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鸣
田野上,或水塘边
水草丰密的地方
蛙鸣,先是一声一声地叫唤
然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此起彼落,仿佛那不是蛙的鸣叫
分明是春天的诵读。是的春天
是一首新写成的诗歌
蛙鸣只是被读出来的那一部分
喜鹊飞去又飞回
一群头戴白色礼帽
的喜鹊扑棱棱地起飞了
当我靠近它们
当我离开它们
这群怯生生的喜鹊
又重新飞了回来
在一片荒草遍野的地方
觅食,徜徉,像极了
被人撒了一地的黑白豆子
苍穹之下
棉花,鱼鳞,龙虎豹的云
汇合在一起,构成天空
庞大而虚无的空域
铁鹰从云的空隙穿过
它的双翼轻轻擦过一朵云的尾巴
它的呼喊略显机敏
我靠在小小的窗舷目不暇接
一线光又一线光匆匆闪射而过
这是傍晚,人间在脚下
一条白龙蜿蜒盘旋在崇山峻岭之间
将要奔腾入海。一座座微型的城池
点亮它们的灯盏,仿佛不夜城
人间喧闹,天上空寂,传说中的仙人
惊艳于不咸不淡的日子
明日之诗
明天尚未来到
还在路上,没有谁能看见自己
将要走的路,去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会遇见谁
容颜易老,一颗不老的心
明天我会做什么事,遭遇什么人
我希望放下身上的累赘
也欲舍去身外之物
那些名利并不为我所有
那不过是人世
压迫在一个人身上的名词
多年不见的雪花
一粒雪花也没有
飘落下来,似乎她不曾出现
在大雪节气,所有的雪花
都是去年或更久以前
雪花来自冬天的馈赠
冰清玉洁,比世间所有的花
都要空灵和飘逸,仙子般的雪花
降临人间,预示着美好之物
如果她不曾被一枚叶子,一粒沙土
一块石头或瓦片接受,她也会
随一阵风或一支细流,去向远方
“轻轻的她走了正如她轻轻地来”
没有一样事物是停止不动的
停下来的都会消亡
像一个人身上的时间,她不曾见过
一世只是一瞬,比闪电还要短暂
一瞬即是一生,足以照见自己
三角梅
一支三角梅在难得的冬天晴日里
支撑起一片天空
它在风中摇摇晃晃
它身下有几株被吹乱的草
在颓废的楼顶晃来晃去
它试图从荒草中不断闯出,像极了蛇
将紫红色的风信子伸向虚空
是什么让它如此挣扎,那么魂不守舍
我站在某个远处看着它
三角梅紫红色的花叶像一种血
从天空滴落而下
仿佛冬天破碎的心
鲥鱼贴
一心想要逃离大海的鱼儿
溯流而上,在一湾浅浅的溪水
做一尾小小的溪鱼,那是传说中的鲥鱼
在海拔五百多高的潘溪
我只爱那一抹纯净通透的蓝
清澈见底,清亮透彻,无以言喻的溪水
从不停歇它的流淌
但鲥鱼们是怎么做到的
赤溪顺流而下,鲥鱼逆行向上
多少年来没有谁能解其中秘径
我只爱那一片闪着灵动光亮的鱼鳞
有时欲将自己当作饵料
想要钓出时间的秘密
荒芜的时间
从前在乡村,听老人们说起过
白茶,喜温慕暖
那是一片叶子,一棵茶树,一座茶园的故事
老乡们总会将手制的白茶叶
装在竹筒里,用土纸包好,扎实
悬挂在烟熏火燎的灶台边
在时间的烤问下
茶叶散慢地度过一段荒芜的时光
没有人知道,茶叶在乡下
有着与人为善的经历
它们从山野起程,一枚一枚青青的叶子
经过哪个农妇之手
采撷,揉捏,凉晒在阳光下
这天然的制作工艺一传再传
赋予它们纯粹的品质和爱
那是一段荒芜的时间
也可能是时间的秘密
指向远方的路
一条路走到一半,就没了
无路可走的一条路
上坡与下坡并存
时而盘旋,时而曲折
人生无论长短,总有一条路
横亘在面前,过不去,也得过
一条路在一个人脚下延伸
不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某个时段,艰难的令人不可逾越
“从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条路来”
或深入水里,或隐于草丛
当它浮现,我看见杂乱无章的荒草中
有一条路东歪西倒
蛇一样爬行而去,指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