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乡愁在路上
周六,又到了回老家伺候老人的时间了。早上醒来,我收拾一下东西,然后乘公交车一个多小时,赶三十多公里路,回到老家伺候年高愚痴的老母亲。乘车还遇到几个熟悉的乡亲,大都是给城里儿女看孩子来回迁徙的老人。每逢周末,趁孩子休息,回老家看看,因为还有庄稼要拾掇。一路上大家不停聊着各家的变化,不知不觉就到村口了。
我的老家是莱芜最东边的一个小山村,古称“凤凰峪”,相传古时候凤凰曾落石于此而得名,后来石崩,改成砟峪。风水宝地养育了一代代勤劳的人们,那里有我割舍不了的乡情,忘不了的乡愁。无论陶渊明“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还是宋之问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都是游子心中道不尽的乡愁。
自从我十八岁离开家,三十多年家乡变化太大了,土路变成了宽阔的“村村通”水泥路,茅草房变成了砖瓦房,儿时村庄的模样已荡然无存。村中的小学校“三味书屋”成了漂亮的楼房;村后的“百草园”不见了;常去摸鱼的村东边小河,早已被小水库淹没;梦魂萦绕的爷爷果园也已是昨日黄花。除我家那棵古槐依然挺拔,树下有个石碾子,还是那旧模样,展现岁月沧桑,其他皆梦里依稀,物非人亦非了!童年生活的痕迹,如今就只这古槐和石碾子还能勾起我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爷爷有痨病,父亲是孝子,省吃俭用也得给爷爷买无烟煤取暖,需到莱芜槲林煤矿去买。二姐夫在煤矿工作,就挑点好的块煤,用小推车推回家,大约五十公里路,苦累自然是超负荷的,想想真是不可思议。现在交通便利了,每年冬天给老人买煤取暖,一个电话就送到家。前几年享受政府危房改造的惠民政策,老人的房子进行了翻修,装上了土暖气,老人住的也更宽敞舒适了。
说实话,由于交通闭塞,小时候我从没去过县城,只是高考时才第一次到县城。现在我所在的莱芜区,划归济南后,高铁、地铁已列入五年规划,将来家门口坐上高铁、地铁就能到各地旅游了,国家的高速发展我只有惊讶的份了。
回家中午伺候老母亲吃完饭,安顿好她,我就到大门外和二叔乘凉聊天。老邻居二叔,八十多岁了,二婶早年病逝,一个人拉巴六个子女,苦了一辈子,晚年靠低保、老年金和两个儿子孝敬过日子。闲时就在我家大门口树荫下乘凉,喜欢摆“龙门阵”,谈论国际国内新闻,对祖国的强大充满了自豪,对党的惠民政策赞不绝口。我问二叔最近身体咋样,有啥困难没有?二叔说:“就是腿脚不利索了,谁家还没有点困难?比以前好的太多了。现在交通方便了,凭老年卡乘车不花钱,自己还能到镇医院看看病,大病有医保,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我说二叔,年龄大了,要好好注意身体,争取长寿百岁。二叔说:“你娘九十多岁了,我可没你娘那福。”我说:“您老也享福呢,兄弟、姐妹们都很孝顺,也常来看你。”我看到了二叔满足的表情。
一会,四哥也过来乘凉了。邻居四哥也是“龙门阵”的常客,六十七八岁了,当年的帅哥,如今也是满脸岁月沧桑,从他乐观的说笑中还能依稀呈现年轻时风趣的模样。在老家他也算能人,在村里当电工,曾经养蚂蚱挣了不少钱,但是让“不争气”的儿子在外做生意赔光了,还借了不少外债。好歹人不能总是走背运,前些年儿子认准了园林景观松生意,经过几年拼搏,如今小有成就。这几年流转了几百亩山岭地,栽上了几十万棵松树苗,政府还把他作为致富典型上了电视。
我和四哥打了声招呼,相互询问各自儿女的情况。我掏出手机让他看他儿子被电视台采访的视频,四哥脸上乐开了花,掩饰不住内心喜悦,高兴地说:“晚上我找你喝酒。”我回老家四哥不忙就和我喝点小酒。
晚上,四哥果然拿了两只鸡鸭来,我说:“四哥,别这么破费,我们吃不了许多。”四哥乐呵呵地说:“儿子拿来的,你表姑看孙女去了,我自己也吃不了。”他老婆是我表姑,也是经常镇上、乡下不停迁徙的人,我说:“老话说的好,孩子不定哪一霎就出息。”四哥道:“说的是,虽然俺富裕了,可不如你银行铁饭碗好。”“哪里话,我觉得你们收入比我高多了,虽然都知道我们收入不低,但那是死工资。”我打哈哈说。说完,我把自己准备的几个小菜端上桌,哥俩斟酒边喝边聊。四哥说这些年我们村大多数人都致富了,可好是好,“凤凰”飞走了,破了风水,年轻人都进了城,就剩下老年人了。我说这是城镇化必然趋势,偏僻山村消失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听说过几年政府就撤村、并村,对老年人集中赡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曾经听父亲说,刚解放那会,全村不过二三百口人,后来到了千把口人,随着年轻人出去,老年人离去,村里人口明显锐减。虽然路上依然进进出出的车辆,每逢节假日村里显得更热闹一些,但过完节就冷清了许多。也许离去的老人们从来没想过,将来有一天祖祖辈辈繁衍生活的地方会被放弃。
周日下午,我要回城了,不知还能在回家的路上奔波几年。等老母亲百年之后,我心里也就没了老家的牵挂,若干年后,就只剩乡愁了。如今的年轻人走出了山沟,不就是山村飞出的“凤凰”吗?他们赶上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有了生活奋斗更广阔的空间,他们虽和我一样乡愁在路上,但生活会更幸福,不是吗?
写于 2019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