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一过,时间如同温度快速提升一样,眨眼就到了清明时节。晴朗的白天里,如果正好是上午,走在矿山的平安北路大道,总能看见喜鹊在枝头蹦来蹦去,探头探脑,偶尔会碰到梧桐树上的落叶如鸟般优雅的落下,它翘着细瘦的尾巴,被春风推搡着,摩得大地呲呲作响;靠围墙种植的灌木丛冒出了嫩绿的新叶,摸上去柔软如婴儿的脸,下面的蕨菜开始了疯长,奋力吸取着春天的雨露;有时会遇到巨大橘黄色露天天车在缓慢移动的场景,它发出明亮的警报,仿佛高低起伏唱着咏叹调;左右两边的松柏在春风的鼓动下,在不停作妖,左摇右晃不知和春风诉说着什么;三蹦子高兴的在这条矿区大道上嘚瑟,唱着古老的上党梆子,抑扬顿挫,掷地有声,一转就溜进了井口工业广场;走进装车站,若站在装车站东侧的过人天桥上,定会发现铁道线轨道刺眼的亮,打着东方号字体的火车如一条条钢铁之龙在缓慢的爬行,那是装车站的女工们在给车皮装煤,黑色的煤流不时从高处的溜槽倾泻而下,犹如一挂挂黑色的瀑布,而铁轨边的堤坝上的杨柳在高处随风妖娆,在演绎着“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美丽故事。
针叶松无处不在,在高大办公楼的北侧、西侧的大片绿化带上,平安南路大道南边的草坪上,在高耸入天的煤仓下,或间隔站立,或聚集成林,迎着阳光远远望去针叶松里藏着无数细小的珍珠,近处查看却发现那是针叶在反映温暖的阳光,再细心观察,会发现它的梢头挤出出无数嫩绿的新芽,它们在拼命的向着着阳光的方向生长,那每一个新生的叶子都是一个小小的绿色的生命,他们有的聚集在一起,如同一个绿色的花蕾,有的针叶已经根根独立,尽管触之柔软。工业广场上鸽子依旧在高大的洗选厂房上盘旋,不知延续了多少代,它们翱翔盘旋在空中享受着春天的阳光,欣赏着万物的勃勃生机。白天的时候,走在矿区的大道上,有时还会听到翠云山下的村庄里布谷鸟的叫声,那“布谷-布谷”单调的声音,此时好像是悠扬的歌唱,似乎在问候春天的矿山,显得空灵而有遥远。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偶尔会遇到喜鹊口衔着新落的树枝飞向高处的巢穴,叽喳着炫耀着。那红嘴的喜鹊总能发出美妙的歌唱,让你不得佩服它的歌喉,黑嘴的则只会一种单调的叫声,“喳喳”,保持一种不变的语言。法国梧桐的圆形球状果好似铃铛在风中摇荡,不时掉落下来,“嘭”的一声吓人一跳。
从井口广场到选煤厂厂区是工业广场中心路。春分时节后,路北侧的高杨已经长出了无数的褐红色的穗子,像无数红色的毛虫挂在枝头晾晒着自己的躯体,它们有远有近,有高有低在空中悬浮着,不停的晃动着。一周的时间后,猛一看,褐红色的穗子不见了,高高的枝条上不知何时披上了新绿,满树枝鲜嫩的小叶子在春风中晃动,阳光照射下,油亮嫩绿,树叶虽不浓密,却是让人感到满心的欢喜。两侧的樱花树先是长出无数个绿色的花苞,逐渐长开,变成半开不开的样子,像一个欲言又止的含羞的少女,站在樱花树下,每一朵樱花都在向你招手,微风徐来,一股久违的清香扑面而来,等清明一过,满树洁白,每一株树都好比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走进其中,如同置身花林之中。蜘蛛不知什么时候出动了在道路的拐角接了一半张网,走过去的时候,蒙了一下你的脸,任你用手用撕扯,却怎么也无法弄干净。一阵春风后,偶尔会发现早熟的蒲公英的种子如同小小的洁白飞行伞在空中游荡,一会就被风儿吹得不见踪迹,在你脑海中留下了一个美丽的永恒的影子。这时,或许会让你突然想起弗兰克的名言: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无限掌中置,刹那成永恒。
