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喂养着一轮明月（组诗）

董欣潘

绣花

她在秋风中穿针引线

为一朵牡丹花添香加色

一只蜜蜂殷勤的顺从秋光的指向

有新的去处

在她手中，小小的银针

仿佛是命运的暗器

牵动半月里，一阵风穿堂而过

院墙下，矢车菊忽左忽右

她头顶的万寿菊，摇摇欲坠

她说，从前一家人全靠我这枚针

唉，现在老了，眼睛花了

手中针线常常走偏，缝补不动

漏洞百出的日子

母亲的月亮

井沿上，苔藓绿幽幽的

有几块砖头掉落到一米开外

井水仍清冽，寂然

多少年了

孤独喂养着一轮明月

仿佛一生的时间守护着它

仿佛日子越孤独

内心的月光就越明亮

那一晚，母亲提着木桶

去打水

从水井中提上来一桶满满的月光

她一路小心呵护

生怕一不小心

将那明晃晃的月亮摔碎

灶台

稻草棚塌了，听不见鸡鸣狗吠

老房子灰暗，灶台缺了一角

没有炊烟，像一个人

的故乡没有灵魂

我不懂，一个灶台要烧掉多少柴草

那些年，母亲每天上山砍柴割草

砍下的柴，割的草，就在山地上晾晒

太阳落山之前挑回家

掌灯时分，母亲开始烧火，做饭

她将柴草放入灶堂，点燃柴火

柴草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借着火光，我看见柴草

如香火，供养了灶台

浓烈的烟火呛得母亲

落下了许多泪水

稻草人

初秋时节，父亲扎几个稻草人

安置在田间地头，替我们看护庄稼

它们拥有七尺之躯，有人的外形

和骨架，装扮成各种表情

用以恐吓偷盗者

夜深人静，小狗们狂吠不停

稻草人不会叫，也不具备狗的机警

但它们在沉默中坚守，像筑起一道安全屏障

以此一次次吓退麻雀，田鼠和大灰狼

那些年，稻草人作为人的形象

替我们站在乡下，因此它们

早已成为乡村记忆的一部分

冬天

冬天即将来临

父亲将山上砍伐下的树木扛回家

取出上好的木料

准备为弟弟打制傢俱

将剩余的木柴码在一起

堆放在院墙一角，用于过冬。那时

苍穹冷寂，一轮明月独自

行走在万米高空

冷眼看着我们

月光奢华，从我家墙头

一直铺展到

眼睛看不见的地方

老宅

瓦片有些失魂落魄

它面对天空时

露出窘迫的眼神

好在鸟雀们从不嫌弃

念着旧情，还有那些风常来闯门

并且极深情的进这屋，过那堂

还是旧熟识的好啊

不会因为家徒四壁

而老死不相往来

锣鼓山

山不高，土石壘成

锣是石头的

声音坚实，不空洞，不飘忽

鼓，铿锵有力

它们宛若警世的器物

老乡们告诉我

只有心怀梦想的人

才能听见锣鼓喧天

那些草木和偶尔现身的山羊

就是守山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