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海
从东台山以远,到官井洋以南
百多海里的洋面,是我的闽东海
它也称为海西,在台湾海峡以西
我最先迎来朝日的第一缕曙光
送走夕阳的最后一片暮色
期间有我众多的渔民兄弟踏浪出海
或放网捕捞,或围网养鱼
这片海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疆域
古老的海洋潮起潮落,它日夜欢唱
一支渔歌,高亢的部分是水手的豪放
低沉的部分是渔村的呜咽和悲壮
秘药
将海水反复地在太阳下翻晒
蒸发,淬炼和提纯
成为一粒粒肉眼看得见的晶体
它像大海的种子
种在舌尖上,让人得以识别
世间的苦与涩
它仿佛是神化的大海
以其精华供养生命
塑造一个人博大的胸襟和坦荡的灵魂
它既不是白的,也不是灰的,更不是蔚蓝色的
它只是大海的本色,归还于人
有时,它也化作一种盐水
专治人间疾病
浪涛中的礁石
砸向它的海浪,如今都退向哪里?
礁石还在,面目已千疮百孔
那些曾开在它身上的浪花
继续开着。大海有无边的苦涩
和众多暗流与陷阱,并不值得赞美
但我欣赏一块礁石,它面对风暴时的
坚韧品性和定力不容质疑
它总是不动声色,沉默如金
令所有巨浪狂涛
凶凶而来,又完败而去
寄生蟹匆匆爬行而过
海边的礁岩,表层粗粝
有几处风刮浪击后留下的沟壑
里面居然蛰居着一只寄生蟹
它并不起眼,穿一身铠甲
斑驳又沧桑,我独爱这斑驳与沧桑
爱它起伏不平的身世与坚韧的个性
面对大海,终年的风暴并不停息
它有生的无声无息
也有死的安宁与孤寂
向落日说再见
它的告别充满仪式感
在一条沿海栈道
那些从远方赶来的人们
扛着“长枪短炮”,守候落日降落
我从生活中挤出一点时间
加入这支宏大的团队,那时
风自远方吹来,浪从脚下涌起
大海碧波万顷,涌荡着万千金银
海平线上,那艘船一次次伸出手
挽留着落日,但我在心里
一次次向它说再见
在海风中享用最好的晚餐
天快黑下来了,隐秘的时间就要显现
你如果再不来,夕阳就落山了
在一片耀眼而辉煌的暮光下
你随我一起来到海边
渔船正在归来,你有满心的诗意
他们有一船的海鲜:石鲟,九节虾,鲈鱼
活蹦乱跳,往死里跳,像脱离了苦海
那些牡蛎,海螺,贻贝,岩乳
它们味道鲜美
如果有酒,最好是酱香型的白酒
本地的土黄酒太过温柔
如果有诗,最好是一海的生猛与鲜活
晚风吹来海鲜生猛的味道
那将是我一生最好的晚餐
海边即景
夏日海边,波涛汹涌,海鸥翻飞
它们一个也不认识我
有人在晒盐
他想从海水里提取盐
白花花的盐,一旦被他取出
大海还剩下什么
如同一个人被索要了灵魂
之后,他还能剩下什么
大海空阔,那无边的蓝,无边的白
无边的苦和涩
一艘老船
老船瞎眼了
破漏的身心灌满风的叫声
呜呜呜,呜呜呜地响个不停
沙地上芦苇丛里
苍蝇翻飞,长腿蚊虫在乱舞
海浪点燃雪白的火花,在午后燃烧
你看,秋天的海面
一本正在打开的画册
刊发着蔚蓝而美好的诗句
渔排里鱼儿活蹦乱跳
一旦被人圈养,等待它们的
只有被贩卖或宰杀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