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更人
敲更人已远去
“梆,梆梆,梆梆梆”,时断时续
穿过午夜无人的街巷
他手握木棍和竹筒
大地昏睡沉迷
需要一种声音将它敲醒
他还用石头或者铁器敲打
清脆声不走调,不变样
像从他心头迸裂而出
孤峰
一个人站在山顶
形成一座孤峰
陡峭、孤绝,一动不动
与山势保持某种默契
“山高人为峰”。一座山的高度
取决于一个人的高度
草木如沧海,一浪接一浪
山呼海啸般汹涌
落日从头顶滚落而下
一座山峰暗了下来
木炭是另一种火热的语言
它静默、暴烈,有时
黑着脸在灶台或打铁铺的炉子里
红着脸熊熊燃烧
它似乎乐于对抗骤冷的气候
喜欢与生冷坚硬的事物较真
以此化解冷酷,释放压力
而北风呼叫,它急切呼唤谁的名字
但并不总是如愿
忆起从前落籍崇山峻岭的日子
那是何等自由畅快
一生苍翠而深情
爱着的世界或许并不太平
有太多的善受到侵害
有更多的恶无从阻止
尖刀利斧过处,树木如人头落地
倒下的岁月历尽命运的压迫
也练就一身奇绝的功夫
混居世间,黑是一种智慧
也是一种生命本色与能量之源
当我路过冬天,一眼便认出
这个前世抱薪取火的人
试图暗自蓄积微弱的力量
以星火之势突破寒夜的重围
如果
如果你听到一朵花开的声音
你如果看见一轮月亮照见苍白的江湖
如果一粒子弹突然从一本书的字里行间射出
击中你
千万不要讶异,也无须惊慌
那是激情燃烧年代里的
理想或爱情
美好的事物永不过时
不要以为落叶理所当然
叶子有的提前离开
而有的仍在坚守
不要冤枉秋风萧瑟
肃杀只为了迎合节气转场
谁的一生没有遭遇严冬呢
“春天总会有时”
一棵树的期待是真诚的
自然而然的梦想萦绕在内心
梦想是一把对付命运的利器
春天离我尚远,但
美好的事物永不过时
娑婆世界
一朵花,花瓣上的蚂蚁
蚂蚁脚边的一滴雨珠
顺从了风
一阵风过后
花朵继续展示美好
蚂蚁继续奔波,进入花的宫殿
雨珠闪着光,摇摇欲坠
越来越微小,直至消失
请给诗歌放一点盐
一首诗写了许多年,依然清汤寡水
一个梦至今仍未醒悟
大海潮起潮落
没有一朵浪花持续不败
生活五味杂陈,每个日子
都需要柴米油盐来调和
诗歌无味,请给它放一点盐
忆兰州
黄河流到兰州
依然是黄的,浑浊的
兰州暂时还没有能力
让黄河水变蓝,变得清澈
黄河在兰州,依旧湍急流过
需要多少暗流汹涌
才能携带几万吨泥沙
和一腔热血,咆哮、悲愤
在兰州,我没有走过
横跨黄河的百年铁桥
只看一看“黄河母亲”的雕像边
一架古老的水车,不停的车水
愿尘世如常美好
阳光从云层挣脱而出
万吨金光撒泼江水
燕子们点水而飞,你可以理解为
挑战或挑逗,我却以为
它们亲近江水,泛起波澜
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外扩散
如传播春天的信息
一只简易的轻舟往来江面
捡拾烟花灿烂后的遗物
江水有无数道空隙
让鱼儿们进入潜水而泳
白鹭贴水滑翔,时而
独立溪畔,时而振翅高飞
试图以耀眼的白牵动一江春水
白云从水中静静飘移
越来越远的溪水还在流淌
那些庞大或微小的事物
依循古老的秩序,有条不紊更迭、轮转
湍流处,漩涡像一个巨大的吸盘
万物都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