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手法道尽人世沧桑

蒙太奇手法道尽人世沧桑

              ——读雨潇小说《散落的珠子》

文/董刚

《陕西文学》2019年第二期刊发了雨潇的两篇小说《五叔的村庄》与《散落的珠子》，天人文学转载之后发到渭南小说群，立即就吸引了我的眼球：很明显这两个标题都有深意。“五叔”完全就可以了，作者为什么刻意把标题定为“五叔的村庄”？那便是一种暗示了，村庄是五叔生活的环境，是小说的背景，这里有他人生的轨迹，有作者设置场景之后留给读者的感悟。《五叔的村庄》我并没有读，但内容已是猜到一二。

《散落的珠子》却让我迷惑，虽然也能感觉到，它一定也是类似于诗歌中的托物言志，有象征意义，但这“散落的珠子”里到底寄托着什么，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仔细阅读了这篇小说。这一看惊喜万分：散落的珠子竟然是一语双关中的象征——既是手链，又是人生，又是五个时间节点的生活镜头！作者在写作的时候，运用了蒙太奇手法进行小说情节的推进，而这五个镜头道尽了人世沧桑，写出了一幕少男少女的爱情悲剧，奏响了一位女孩子的青春之歌！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 “90年代”、 “21世纪”、 “2010年左右”、 “2018年”，这是我在整体把我这篇小说的时候，圈出的五个时间点，这五个时间节点是主人公与“我”的交集。“我”在文中只是行文的线索，绝非主人公，因为表明小说主旨的是命途多舛的一对本该成为爱侣的男女，而能够表明主旨的人物，才能称得上是主人公，那主人公就是晓丽和亮亮。作者运用蒙太奇手法切换着镜头，镜头里不同的人物青春飞扬，人生舞台上却是苦涩。

“蒙太奇”本来是是电影中的一种手法，意思是“剪辑组合”，也就是把许多镜头剪辑组织起来，使之成为一部前后连贯、首尾完整、主题统一的影片。雨潇把这种电影手法，“嫁接”到写作中，是一种简便易行的写作方法，就是把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生活画面和片段巧妙的“剪辑组合”起来，用以表现青春的主题，道尽了晓丽和亮亮的婚姻沧桑。因为不受时空限制，省去承上启下的过渡句、段，使材料更充实、更集中，同时片段或标题式的排列方式，使文章思路更清晰、更有条理。这些片段或画面之间，没有太多的衔接，而是各自有各自独立的起讫，每个小版块都有各自相对的完整性和相对独立性。

但是雨潇的五个片段或画面，都围绕着一个主题，同时每个画面，是多角度、多侧面、全方位的、立体的表现主题；另外，片段或画面的排列也必须有一定的逻辑性，或纵或横或层层深入，并不是混乱无序，这篇小说里，其实就是以时间为明线，珠子为暗线进行写作的。叙事简洁，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很少有议论，只是呈现事实，让读者去思考，淡淡的哀愁里是淡淡的思索。这个观点是张铖老师的，我从这篇小说里得到了验证。因为大多地方只是事实的呈现，反而让主题更是有了深度。

     “晓丽和亮亮走得很近。他俩时常悄悄溜进防空洞，早早谈起恋爱。”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异性有好感，是正常现象，如果没有异性的吸引，反倒不正常了，但是思想保守僵化的家长，却是暴力拆散，棒打鸳鸯，甚至小丽的家长暴打自己的女儿——注意，是“女儿”：

“晓丽躺在炕上，脸青一片紫一片，我把珠子递给她时，她看了一眼，轻轻地抚摸着，突然她抓起珠子用力扔向花园，珠子在阳光下划了几道弧线，瞬间融入深深草木中。”晓丽摔掉的，不仅仅是这珠子，恐怕还有自己的心，自己的爱情。

“我蹲下去在草窝里仔细找寻，断了的绳子孤零零挂在树枝上，褐色的珠子与枯败的草木混为一体，半天只找回了三颗。”作者没有告诉读者自己的态度，但读这几句话，作者的态度是明显的：同情而无可奈何。这珠子是晓丽和亮亮的定情物啊，就这样散落了，不由令人和作者一起唏嘘感伤。90年代的小丽，破罐子破摔了，是谁让她忘记了羞耻，成了发廊女？“有我保证你挣大钱，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我看着越发妖艳美丽成熟的她，心底也有一点波动，想了半天，没有吭声。”然而，“那年冬天严打，公捕大会结束后，犯人挂牌游街。”“有个年轻女子低垂着头，总觉眼熟，忍不住跟在车后跑了一段，她一抬头，是晓丽！胸前的牌子挂着流氓罪。”

面对“义愤填膺” 的人们，我是什么态度呢？“我在拥挤的人潮中抬头看了一眼，我的心咯噔一下，脚步停了下来，无数前尘往事涌过，泪湿了眼睛。”结局呢？我遇到晓丽的初恋亮亮，“小心翼翼提起婚姻的话题，他突然哭了。”“我沉默片刻问：如果有机会，你会娶晓丽吗？“他说：大约不会，我后半生不娶。”“挂了电话，我已是泪流满面，无数前尘往事涌过，突然想起被晓丽扔出去四下散了的珠子，被摔出去何尝不是主人的绝望。”这不是一出爱情悲剧吗？如果是另外的处理方式，也许，他们本该成为一对。

但他们没有，散落的珠子里，我们看到了什么？爱情的悲剧，甚至还有子女教育问题的思考，这是人间的一出悲喜剧，它没有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那么浪漫，却同样凄惨，同样的惊心动魄，因为它是现实，而那两个流传的爱情故事只是在书本里，他们最终或是合葬，或是化蝶，只是淳朴善良的人们的一种美好祝愿。雨潇的故事却是现实，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也许大多数人都看到过或者听到过。这散落的珠子，是人，它还可以和其他珠子再次组成一串手链；是时间，是蒙太奇手法的五个镜头；是生活，是爱情，它散落了，我们看到的是世事的沧桑，和淡淡的忧伤。

当然，小说也有一些可以继续改进的地方。首先有点浪漫主义，亮亮终身不娶，应该是不现实的，生活中的男人（包括我）不会是这样；结尾对珠子的论应该可以删掉，让读者自己去思考，也就是小说的“留白”问题。小说写到这种境界，已经不是一般的写作者能做到的了，我这样似有点“鸡蛋里找骨头”“吹毛求疵”之嫌了。

    董刚        2019/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