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诗九首）

雨中看山

下雨的午后一个人站在

窗前看雨斜斜打在花叶上

又顺着花枝，极不情愿的

落进花盆里，抬眼看

雨水清洗过的天空

清朗，明亮，一片通透

我的目光被一只飞鸟牵引

越过花台，落在不远处

一个山岔口，有个黑点在蠕动

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棵树

或者其他什么，似动非动

如那座山，根本就没有动静

我见过她美好的奇迹

这样的一天也是寻常的一天

普通的一天，类似于

阴晴圆缺的一天

微风细浪的一天

这样的一天也是黑白分明的一天

周而复始的一天

蚂蚁照例奔波在路上

花草和树木相得益彰

这样的一天也是每一株小草

心怀梦想的一天

当爱光顾了她

当她沐浴着春光

这样的一天，也是我欢喜的一天

小草从枯萎中返青

我见证她美好的奇迹

溪水里的白鹭

溪水多么轻快，有那么一刻钟

我感觉它就要飘飞起来

跳过溪石，倏然开出的浪花白花花的

像白鹭身上的白，那么轻盈

那时候我会坐在溪滩边

看一只白鹭立在水里

现出另一个它，晃荡中打开雪白的翅膀

伸出长喙，身心裸露出来

在水里，它一遍遍清洗自己

被风卷起的羽毛抛向天空

尘埃那么轻，像我们

随时会被大风刮走

逃离

危崖上，石头松动

滚落

而下

没有人

看清虚空划出一道伤痕

石头与石头、草木和空气

分离、撞击，而后迸射出火花

也无人听懂石头

发出的巨响，类似于大山的哀恸

石头真是一条硬汉子

当它从绝壁滚落，身陷于荒凉的草丛中

孤独的身心弥坚而隐忍

与其说是逃离，不如说是脱身

晴空下

天空突然放晴，让人难于适应

睁大的眼睛迅急眯成一条线

余光里，似有光芒微漾

恍惚之间，雨水清洗过的山林和溪水

泛出了光华：一只雪亮的白鹭

翅膀夸张地掠过水面

长喙小心翼翼伸入水里

猛然抬头，一尾小鱼在半空挣扎

像我不久前在另一片水域遇见

一只白鹭拼命挣扎于一张大网

打铁志

打铁人将一块烧红的铁

拿捏在手中，放上铁砧

按照意想的方式，敲敲打打

他让一块铁不断地变形，出炉和回炉

弯曲，折叠，拉长，锻细，削尖，淬火

而后

打制成一枚枚铁钉

它们拥有细小而尖锐的爱

坚韧不拔的秉性，对认准的事

一条道上走到黑

在世时，父亲常这样告诫我

“打铁要趁热”

死亡是另外一个出口

当死亡来临，我称它为命运的

另外一个出口。在尘世

生命日渐消瘦而疲惫

需要结束什么，开启什么

这个时候死神隐秘现身

用死亡的方式对一个人的命运进行转场

它把用旧的肉身和破败的躯壳

弃于世上，而将灵魂摆渡

到另外一个世界。那时

群山起伏，大海静默

风云推送着风云远走他乡

像在赶赴一次约会

那时，大雨追赶着大雨

仿佛更多的雨在雨中奔走呼号

孤鸟记

孤鸟飞落山里

群山肃穆，它的哀鸣

反复而持续

被一座座山反弹而逝

众山空寂，人不见鸟儿

鸟儿，亦不见人

山上的草木，动了一动

不见一只鸟儿，只闻

其声落于空茫之中

云上的事

云在空中聚集，飘飞，俯冲

这些虚拟中的白马、麋鹿和虎豹

此刻都在天上，还有一只欲飞不飞的

鸡独立高处，或低头觅食，或引吭高歌

它们都是动物界的精英

居然在虚空中相安无事，各显神通

出于对动物争强斗狠本性的好奇

我一路行走，不时抬头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