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中）

六

我说我不回宿舍，我怕有人看见，不要扶我。

你一放手，我就跪在地上了。你只好拦腰抱起了我，拦住了一辆出租车。那个司机看来不想停下来，可你嚷着：西安市出租车管理明文规定不许拒载。

司机一直没说话，下车的时候，司机还看着你，你有六元零钱，甩给司机，司机打开车灯，头上竟冒着汗。等一下车，出租车一道烟跑了。你苦笑：看你烂醉如泥，把人家出租车吓得，以为我拐骗你呢。

这是一家国营宾馆，前台警惕得看着你，又看着醉醺醺的我：身份证。你没带，我把自己的拿了出来----幸好带着。很不友好，毕竟大年三十，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喝醉了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好事？前台一直看你，你很不自然，对我说：明早九点的火车，把闹钟别忘了定了，唉，大年初一往家赶呐。我听见身后那个前台吁了一口气：都不容易呀。

我脱掉袜子，钻进了被子：白先生，把电视打开！哎，我看不见！白玫瑰，把电视往我这边偏移点，再移，再移。你这边床上就只能看见电视机的半个后盖了。你跳下床，坐在了我这边床沿上，嘟囔了一句：脚冷。就掀开我的被子钻了进去。

我酒醉得更厉害了----身上那么大的酒味，谁还怀疑我不是真喝醉了呢？我在偷偷观察你，果然，你根本就没看电视！我猛得爬向床边呕吐，顺理成章得趴在了你的腿上，干呕了半天，然后不动了。你推了我半天，扶我起来。我半个身子就在你怀里。

你说，喝这么多干什么？我一闻见酒味就头晕。

你半抱着我却碰到了我后背一小块硬硬的东西。怪不得，你这儿钻进啥东西了，一会睡觉会垫着你的。

我心里在偷偷笑，真傻。

你的手从背后伸进来的时候，我颤动了一下，心里说，让他掏吧，看能找出什么垫人的东西。

你的手竟直奔胸罩的后系带上的铁扣子，等我反应过来，你已把它解开了。你又说，你前面毛衣咋这么高，藏啥好吃的了。你的手就伸进毛衣抓住了。我干脆闭上了眼睛不说话，我“醉”得 “人事不省”了！这个白玫瑰，也不是好东西，平日里看起来傻傻的，他的手一点也不傻。

果然，你看了会电视，手就又摸向了皮带扣子，我闪了一下，你的另一只手一借力，皮带被解开了。我这才慌了，而你的手已快到尴尬的地方了，嘴里还傻乎乎的说着：这儿长着头发。

我听见自己说：不可以。你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猛的坐起来，把你的手拉出来，转个身，你的手就从后边摸进去了，比前边还顺手，我喊起来：干什么，你！一扭身，就听见一声大叫，你的手被腰带借转身之力扭痛了。那双手终于回到主人的身上，让嘴呵出来的热气减轻疼痛。

七

我干脆醉的一塌糊涂了。趴在床上呜呜呜哭起来了，都想欺负我，都想欺负我…….哭着哭着，弄假成真，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索性放声大哭。

这时，我听见了打火机一声清脆的响：啪----接着，鼻子里满是呛人的烟味，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入耳朵：谁欺负你了？

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声音里满是不屑。那很正常，只是你的工作…….

根本不是这样，一个客户回来了大喊上当了，可我看得出来，那根本就是在找事，怎么说他都不走，他不走，我说求你了，我还想过年呢，他说，呜呜呜，他说，你叫我一声爷我就走……..

你不会处理关系，是你无能……

有的人看来看去，找碴和我说话，明明想占便宜……

这些人却给你捧场了！

可我一个月下来，扣掉了三百元，我，我，我一个月就800元啊，呜呜呜……

你应该拼命工作，你要摆正心态，你这样能改变一切吗？你要想得开，也许有一天，你和他们会交换位置，你高高在上…….

可我无法忍受！

你的心态有问题。你的资历，你的本事还未到那个份上，每个成功的人都是从艰苦中走出来的，有的人能成功，有的人不能；成功的人忍辱负重，不能成功的人抱怨一切…….

你笑我无能吗？你说我软弱吗？你受得了我的苦吗？你当然可以这样说，你又不会像我一样整天受欺负……..

