局会相信你?你爹是李刚啊?简直是幼稚。”温志勇讥讽了他一句。“你,坐我的车,立刻去清远见何正军镇长,请他陪你一起去一趟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不要作任何表态,立刻回来汇报,我们根据你的汇报再研究对策。”

“好,我这就去。”莟大帅有气无力地说,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

三十大几的人了,一天到晚娘们兮兮的,啥时能爷们一回。”温志勇目送着莟大帅出了办公室的门,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此类话语,在此场合,不止说了一回。

坐上大丰田,莟大帅生气的使劲一甩车门。

“老温,是不是老糊涂了,派出所逮了人,不去公安局找人,去镇府干吗啊,镇长能干涉公安办案吗?懂不懂法啊。”很显然,大帅对温志勇的教训不服,又不敢当面发作。只好在他车上说句牢骚话发泄一下。

这是大帅第一次发泄对老板的不满。他觉得温志勇变得越来越强势,在公司说一不二,太霸道。

“小子,你这样说老板,不想在中银待了。小心哦。”秦亚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用眼睛的余光撇了莟大帅一眼。

“怕个鸟,大不了回京城。”莟大帅嘟囔了一句。

看莟大帅有点生真气,秦亚明换了一种口气劝说道。

“温总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和大庄还不了解吗?他说你还不是为了你好。”说到这里,亲亚明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莟大帅的反应。令他意外的是莟大帅虽说还是铁青着脸,但却没再说一句过激的话。

“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总是和我过不去?”莟大帅不着边际的扯了这么一句。

秦亚明微微一笑说:“大帅,你呀还真是小心眼。老板从来没有这层意思,如果他真有这个念头,你恐怕早就不在前海了。”不等莟大帅做任何反应,秦亚明继续说:“别的不讲,就说今天这件事,怨老板说你吗?百分之百就是你想的不周。你的保洁员被抓了,你不去镇上找关系,还在宿舍了纸上谈兵。你呀,兄弟,还是书生气太浓。我告诉你,这件事,还真不用找公安局,镇上派出所就能放人。”

“何以见得?”莟大帅扭过头来看着秦亚明问。

“你呀和老板相比,的确不在一个档次,需要向老板学的东西还很多。派出所虽说市公安局的派出单位,可是他也要接受乡镇党委政府的领导,你敢说书记镇长管不着它?你去镇上让何镇长给所长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没什么大事不就放人了吗。再者说,那年届花甲的老妇女能去拐卖妇女儿童?她要是有那本事,还在保洁公司跟着你混这千儿八百的钱。动动脑子啊,军师。”秦亚明的话不多,分量却很重。事实的确如此。

“那,派出所也不会无故抓人啊。”莟大帅接的这句话,似乎很合理,仔细一想还是欠妥。

“所以啊,温总让你找何镇长问一下派出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吗?明白了没有?你啊,愚死了。”秦亚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莟大帅这才明白了温志勇让他先和何政军镇长沟通的真正用意,觉得似乎还有些道理。

大丰田进了清远镇大院,秦亚明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停了下来。莟大帅拿起手机要通了何正军的电话。

“何镇长,您好。我是中银保洁公司的莟大帅。”哈大帅的声音依然是温情的甜甜的,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哦,是莟经理啊,您好!”电话那头,何正军也是声音舒缓。

“镇长,你在办公室吗?”

“在啊。”

“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忙吗?”

“不忙,到办公室来谈吧。”

好的镇长,我已在镇府大院。”

“那好,你上来吧。”

听到何政军这句话,从早上一直阴着天的那张苦脸的莟大帅,此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

……

清远镇派出所110接警值班室左侧的一间讯问室内。周爱兰蜷缩在没有半点阳光的,阴暗潮湿的墙角处,全身不停地抖动。突然被警察带走,一时手足无措。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和公安打交道,还能因“涉嫌拐卖妇女”被警察请进派出所。说实话,什么是拐卖妇女,她真搞不懂。活了60多岁,在城郊结合部待了一辈子,小学没毕业,大字不识,哪里晓得拐卖妇女,还涉嫌,连自己的名都写不好。

“周爱兰啊,说说吧。”那位身材高大,一脸威严,抓她的警察坐在办公椅上盘着腿,嘴里叼着烟说。

周爱兰微微抬起头来,有些恐惧的回答着:“警官,你让我说什么啊?”

