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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欣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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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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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欣潘||爱过的村庄(组诗)

晚归

暮色总是先于夜晚到来

飞鸟收敛翅膀,关闭自带的音箱

夕阳将最后一抹光留给山林,湖泊。田园

村道上的汽车急速奔向黑夜

行走的人偶然抬头看见一粒星星

另一盏灯在不远处为他点亮

喧嚣的时光慢慢归于沉寂

那时的山水

从前日子一成不变,简简单单

山是山,水是水

一点都不复杂,狭窄的路

即使七拐八弯,也是轻车熟路

那时天空是蔚蓝色的

清新的风吹来花草的迷香

路上遇见的人满脸微笑:“吃了吗?”

以为吃是一个人的头等大事

一日三餐值得让人如此关心

田间有白鹭彳亍而行

仿佛先人们在人间走动

爱过的村庄

谁的村子没有几棵老树呢

樟树,榕树,栎树

或松树和苦楝树,它们的枝枝蔓蔓

曾经挽留过多少飞鸟

它们越飞越远,越来越模糊

那些樟树,榕树,栎树和松树与苦楝树

这些上年纪的老者

替远走他乡的年轻人

坚守着我也曾爱过的村庄

五月清晨

一半透明,一半遮掩

晨雾像一帘薄纱,在氤氲中缥缥缈缈

湖光和山色轻摇、慢晃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闪亮登场

掠过水面,急速飞行

像一支箭指向心仪已久的地方

这是五月清晨,时光静谧,万物安宁

正在酝酿一种古老又神秘的力量

一条路试图找到自己的出口

一粒种子,一枚芽孢,一朵花

默默接受大地的爱和恩宠

绣花女

一朵花在她手里缓慢张开了翅膀

一只鸟儿即将亮出清越的嗓子

花瓣细致入微,纤柔而绵长

不远处,蜂蝶们闻香舞动

仿佛秀色可餐。翠鸟的长喙

在枝头上跃跃欲试

隐约能听闻美好的鸣叫

似乎将穿越暮色,似有若无的光影

从枝叶间泄漏而过,像一张透明的薄纱

重新覆盖在一片芽叶上

这是傍晚时分,也是绣图中的光景

她们安宁、幽微,各取所需

仿佛从来就是样子

换一个身份活在人间

人在世间,多数要经历过

儿子,丈夫,父亲,爷爷等多重身份

也当过学生,工人或农民、公务员

算数收钱,读书写字

一个诗人写过许多无用之诗

不同的角色只是他在不同时间里的

一个身份,这些身份我也扮演过

活在人间,我还干过另外一些事

比如给庄稼浇水、施肥

为了一方净土,扫过地,倒过垃圾

替人送过信,不管喜悦或悲伤

记得曾在某座寺庙小住数日

暂时从喧嚣的尘世里离开

只是给自己寻找一块安心之地

故土难归

梦想古人告老还乡

一驾马车驮着半生行当

风雨中踏上泥泞之路

返回朝思暮想的故土

土坯房还在,墙根滋生了青苔

祖传的一亩三分地多半生长别人的稼禾

近村情更怯,牛羊随暮色归栏

零碎的犬吠声从老榕树的阴影中传来

巷道里鸡鸭见人就躲

记得小时候和父母一起早出晚归

走过一山半水,山间多出几座坟头

水边少了数口鱼塘和荷塘

重新植下松竹梅与桃李杏

替它们料理杂草,翻培新土,浇水施肥

日起炊烟,夜听风雨

这是杏花和梨花簇拥的江南

也是鱼水相欢、渔舟唱晚的水乡

料想我不负山水山水亦不负我

只是这样一个梦想想想就好

故乡在眼前如远隔千里

乡愁只是一段无法抵达的归程

野草的故乡

需要多少棵草挪开位置

才能迎回一个人在此安家

需要多少蚂蚁和虫子,出走、迁移

才能让一个人的灵魂安下心来

春暖花开时,会有蒸雀飞来

风吹动整座大山,和坟上的野草

那是祖先留传下来的山地

随便挖一挖就有你适合的地方

我们将野草丛生的土地叫作故乡

 

一个人坐拥青山,面朝大海

海风送来鸥鹭的鸣叫,螺号声声

帆影在汹涌的浪涛中起伏

试图想摆脱死亡的羁绊

一次次冲上浪峰又跌入浪谷

 

我读诗你听成了经


一生中不可缺少的

是我在小学作文里的那些标点符号:

逗号,顿号,句号,问号,感叹号,省略号

写惯了横竖撇捺的文字

过惯了简单而遼草的日子

 

生活是一首诗。我写不出她的真与美

“一听就懂的诗歌还有没有”

那是我想要的,但至今仍未获得

靠近泥土的地方,必有诗在

我将整个人贴到地面上去

闻到那么多草香,花香,泥土的芳香

闻到闻所未闻的香气

 

总有一天,我能写出更多更好的诗

读给你听。我读的是诗,你听成了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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