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组诗）

秋收（组诗）

董欣潘

荒野茶记

山野荒了，茶园无人看管

茶山上，杂草高过茶树

一片葳蕤，展露秋色

宛若人在草木间

一荒到底的命运

闲笔

从一字排开，到八字一撇

我只是大雁写在蓝天上的一划闲笔

大风一吹，云与云重叠

阳光照射后化为虚无

星光璀璨的夜空，你看那颗流星

也是我从人间划过的一记闲笔

秋收

弯腰，俯身于稻田里

母亲和我割下整片的稻穗

又将它们码在一起

父亲在打谷机前打谷

一手抓稻禾，一手打谷子

一手打谷子，一手将脱谷的稻草扔掉

夕阳落山之前，我们挑着稻谷回家

一群麻雀趁着晚风急急飞来

在收割一空的稻田里

翻飞，落下，钻进稻草里

那时，星星已经隐去

月亮会从云层后面露出来

以自己特有的光芒

替我们安抚稻茬的伤口

风水人间

旷野上，风吹乱野花

吹过乱石，和一座土坟

吹过我

吹干一支远道奔来的细流

它有来处，却无去踪

像一个人说出的话

卡在大地的咽喉

它或许曾流淌过你的心头

却受阻于一场没有来由的高温天气

好吧，我们就此别过

愿万物各自安好

杀牛

多数时，牛在草棚里沉默寡言

吃自己的草，或者

在一块并不规则的田地里

埋头拉犁，俯身干活

并不抬头看天，接受鞭子的抽打

其实，它有很多想法没有说出

只好通过不断反刍

涌荡在一双亮汪汪的牛眼里

小时候在村子里，我见过村人

给牛灌下老黄酒的情景

也在溪边，看到有人给牛蒙上眼睛

用木棍将它前腿屈打成跪

然后，一把亮晃晃的刀子

插入仰天长啸的脖子

将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渲染成血色黄昏

避雨

雨突然大了起来

我听见雨声，先是一点一滴

敲着草叶，轻声地吟哦

而后加大了声音，也加快了节奏

成为一支溪水大合唱的多声部

它们对花草指手画脚

不断洗去时间留下的尘埃

我望着大雨从天而降

像无数的鞭子，催赶着牧羊人

和一群羊，跑到高速大桥底下避雨

那些温顺的羊一只紧接一只

跟在牧羊人身后，它们要躲过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此刻，似有雷霆万钧，轰轰隆隆

从桥面沉重地滚过

也从它们不宁的心头，翻滚而过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我几乎忘记了

小时候常玩的游戏

还有那时一起玩的小伙伴们

像石子一样散落而不知去向

从前的剪刀，锐志已经不再

一如我们的青春

在时光的锤击下渐渐失去了锋芒

而唯有布衣，一件被岁月洗旧

和穿破的衣裳，遭遇过一次又一次生活的风暴

变形，缩小，徒有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