抓他的警察两眼一瞪,有些生气“给我装糊涂是吧?好,看在你年老体弱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一句吧,说说你是怎么参与拐卖妇女的事情吧。”

“大兄弟,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一个靠捡拾垃圾过活的老婆子参与拐卖妇女?你太高看我了。”周爱兰摇着头,苦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干过这件事,是我冤枉你了对吧?”抓她的警官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兄弟,我真的不晓得什么叫拐卖妇女。”周爱兰争辩道。

“不晓得,我再告诉你。拐卖妇女就是以挣钱为目的,拐骗、绑架、收买、贩卖、施诈、接送、中转妇女的行为。”抓他的警察用手敲着桌子大声说道。

周爱兰无可奈何的两手抓着头发,语调平和地说:“到底怎么说你才相信吗?我再说一遍,你说的这些我一件都没做,我对天发誓。”

“你对地发誓也没用。抓紧说实话,免得受皮肉之苦。”抓他的警察又吼了一句。

良久,周爱兰低着头没吭声。她心里明白得很,自己的儿媳妇就是花钱买的。他的儿子从出生后就有先天性智力缺失和嘴歪眼斜的疾病,成年后智力缺失的问题有所改善,嘴歪眼斜却越来越严重,严重影响到语言表达功能,眼看过了而立之年了,没有一个媒婆上门提亲。加上家里除了祖上留下的几间土坯房之外,没有其他固定资产。她和老伴除了摆弄几亩瘦地,农闲时去劳务市场找点零工做养家糊口,打工挣的那点钱都给儿子看病花了,几十年过去了家依旧是一贫如洗。还好这个残疾儿子凭着一股蛮劲,还能干点粗活挣点辛苦钱补贴家用。眼看说媒的无望,亲事一拖再拖。就在周爱兰两口子对儿子的婚事几近绝望的时刻,邻居告诉她说,清远镇上来了一个人贩子说他可以从贵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带些家境贫困的年轻妇女来前海给没有成家的大龄男人做媳妇。周爱兰夫妻俩闻讯后喜出望外,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到清远镇四处打听人贩子的下落。

一天傍晚,老两口走进了镇驻地一处偏僻的大院,找到了人贩子。拿到周爱兰3000元辛苦费后,人贩子同意立刻回贵州领人。一个月后人贩子领来一位眉清目秀,身材修长,23岁年纪,嘴巴很甜的姑娘,以18000元的价格,卖给周爱兰给他儿子做了老婆。老两口怕买来的儿媳妇给骗了,通过村委领导托关系,让儿子与这个女孩子通过镇民政所,到区婚姻登记处办理了结婚登记证,成为合法夫妻。

周爱兰的儿子虽然身有残疾,却也心地却善良,非常疼爱来自贵州的小媳妇。周爱兰老两口更是对这个外来的儿媳妇倍加呵护,一家人有疼有爱,相敬如宾,现在小孙子也上幼儿园了。这个五口之家,虽说家境不很富裕,但是万分的和谐幸福。十多年来,周爱兰闲暇时也会问儿媳妇想不想家,如果想家就出钱买车票让儿媳妇回贵州看望爹娘。当然,她们只是希望儿媳妇自己回去,儿子和孙子不能随同,免得亲家见了儿子这副尊容心里难过。或许因为同样的原因,儿媳妇说想家归想家,现在不想回去,等孩子大一点再说。周爱兰夫妻俩喜得直夸儿媳妇心好懂事。

这件事,一晃10多年就过去了,周爱兰两口子也没把花钱给儿子买媳妇这件事放在心上。再说了,当年花钱买媳妇的也不止她周爱兰一家。

“时过境迁,谁能想到自己和老伴年逾古稀了,又有人翻出了这事。哎——”周爱兰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周爱兰哪里知道,在公安部掀起的全国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专项行动中,儿媳妇的娘家人向当地公安部门报了案。贵州黔西南自治州公安局将当年拐卖这批妇女的人贩子抓获归案,这个人贩子在拘留所交代了10年前的这庄案子。贵州警方速与前海警方取得联系,派警员来前海处理此事。这才有了清远警官调查周爱兰一事。

“不想说是吧?我可不是吓唬你,大姐,你这态度可不行啊。没有一点证据,我们是不会请你到这儿来的。”抓他的警察重又坐回他的座位。

周爱兰两手一摊,无奈地说:“大兄弟啊,你不能逼我说假话吧。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一个靠在村里捡拾垃圾为生的老妈子,怎么会去拐卖妇女啊,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好,你嘴硬。看你一把岁数了,实在不想对你动粗。我提醒你一句。”抓他的警察点上一根烟,嘴里吐着云雾:“你的儿媳妇是怎么来的?”

