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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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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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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

王 伯

文/董刚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令人怀念,想有一些文字性的东西来表述,却是难以写出来。这样的人,一般都是高处不胜寒,而且功绩卓越,写了这一点,难免会疏漏另一点,很难有一个结论。

王伯是我很亲近的人,也是我从小便很敬佩的人,但他是极难写的一个人。他创造了很多莘村的第一,人已仙去,事迹却还被人津津乐道。

听村中老人言,他是给莘村送来光明的人:电灯泡代替了煤油灯,这是一件何等的大事!据说当时经费不足,王伯东奔西走,甚至带人去煤矿,把矿上废弃的电杆拉回村里,硬是给村里通了电。现在想来,这是何等的壮举!

从我记事起,村里人就叫他“王支书”,即使去世之后,周边村庄的朋友说起莘村,一个很常见的话题依然是“王支书”。东宫城的,合义村的,甚至同家庄镇的村庄,都会有人说:你们村有个王支书!

村里第一台声音机是王伯家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是王伯家的,第一台彩电也是王伯家的。那些年村里人很少有娱乐的项目,每到黄昏下地归来,便齐聚王伯家看电视,《曲江月》《上海滩》《珍珠传奇》》《渴望》等等这些经典电视剧,都是在王伯家看的,是多少人童年美好的回忆。每次看电视,就像村里放电影一样,热闹非凡,王伯是 “技术工”,负责放电视,经常没信号了,就把电视拍一巴掌,电视往往就好了,大家都会心地笑;王妈是“服务生”,负责“后勤工作”,摆出高低凳子来,甚至端茶递水。

那时吃水都用井里的水,要把铁桶放下去打水,再吊上来,王伯家的是“机井”。井盖上放一个人力抽水泵,手一压一压的,水就上来了。这可是个稀罕物,那时候经常去他家玩,就帮忙给“压水”,看着水自己从井里 “跑”上来,心里真是好奇而快乐。

一组有个很狭窄的巷道,那是一组人的根,一组大多数人都是在这个巷道里长大的。王伯家紧靠北边第一家,他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个搬出去的。盖了五间厦房,过几年又拆了盖了平房,2000年又拆了盖了莘村第一栋民居两层楼房。要不说王伯有眼光,设计之初便想到了多年以后,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楼房依然不过时。

因为我们家的人都在外边工作,老宅一直没动,打算盖房请教过王伯,王伯说:好房盖到巷子里,窝囊了!这才下定决心搬出去。新的宅基地很是不好要来,也不懂盖房的讲究,王伯说,一家盖房,两边沾光,好事情。

莘村第一家录像厅是王伯家的。什么《天子门生》《血战上海滩》等港台片,刘德华版的《神雕侠侣》等等,都是在这录像厅里看到的。后来又开了“如意商店”,再后来又有了莘村第一家合阳到韩城的小中巴。

王伯的背微驼,或许年轻的时候曾经笔挺,只是我从未见过。他胖大魁梧,戴着眼镜,轻易不开口,开口必有惊人之语。东头爷去世的时候还在铡草,他吆喝大家帮忙,喊了一声:忠献叔死在了铡刀下!二伯不在了,他说:这人会选日子,刚好就是收麦,人都在!村里一个小媳妇跳池了,大家冲出去救人,王伯一声大喊:要抓活的!他的话往往是既热心,又生动,还很应景,大家往往是悲中生乐,帮忙又很积极。王伯不知道管子,却懂得管子的智慧:槛中作《黄鹄》之词,教役人歌唱,明白“人可以乐娱之”。

从小时候祖父的丧事,到我四十岁的时候队里过事,家家都得请王伯。王伯统筹有方,会使唤人,还好口才,不管是主持,还是“说理”,风趣幽默又有急智,常迎来宾客的赞叹和掌声,很多语言被当作经典段子在村民中广泛流传。

王伯是力气很大的人,虽然他更多的时候是运用智慧来处理事情。曾告诉我:我和你德法叔轧棉花,两个人一晚上地干,呵呵呵,你们娃娃不懂。很多年以后才明白,那是很费力的活,没有一身力气的人是万万干不了的!

王伯帮过很多人,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帮,可以说是救人于水火。农村人穷,得了重症看不起病,送进医院交不起医药费。好在那些年医院还先抢救人,就是出不了院——不交钱走不了!王伯去了,人回来了,究竟怎样把人抢回来的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很不平凡甚至是惊心动魄。这样的事我知道的就有两件。

后来王伯老了,便基本不开口说话了。每次回到老家路过王伯家,会进去坐一坐,王伯话很少,嗓门也不大了,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到,他的思维依然很活跃。这是多聪明的人:人微不必言天下,岁暮无需道废兴。横批:但祈无恙。这是我在合阳楹联官方群看到的一副对联,作者叫做“无羁狂叟”。这个道理王伯肯定懂。

天大的事在王伯那儿都不是事,他肯定有办法。我一直都是这样想。可是听人说,王伯也有烦心事。大家都说,只要听见王伯唱秦腔,那就是心里有事了。我很少听到过,只是有一年似乎听他唱着“后账里转来了诸葛孔明……”从巷头经过,声音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愉快。

有没有烦心事都不重要了,王伯也不会在乎了。他走了,很安详。

想起王伯,耳朵里满是他“哈哈哈”大笑的声音。

2022年6月27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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