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欣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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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百读不厌
大海分明是一本天书
日出是它的封面
日落是它的封底
浪花是它的插图
鸥鹭飞翔，那是它的顿号、逗号、感叹号和省略号
大海这部鸿篇钜作气势磅礴
讲诉着古往今来的历史
真正的主角有时是鱼族，虾兵蟹将
有时是从巨浪或风暴中
穿越而过的渔船
我每天都在浏览大海这本书
怎么翻卷，都不破烂
怎么阅读，都有新意
海边祭神
大海一波三折
低吼，高唱
波涛旷日持久的涌动，激荡
浪花从礁石上飞溅而落
开出的花朵，稍纵即逝
此刻，供神的祭品已备好
列神各就各位
幡旗迎风而舞
迎神的人聚集于沙地
海面平阔，海鸥从远海飞来
一身乌衣，两翅生风
带来了神谕
食盐记
阳光曝晒、淬炼，凝固成一粒粒
灰白、透亮和闪光的晶体
类似于药丸
大海共生的物质，最初
只是一瓢动荡的海水，咸而苦涩
我一落地，便被它管住，以至今生
再也无法淡出汹涌激荡的江湖
故土
江湖宽远，草鱼们成群结队，低头悠游
如同你我在故乡。时隔多年
一粒石子投掷水中，激起的水花
至今还在向外扩散
繁星点点，江风拂过水面
似神灵之手，水波平复了往昔
草鱼们远游回来了，一如我们
少小离家老大回，江湖凶险
我们只投奔自己的故土
松涛与海
从一棵松树的身上，我看见一艘船
在大海航行的情景，风掀起松涛
汹涌，激荡，枝叶摇曳
一如海鸥穿浪而过
那些年，我奉命在海上执勤
迎合了多少风浪的旨意
看群鸥飞向天涯海角，天边飘移
或翻卷着云，天空还是那一片天空
难得一见的鲸鱼不知何时出没水中
每一次涌荡有着翻江倒海的气魄
它们在自制的漩涡里继续前行
脚踏万千波涛，心怀星辰大海
风在吹
窗台上，一只瓷瓶安插着一束塑料花
娇艳欲滴，芳香四溢
蜜蜂认准它
反反复复围着飞转。秋风起
一刻也不停息，吹来吹去还是一阵风
吹黄了树叶又吹落了树叶
我想，如果风停下来
不吹了，那还是风吗
一个人的名词或动词
一个灰头土脸的名词俗不可耐
可能是地瓜、土豆，茄子或稻子
生活中那些活蹦乱跳的动词
如麻雀、鹰隼，山羊或耕牛
一个纯朴的小人物，不知疲倦的劳动者
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只配取
一个粗俗又卑微的名字
拥有早出晚归、腰酸背痛的日子
更多时，他是一个既有名词属性
又有动词内涵的形容词
比如一面土墙，替人遮风挡雨
而现在老了，兀自靠在风的另一边
尘土飞扬，一粒粒尘埃回归大地
春天的度化
春天里，总有一些事物
是魂不守舍的，痴迷不悟的，随波逐流的
忘记了归途，也总有一些
死气沉沉或一心狂欢
在荒凉的山地上，师傅啊
它们何去何从，请你来度化
山地死一般寂静，唯有风声
越来越紧，只有那些草木
摇摇晃晃，替我动了恻隐之心
在与不在
土墙还在，墙头上的
木梁屋架早已坍塌
瓦片和砖石还在，但已破碎
爬满了青苔，幽绿或发黑
墙脚下那把乌漆漆的锄头还在
寒风刺骨，一遍遍吹过
它等待的主人不在
黑夜来临
没有一盏灯不是睁开眼睛，放出光明
没有一只飞蛾不在扑火，涅槃重生
它以为黑暗之中有神灵的使者
掌着灯，穿过神秘之境
它愿意献身守护自己的国土
当自己的国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