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角以东
嶙峋的岸礁错落分布,在东角以东
大海欢腾不息
车桑子、黄檀在微茫晨光下静默肃立
野山姜红艳的果子如初心
仿佛尚未梦醒。在东海一角
芒草起伏涌荡于风中,野雏菊沿途列队
迎候太阳尊驾
这是嵛山岛东海岸的一个渔村
我眺望远方,大海的大与小鱼的小
构成某种辩证关系
船只是人类走向海洋的神器
装制成海景房,供人休憩
仰望星空,天空海阔,苍茫而迷幻
人在尘世如舟行海上
波涛陡峭,汹涌中跨越坎坷
海面时而平坦时而湍急,都是一种常态
大海讳莫如深,你无法企及
苍穹高远,你只能以仰望的姿势抵达
并满足内心的梦想和希望
在东角,坡地在海上走动
我惊奇于自然的造化
汪洋环抱中的海岛,那些土石从哪里来
是什么神奇伟力造就它的奇迹:
凝土为石,垒筑生命的居所
化石为土,垦植一生的粮食
而天湖之水海底来,清冽,甘甜,不苦涩
这样的造化需要多少功德
亿万斯年变异成全岛民
万物的命运自有分际
土石为基,造就花花绿绿的世界
天湖为源,滋养万物共荣的命运
海上行
在海上,总有一种力量牵动着我
往浪峰浪谷去闯荡,海浪汹涌
隆起脊背又倒伏下去
彼岸通道秘而不宣,让人无法把握
又怀揣希望。船行海面
总有一种声音轰隆而来:宏大,磅礴,又隐秘
仿佛源自汪洋,仔细倾听
时而如雷贯耳,时而似有若无
四海苍茫,望不到尽头
一只船就是一座大海的中心
我有时无法驾驭自己
只能随波逐流,让孤傲的灵魂
傢海鸥展翅高飞,配合这旷日持久的潮汐
起起落落,又一个黎明来临
我将看到朝霞喷薄而出,光芒浸染天际
而后,远海乌云翻卷,风暴不期而遇
人在海上出没和奔波,那是命运的生死场
一片白帆直挂沧海,指向越来越炫亮的东方
海边画
在海滩上写生作画,我每画出一幅画
海浪就将它收走,现在算起来
大海至少收藏我数百张画作
那是我少年的憧憬,青春的困惑
欢乐与忧伤,和不达彼岸誓不罢休
的梦想,与海有关的画伴随我
成长内心一些小秘密
但我并不打算告诉别人
讨小海记
潮水退出沙地和滩涂
留下一面巨大的镜子素面朝天
阳光底下的弹涂鱼跳跃
石鲟和皮皮虾从泥泞里爬出来
鲷鱼,鲈鱼,红斑鱼
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鱼悄悄游过泥水
渔网架在不远处的竹杆上
低于礁石,但高于滩头与海水
拖长的网身张开口子,形同虚设
我努力挽起裤脚向滩涂出发
深一脚浅一脚经过的地方
鱼族们纷纷逃散,而我两手空空
白鹭海湾
脚下波动的大海是祖国的疆土
浪花细碎而持续
不断有开败的重新开始
此刻天色阴沉,微雨飘落
一艘船正徐徐离开码头
另外一些仍停泊在海湾里
大海啊,今天的蔚蓝与昨天有什么不同
没有阳光的海面,波涛如此汹涌
沙地上贝壳仿佛昨夜星辰
我怀揣着四十年的情愫
曾经放航的梦想之舟
如今搁浅在哪一片海域
青春念想从心升腾
鲜活的海波涌动,黄昏尚未降临
海色如旧,苍茫而磅礴
大海与归乡
一场盛大的日出不会因为我迟到
而推迟几秒钟,在赶往海边的路上
我努力拨开云遮雾罩
不让一丝冷风绊住手脚
此刻,大海正从迷梦中醒来
亮开哗啦哗啦的大嗓门
反复练唱一支歌
亢奋处,礁石拍出激越,昂扬的掌声
低调时,一只鱼呢喃细语
仿佛命运哽咽
我终将如期而至,只是迟到了
那么几分钟。大海是河流、船只和鱼族的归乡
也是我的归乡
海没有善恶,只有欢喜与悲悯
大海潮起潮落,意犹未尽
让浑浊的浑浊,清澈的清澈
马在天湖
我认定,骏马属于草原神物
疆场辽远,只配志向远大者纵情驰骋
那天在嵛山岛天湖草场
从远空掼下来的大风,刮过东海
和一汪天湖,平滑的水面顿起波澜
大片草场绿浪翻卷如野马脱缰
出没在烟波浩渺之间
它们共有六匹:枣红,白色和黑褐色的马
但不知从哪里来,暮光下
这些马匹毛色颓废,行动缓慢
不时低下头与母马交颈甚欢
偶尔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响鼻
没有想像中的仰天长啸与奋蹄奔驰
那时我们对视良久
它们眼神迷离,仿佛我是天外来客
我以为它们认得我。唉,这群前世英雄
孤悬海外,像一群幸存者
孤独的礁石
为了证明自己的坚韧
它接受海浪一次次打击
鸥鸟们总喜欢站在礁石上
迎风鸣叫,振翅作欲飞状
我爱它们安静与动态的组合
爱它们迎风接浪时的坚定
我也爱大海汹涌的波涛
和浪花飞溅时稍纵即逝的小小光芒
螺号响起,穿越浪涛,从我心头掠过
大海辽远,万里海疆上
有我志向相同者挂帆远行
渔歌悲怆,神睁开星星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