嵛山岛上的羊只
飘浮在东海上,那些羊只
像天上的云,落在乱草丛中
出没、隐现,自由散漫
一阵阵海风汹涌而过。它们不需要羊倌
不需要号令,只需要自由
岛上草场万亩,拱卫着天湖
湖水清澈,倒映着天光与海色
在天湖,说到自然万象和人性
这些曾多么虚妄的词语
只有羊只是真实可信的
只有那些羊群,像从天而降的云朵
随时将蜂拥而至,漫过大海
有时,雨水、星星与光芒
会在同一个时辰出现
一如爱、慈悲和善良,同时现身
台山岛贻贝
孤悬海外,据说岛上有一神物
孤绝屹立于惊涛骇浪之间,人曰雨伞礁
千百年来庇护岛人生生不息
相传,它的根部浸淫在东海龙宫
野生众多贻贝。一人食之,如获至宝
力若伟哥,有撼天动地的魅力
有人劝诫:此物虽好,不可一晌贪欢
有人慕之:天地之所生,必为人之所享
有人立下宏愿:日不食斤不将为人
好事者遂写下所感所悟和秘笈昭告于世
温软如花心,坚硬似铁钎
紧密像窄门,松动若游龙
潮涨潮落之间
涨潮时大海偌大而宏阔
白鹭栖落礁岩
像几笔可有可无的标点符号
海浪涌起一朵朵白色而耀眼的火焰
亮晃晃的,这燃烧的火焰
四处飞溅、迸射、升腾
即使是汪洋大海也扑灭不熄
在海面,我见过一群白色的鸟儿
携带着生命的火苗
它们忽上忽下,焦虑不安分
在退出江湖之前,作最后搏击
风一次次鼓动自己吹过嵛山草场
嵛山岛置身在波涛汹涌之中
辽阔的草场涌动着绿色的波浪
风一次次把自己鼓动起来
把草吹低,将那些无用的草
连根拔起,吹向天空和大海
吹向更远的地方,即使
它们并不愿意,即使它们
有自己的想法和更好的去向
也没有办法能够阻止一场大风
将轻薄之物吹得七零八落
事实上,在偌大的嵛山草场
除了草和那些散落一地的羊
露出草地的岩石,和大小天湖
风已没有什么可吹的了
在风主宰的世界里
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能变成风
但更多的草会顺从风,风吹草低
牛羊散游在无边的草场
不见牧羊人骑着马匹,挥动鞭子
仿佛在绿草如海的草场上不需要牧羊人
仿佛羊和小草早已和大风融为一体
马在天湖
我认定,骏马属于草原神物
疆场辽远,只配志向远大者纵情驰骋
那天在嵛山岛天湖草场
从远空掼下来的大风,刮过东海
和一汪天湖,平滑的水面顿起波澜
大片草场绿浪翻卷如野马脱缰
出没在烟波浩渺之间
它们共有六匹:枣红,白色和黑褐色的马
但不知从哪里来,暮光下
这些马匹毛色颓废,行动缓慢
不时低下头与母马交颈甚欢
偶尔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响鼻
没有想像中的仰天长啸与奋蹄奔驰
那时我们对视良久
它们眼神迷离,仿佛我是天外来客
我以为它们认得我。唉,这群前世英雄
孤悬海外,像一群幸存者
台风过后
大海渐渐平息了惊涛骇浪
狂暴的风熄灭之后
大片乌云从天空撤退
海鸥们归来,急忙穿过细浪
停栖在礁石上。对一场刚刚过去的台风
鱼族们没有多少记忆
但是我心仍有余悸。目睹一棵树
树枝折断,落叶一地狼籍
内心焦灼不安,不亚于另一场风暴
惟有礁石安静如初,保持内心的镇定
即使狂涛汹涌也不为所动,阳光俯身
试图将大海的伤痕一一抚平
秋天的海也是丰收的海
秋天是大海最好的季节
休鱼期一过,鱼类便多了起来
它们成群结队穿过波浪
像旧故从远海归来
那是我们熟悉的鲈鱼、鲅鱼、鲳鱼,带鱼
踩着波涛的节拍,追寻我们的船队
这些海中骄子,趁我们驶向大海
它们极尽鱼水之欢,蜂拥而至
据说它们的记忆只有七秒
但它们的欢喜一路汹涌
用那小小的躯体冲破波涛围追堵截
它们以苦为乐,凭着一腔咸涩的海水
和油滑的身体,它们周游世界
一路激情澎湃,欢呼雀跃
仿佛此生不知还有生死
我们曾为躲避不确定性的危害而痛苦不堪
它们沉溺其中,从不将危险放在心上
仿佛是最后一批智者
看破浩荡无边的滚滚红尘
穿越暗礁漩涡,即使能逾越命运的鸿沟
但无法抗拒时间埋下的恢恢天网
一如我们奔波于茫茫尘世
并完成殊途同归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