我听见了重重的一声：哼！接着一声叹息。她偷偷看了一眼，惊呆了：你呢？这是你吗？你叼着烟，笔挺的站在地上，双目坚毅的望着墙上的一幅画。我一米七的个子在女孩子中算是出众了，你和我个子差不多就淹没在男人世界了。可此时，我感觉你是那样的高大。

你狠狠的把烟蒂砸向地面，溅起几点火星，夸张的一抬腿，踩了下去，烟蒂火星即遭受泰山压顶之灾；又是夸张的一迈步子，一只手甩向身后，另一只手握拳在额头，就这样保持住了姿势，久久不动！

这是那个傻傻的你吗?你真的傻吗？你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傻呀？你这个样子好成熟，好成熟，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又笑又闹疯疯癫癫开朗活泼的你了。此时，你背对着我，我在你一头黑的冒油的乌发里，赫然发现，后脑勺有拇指大一块地方长的全是如雪白发，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可此时的灯光下，是那样醒目，是那样刺眼，那样与一头黑发对比鲜明，让人不可思议，好像巫师的魔法棒，叫你在童年，又让你成了八十岁。

突然啪一声，你双手一击迅速又分开，仰着头看着那幅画，一只手握拳在腰间，另一只手半握拳在嘴边。

你在干什么？我心里好害怕。他看来是真傻，他怎么总和人不一样呢？你看着那幅画干什么？

嗤----就像流星划过长空，那是除夕夜的烟花，那样耀眼，尽管房间里开着不明亮却朦胧的息影灯，紫色蓝色的光却穿过窗帘与飘窗的缝隙，偶尔让房间色调变幻。

我惊讶的发现，那幅画上是一只狼！一只孤独的狼！一只仰天长啸孤独的狼！

这是怎样一副荒诞却又触目惊心不可思议，叫人苍凉心酸却又遐思万千的画啊！

黑漆漆的夜空下着流星雨，一道极光照亮了一只仰天长啸的狼；狼的脚下却是黑松屹立，荒草枯木摇曳；一轮暗淡的月亮中心阴云绰约，是整幅画面的背景，弧线之外全是黑色，漆黑的黑！

我惊叫起来：喂！喂！我害怕了！

你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一动不动！

喂，喂！你说话！我有点害怕！

你一字一顿地说：假如把灯关掉，窗帘拉开，让除夕的烟花照亮这幅画，效果会更好！

就在我的手准备安慰一下这个保持了半个小时的姿势的时候，你的腿飞了出去，一脚踢在了开关上，整个房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并不害怕，相反，我出奇得冷静，我感觉自己倒在了床上，一双并不是很大甚至稍感冰冷的手让自己的衣服脱离了自己的身体飞向房间的各个角落，接着，一团光滑却结实的肉连同被子夹杂着喘息起伏在自己的身上……

嗤--------叭!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就像一场激烈的战斗刚刚打响，到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让房间里显得更静，却什么也听不到，耳朵里灌满的是雷鸣般却清脆的鞭炮声，烟花更频繁的飞起来了，房间里忽明忽淡，忽兰忽紫忽红忽黄-----06年除夕夜的钟声敲响了！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很久才停下来，你轻轻吁了一口气，在已安静了的房间里用他那让人一听不由就想哭、甚至很不适合这个场面的嗓音淡淡的说：06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们在床上做爱。

八

你和平时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这更是令我着迷，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你。你就是这样疯疯癫癫，一会好，一会坏的。

你说，你很无奈。我问你，你却不肯说。

当然，也忘不了你喝多了酒，背着我悄悄流下的泪水。

小米很抱歉，说和你其实不熟，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愤怒的骂我是傻瓜；见过你几次之后，遗憾的说：“他要是没结婚多好！”

你曾说过：“你等我，再有两年孩子大点，上了幼儿园，我就离婚，那时我就自由了。”

我也曾说过：“爱过就好，我不奢求会有什么结果。”

就这样，我们简单的爱着，彼此承受和每月昂贵的电话费，我们无怨无悔，尽管那时我已入不敷出，尽管那时我已债台高筑！

原以为，老天爷会怜悯我，给我一次好好爱你的机会，哪怕到最后是没有结果的；

原以为，我们的爱是真炽的，哪怕的不被道德所允许的；

原以为，你会象我爱你一样爱我；

原以为...

