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皆是兄弟（组诗）

它们皆是兄弟（组诗）

董欣潘

鸽子

天上飞的和笼子关的

是同一只鸽子吗

它自由的思想令人憧憬

它封闭的心思让我无法惴测

它飞翔的梦想，在蓝天

不在铁笼子里头

它的命运卑微，细小

一把剪刀就能要了它的命

割下脑袋，开膛刨腹

斩断的翅膀还在微微抖动

但即便如此，你依然无法剥夺它

飞向天空的心

甚至无法消灭它的影子

一如星光，在黑暗中闪亮

一头豹子

豹子突然从动物园逃脱出来

窜入人群，具有极端的危险性

像一个人不小心掉落动物园

看上去，每只动物和人一样

像一张绷紧的弓，随时都将射出

心中的利箭，而豹子在众目睽睽之下

孤单逃窜，它无处躲藏

仿佛每一双眼睛里

都深藏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仿佛它是一个与生俱来的仇敌

可怜的豹子，它只是误入了歧途

便散失了在丛林中的威猛

像一只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这样一个结局

令豹子和我，始料未及

遇见一只虫子

在一块砖石上

爬行着一只

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虫子

它细小的身子在微微蠕动

看似弱不经风，却又极其敏捷

在风中，它稳住定力

顺从于一根细长而陡峭的藤蔓的安排

攀爬而上

蛰伏在最近一片叶子

和那些虫子和藤蔓一样

我们亦喜欢往上爬，攀高枝，上高台

仿佛只有高处，才有无限风光

才是最好的去向

蚂蚁

餐桌，灶台，它们搬运着米粒

茶几上，它们穿行

书本上那些文字的丛林

当它们爬上餐桌和灶台时

我的理解是：民以食为天

当它们踟蹰于书籍

我的疑惑：书中有黄金屋与颜如玉？

我知道，世间一切美好

皆与文字有关

但我不知万物对美的追求

是否和人类保持一至

我对蚂蚁一生劳碌与奔波，心怀敬意

我的理解：它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动车站的麻雀

动车站二层空阔的候车室里

一只麻雀天使般从天而降

在洁净、反光的地面上不停跳跃

一个人间的不速之客，但不知

它从哪儿来，要逗留多久

你好麻雀，精灵似的小麻雀

外面夏日如火，室内凉风习习

我们一同分享现代文明

空调空洞的声音惊扰了你吗

我即将登上一列动车往北

哪里又是你的行程

蚱蜢

秋风吹起，樟树上总有几片叶子

会先落下来，其中一片

会轻轻覆盖了一只蚱蜢的身子

那时它似乎已走到了尽头

那时，大地似乎将归于寂静

除了一片落叶，再没有其他什么

与它发生关系。而风

持续不断地吹过来又吹过去

像一支替它送行的安魂曲

黄金毛毛虫

披一身金丝绒装，两侧小眼闪着光

小钢齿坚硬，适合咬食各种植物

胸足强健，攀行于树枝、藤蔓和草叶

它沿着紫麻叶的边缘爬行

啃食着紫麻叶成不规则的形状

在我对它拍照的当儿

它停了下来，抬头看我一下

又继续埋头自己的美食

仿佛我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外来物种

或者只是一个意外

一阵风吹过，紫麻叶抖了抖

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蝴蝶与蜜蜂

在春光里穿针引线

它们多是绣花的高手

一针一线编织，锦绣的春山图

我古老的村庄，那座梦想的百花园

每一处枝头，燃烧着春天的光焰

草木吐出来的花朵，也是爱

在春天，我惊奇那些花花绿绿

满山遍野的蝴蝶与蜜蜂

雨夜的猫叫

大雨如注的夜晚

不知从哪个方向，哪个地方

传来一只猫的叫声

它像从雨的空隙间传过来

婴儿般无助的啼哭，断断续续的声音

伴随着雨声，有些凄凉

那时临近午夜，万籁俱寂

唯有大雨从天而降，唯有猫的哀叫

混合着雨声，淅淅沥沥

冲溢着这个湿漉漉的黑夜

后来，不知何时雨停了

猫叫声也消失了

夜色更加寂静，恐慌

苍白的月光从云层上射下来

落在散落一地的雨水上面

像是夜的碎片，闪着光

在阒寂无人又空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