平安路连接平安北路和平安南路,南北走向,把矿山一分为二,西侧主要为办公生活区,东侧主要为工业广场区。平安路不长,或许仅百米,清明前几日的时候,路东侧坡下的玉兰花盛开绽放得让人心动,低矮的红玉兰在含苞待放,如同二八少女娇羞的脸庞,而高大的白玉兰则满树洁白,远观如同白色的玉观音在给矿山施法,近看,正开得娇艳无比,一场春雨后,地面则铺满了洁白的花瓣,有的则飘落在低处的灌木丛上,拾起一片,嗅一下,花香犹存。清明过后,从平安路顺着水泥步道拾级而上,入宿舍楼之间中心花园,则又是一番美丽景色,南北两侧楼前的樱花树全部绽放盛开,在环形的灌木丛中,李花灿烂夺目,久违的玉兰花香不时不扑面而来,几棵高耸的侧柏如几座绿塔伫立其间,有时会遇见红嘴喜鹊在啄食低处沙棘灌木红色的小果实,它们不怕人,总能在枝头看见它们的身影,黑白相间的尾巴在不停地向上翘动,还叽叽喳喳的不停叫着,好像和路过的矿工祝贺春天的到来。
上下班时,走在平安南路大道上,澡堂前那一大片迎春花,煞是显眼。先是星星点点,一场春雨后便争先恐后的开了起来,整片的护坡上便如同铺上了一块金黄的地毯。白居易说: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香山居士对迎春花的赞美,是对迎着春寒而绽放的迎春花的赞美表达,也是对春天的期待,在这个早春季节,开得如此美丽确实是独特的,不一般的。平安南路的草坪,颇具规模,宽至七八米,从上到下一铺到底,几百米之长。远看路边的草坪绿意盎然,星星点点的蒲公英花朵点缀其中,若有兴趣,蹲下身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知名的野峰煽动翅膀在奋力的汲取中心的花蜜。草丛中的蚂蚁结束了一冬天的冬眠,开凿出了自己的环形的洞口,又开始了自己忙碌的季节,但它们却要小心贪吃的麻雀。
平安南路大道东西走向,从上到下,高大的法国梧桐分列两侧,如同参天的战士守卫着矿上的祥和,那庞大的树冠上如同庇护矿山的天然雨伞,有的树干直上直下,有的则分为二三枝干,好似一只只巨大的矿工的手掌在擎着天,远远望去,上面还稀稀落落留存着隔年的枯叶,还有它球形的松球,仔细查看枝条上,会惊讶的发现从红色尖形的叶托中已经挤出绿色毛绒绒的嫩叶,终究有一天它们会成长为浓绿茂密的样子,如同壮美的汉子。南侧高大的梧桐下,从东到西,布列着一条几百米长的人行道,道边则种植得是清一色的李子树,李子树前些天还全是红褐色的小突突,也不知是叶子还是花蕾,过了几天便逐渐分明起来,小片的叶子一簇一簇的长了出来,那红色的花蕾也逐渐变得明显了,颜色有褐色向粉红色过度,一个个花蕾露出粉红色的小脸迎接春天的到来,直至清明过后,满树绽放,粉白一片,花香四溢,香满半片矿山。写到这里,不禁想起了一位矿工诗人曾经写过的一首赞美李花的诗:枝举蓝天根生土,株株挺立矿山中。一路花香一路树,半边矿山半边香。细雨点白枝上花,轻风描红叶下霜。飘落成泥浑不惧,但求花香传四方。
尚项洋写于2024年4月5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