大年三十你抱着我，初二你就走了，你探亲回家，说是老婆在农村娘家待产，走的时候没有让我送你。千叮万嘱让我等你电话，千万不要给你打电话。我理解，我等！！

正月初九，你打电话给我，欣喜的告诉我你添了千金。

二月二十二日，你打电话，听着明显喝多了。你弟弟的搭话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说，他不想评价和干涉你和我的事情；他说，认识我很高兴，只是他不知道该叫我姐还是嫂子；他说，你是一个好男人，他希望你幸福！

二月十四日，你打电话过来，郁闷的告诉我为了出门给我通电话，你和你妻子吵架了，只为今天是情人节。你妻子气得回奶了，孩子只能喝奶粉。

三月四日，你打电话告诉我你要回来了，要我接你。

火车站的相见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热情拥抱，见面只是简单的问候，时隔一个多月，我们又和陌生人一样了。

你带了家乡的特产给我。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唱歌已没有了往日的气氛，你告诉我，明天你就要上班了。因为刚休假回来，事比较多，可能最近出不来了；你告诉我，再过几天，你老就从老家过来了，我们之间，就先这样吧；你告诉我，有空会给我电话，会来看我；你告诉我， 你不在的时候，要我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啥干啥......

对于这一切的一切，我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这样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无非就是来的快了一点，心就是再苦再痛也只能自己承受。

你说过你爱我，但我觉得我们真的像一夜情。

但是……

你不知道，你全身而退回到了以前，我却酗酒酗到住院；

你不知道，你们一家三口共享天伦，我却因过于压抑而患上抑郁症；

你不知道，刚分开的那些日日夜夜，我浑浑噩噩宛如游魂，夜不寐，日不清；

你不知道，因为上班无法集中精力，我轻而易举丢掉了我得来不易的人事部主管工作。

……

对于这些，我是多么的无怨无悔，我傻傻的相信你是爱我的，你会来看我的...

九

几个月了，小米不忍心看着我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就偷偷的打电话给你，想着早上八点以后你应不在家里。听见婴儿的哭声，小米如受惊吓般的挂了电话。我真的不知道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你妻子的电话随后而至，她愤怒的质问我的朋友是谁？为什么一大清早给你打电话等等……

一切都爆发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毫无预料的发生了。一连几天，我们都沉浸在电话的阴影里。我不知道电话最后是怎么到我手上的，我只听见你质问我到底想怎样？是不是想毁了你我才高兴？让我有招尽管使出来，你无所谓，你也不怕...剩下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感觉心脏收缩了，痛，痛的我全身发抖，牙齿打颤，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如决堤般的倾泻，我想到了死……可我不想毁了你，真的不想，所以当你妻子质问完我之后，我平静的叫她嫂子，我告诉她，她误会了，咱们只是一般的朋友；我告诉她，她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也应该对你有信心 ，你不是那样的人，让她别误会你……让她相信我……天知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和着泪顺着下巴一直流……朋友都被我的样子吓坏了，以至于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她们轮流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我。

是了是了，真的该结束了。你妻子那字字带血的质问使我良心难安：“你也是女人，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难道你就忍心让他和他的骨肉分离？……我求求你 了，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们……”你们都在质问我，一时间，我成了万人唾骂的第三者，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扮演了这么一个角色。我错了，我不该爱上别人的丈夫，不该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对不起你的孩子，对不起你的妻子，也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身边所有的人！！爱上你，我注定就是一个罪人！

是了是了，一切都结束了。带和满身心的伤疤我审视自己，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是明知道不可以而为之。痛定思痛，经历了这么一场开始的美丽，结束的彻底的意外之后，我 成熟了。非常感谢你给我上了这么生动的一节课，我会永远记住你，毕竟我曾用心的爱过!尽 管你曾伤我很深，尽管爱上你是一种罪过！

……

我擦了擦眼泪，又想起了白玫瑰。你就是我心中永远的白玫瑰。我从不叫你东方旭阳，我心里一直叫你白玫瑰，是白玫瑰把我们牵在了一起，我恨白玫瑰，让我爱上你；我又爱白玫瑰，因为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