一听这句话,周爱兰哈哈一笑。“我儿媳妇怎么了?犯法了?”

“她没犯法。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嫁到你们家做儿媳妇的。”抓他的警察两眼紧紧盯着周爱兰,步步追问,不给周爱兰思考的时间:“回答我。”

“她,她,她——”这下周爱兰无语了,再次口吃起来。

“她什么啊?你敢说你的儿媳妇不是花钱买来的,嗯!”抓他的警察有些生气,声音提高了八度。

“花钱买的又不是拐卖的,犯了那家法了?”周爱兰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十分没底,心虚起来。没错,他的儿媳妇的确是花钱从贵州买来的。不过女方愿意啊,没有说过强迫的,更没有表现出回老家的意思。况且,他们生的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

“买是卖的终端,没有买的,骗子拐了妇女卖给谁啊。买和卖是同罪,人不是商品能买卖吗?”抓他的警察义正词严道。

“我儿子身有残疾,家里穷,在当地找不到媳妇,不能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吧。”周爱兰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抓他的警察,情急之下,甩出这样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勉强,想让别人同情的话来。

“你家里穷,儿子有残疾,不是我管辖的事,我管的违法的事,你涉嫌拐卖妇女犯了法就要处罚你。至于怎么处罚要按法律来办。今天就谈到这,你好好反思反思吧。”抓他警察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终于平和了许多。

抓他的警察的话音刚刚落,周爱兰突然一下扑了过去,跪在了警察面前不停地叩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大兄弟,你行行好,你怎么处罚我都成,千万不能将我儿媳妇遣返回原籍啊,如果那样,我们家可就家破人亡了。”

“我啥时候说过要遣返你儿媳妇啊,她是受害者,你神经了吧。不过,她要真是愿意回贵州的话,你挡也挡不住,明白吗。你的事情本来不大,到派出所把你买儿媳妇的事说清楚就可以了,可是你一再狡辩,是可忍,孰不可忍。行了,在这儿好好反思吧。”抓他的警察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询问室。

……

……

“何镇长,您好!”莟大帅与秦亚明一前一后走进了清远镇镇长办公室。

“两位坐吧。”何正军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三人沙发。

镇长,有件要紧的事向你求助,麻烦你费心。”莟大帅的屁股刚贴在沙发上,就急不可耐的开了腔。

“什么事啊,这么严重。”何正军微微一笑问。

莟大帅稍作思考,如实说道:“咱们镇大邱庄一个叫周爱兰的女保洁员昨天突然被警察抓进了派出所,说她涉嫌拐卖妇女。镇长,你看她就是一个捡拾垃圾的老妈妈,能有啥本事拐卖妇女,会不会是公安部门搞错了?公司领导很着急,派我和他的秘书前来向你求助,请你向派出所所长了解一下情况。”

何正军一听哈哈一笑,“她要有拐卖妇女的本事,还在你们保洁公司,靠下臭苦力挣那几毛钱养家。太搞笑了。好,我来问一下杨所长。”

“你好!我是杨硕。”罗湖区公安局清远派出所所长杨硕接通了来电。

“你好,杨所长,我是何正军。”何正军语言温和。

“何镇长啊,您好,您好!”杨硕热情的应答。

“是这样,杨所长,保洁公司来我这反映,你们派出所抓了大邱庄的一名老年妇女保洁员周爱兰,说什么是因为涉嫌拐卖妇女。你们派出所是不是搞错了,她都多大年纪了,能到外地拐卖妇女儿童。”

听镇长问这事,杨硕立刻哈哈大笑,说:“事情是真的,镇长。不过,周爱兰不是人贩子,是10多年前她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一名贵州籍的年轻女子做了她家的儿媳妇。前不久,这起案件破了,人贩子被抓供出了这事,贵州警方来咱们前海调查此事,我就让民警把周爱兰叫到派出核实确认。刚才询问她的民警说,周爱兰嘴巴太硬,不停地狡辩。本来这件事很小,周爱兰只要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可她……”

“一个农村老太太,一辈子没见过世面,警察一喊,不就慌神了吗?我听说她那个傻儿子和这个被拐卖来的妇女感情很好,还生了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杨所长,麻烦你给王局长说一下,事情问清楚了,就放了她吧,成人之美嘛。”何正军替周爱兰求起情来。

杨硕又一声哈哈大笑:“镇长,我们局长也是这么讲的啊。你放心好了,我正在市局开会,等我回到派出所问明情况,就让她回家。”

第二天早上,杨硕回到派出所后,把周爱兰叫到询问室做完笔录后,立刻派人把她送回了大邱庄。

莟大帅和助手杜永松开完早会从市区驾车直奔清远,到派出所谢过杨硕所长后去了大邱庄周爱兰家。

说起来真是令人汗颜,建国60多年了,在这座中国改革开放最前沿,经济发展最具活力城市的城乡结合部,竟然还有一处如同古董、文物一样的住家。五间房顶盖着稻草,稻草上压着灰瓦,房体用青砖砌成,地面用红砖铺成的大院,用厚厚的甘蔗秸秆编织成的院墙被风刮得不停地摇晃。而与院子相对应的不足五公里的地方则是高楼林立的城区。这个处在城郊结合部的农家小院,的确与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的风格格格不入。然而,周爱兰一家五口就住在着有点世外桃源感觉的小院内。

进得去屋内,房梁上垂下来的挂满蜘蛛网的有一米多长的电线上有一展15度的白炽灯泡,正墙处有一张掉没了漆的旧桌子,两边有两把落满灰尘的办公椅子,满是油污,水泥砌成的锅台上,没来得及洗刷碗筷,还冒着缕缕热气。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床上,俩床没有叠的被子里,一个小男孩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怒视着来人。

莟大帅望着眼前的情景,头摇得像个货郎鼓。他觉得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竟还有人住在这种仅仅遮风挡雨的破屋里,实在不可思议。他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有啊,来之前陈良宇告诉他说,周爱兰的老伴,三年前就因脑出血瘫痪在床了,吃喝拉撒全靠周爱兰伺候。无奈之下,周爱兰才干上了多少有点空闲的环卫工作,能照顾一下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伴。

“大姐,你回来了。”莟大帅走进院子,冲着正屋喊了一句。

听到经理喊自己,刚躺在床上的周爱兰,一骨碌爬了起来,下地开门。还没等她走到门口,莟大帅已推门而进。

“莟经理,对不住啊,给你丢人了。”周爱兰撩起衣角,拭起眼角的泪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大姐,要说这件事吧,也不能怪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吗。”聪明过人的莟大帅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缓解一下周爱兰紧张的神经,凭借着自己能说会道的本领,做一做她的思想工作,免得她钻牛角。”“当时你应该如实得跟警察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就好了。你的事公司领导很重视,温总让我找了何镇长,何镇长又找了派出所杨所长,镇长亲自替你向杨所长求情,你可要好好感谢何镇长。另外,你一定要学法懂法才行,本来这件事很小,你跟人家警察一嘴硬就…,好在不开心的一天,总算过去了,你权当是做了一个噩梦吧。忘了它,好好的清理村里的垃圾,保持住良好的卫生局面。”

周爱兰不好意思地一笑:“经理啊,我是真没想到他们查我儿媳妇的家事,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啊。如果我说儿媳妇是花钱买的,公安还不将她遣回原籍啊,那我儿子下半辈子怎么活啊。”

“你不说人家就不知道了,人贩子逮住了,全都交代了。人家贵州的警察都来咱们前海调查这件事了。以后真要懂点法律。”莟大帅很是认真地说了一句。

周爱兰整理一下衣服,仰头抬起手来,往后拢了拢额前那一缕灰白的头发说:“经理你放心,我一定捡拾干净村里的垃圾,不再给你和公司添麻烦。”

“那你多辛苦。”说完这句话,莟大帅转身告辞,他要到其他村巡查卫生去了。

坐在长安工作车里,莟大帅笑着扭头问杜永松:“你说发生在周爱兰身边的这件事,是不是中银公司在前海推进城乡一体化进程中一段很精彩的插曲啊。”

杜永松没说话,用眼角斜了莟大帅一眼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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