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
大海宏阔,白鹭只是栖落在礁岩一角
或徜徉过银色的沙滩
像几笔可有可无的标点符号
海浪涌起白色而耀眼的火焰一朵朵
亮晃晃的火焰,在燃烧也在迸射
升腾的气象不可扑灭。在海边
我见过一群白色的鸟儿
携带着生命的火苗
它们虽然忽上忽下,却并不焦虑
即使海潮汹涌和恣意
走过我面前,仍如此气定神闲
绿鳍马面鲀
偌大的海水里马面鲀欢快畅游
雍容的脊背弓起一条绿鳍
尾巴灵动,摇摆成一面绿旗
顺应潮水的流向
悠闲而行,潜泳而动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欢欣与悲戚
我不是鱼,没有鱼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
它们也没有我的所见所闻,所有苦恼
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善于忘记痛苦,远比我快乐
心目中的大海
割裂与融合,咆哮动荡与细语呢喃
无人理解和问津海水与海水之间的关系
礁石、漩涡、鸥鸟,以及海螺、鱼族
渔船、橹和碇,渔船、渔网、渔人、渔歌
构成一座大海
波涛一股股,那么激情澎湃
浪花一朵朵,那么洁白纯粹
渔歌一曲曲,那么深情坚韧
谁能数得清大海里的浪花和涟漪
谁能数得清大海里有多少种鱼类
我想至少这片大海属于它
连同蔚蓝壮阔的梦想
和一缕缕泛着潮湿的鱼香和咸腥的气味
海上升明月
仿佛大海苍茫如幕。那是一个
有月光的夜晚,谁在海边撒着网
像在捞月,如同打捞一枚银光闪闪的银针
海波粼粼,浪与浪之间
是不是有什么空隙值得一枚弯月
如此的穿梭而未有穷期
从残缺到圆满,多少人望断天涯
难道仅仅只是海天之间的漏洞
哪来的这么多水,苦口的,咸涩的
没完没了,除了大海,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分明是大海有漏洞,一如我们此身
残破不堪,需要一轮明月
虽勾不到,却能仰望与遥想
并夜夜安抚我的心
在海边忽然忆起一个人
他是古人,曾在海边喝酒
喝到一个人忘了自己
只剩下满杯愁绪。手里仍然没有开心果
苍穹上只有一粒苍白的药丸
却无法治愈整个朝代
他说澎海也是海,也曾汹涌澎湃
那是他就地取材烹饪出的一道美食
他有一把好手艺,一生尽在寻求真理
一种理学与社会的实践,像一种好酒水
与它匹配。我记得早些年
日子如龙头鱼,一身软骨,直立不起
但在磅礴的汪洋大海
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力气
生活不是小菜一碟
但需要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鸡蛋鼓捣成清也是上好的调和食材
据说有一年为了避难
他曾隐身在东南某座半岛
头顶苍穹,脚踏波涛,看星辰大海
心里装满家国情怀
手中一盏土酒,盛满明月清风
忽有一阵风吹过桂树,在时间的隐秘处
桂花纷纷扬扬,像那年理学落满民间
梦回大海
一块钢板架构成一艘铁船
与大海发生起伏跌宕的关系
大海是宽厚的,钢板是沉重的
一如它汹涌澎湃的命运
大海心胸宽阔而邈远
承受得起万吨巨轮
从一块钢板到一艘铁甲船
这个过程似乎有点繁复
不像古人一叶浮萍即可为舟
渡过千江万河,直抵遥远的彼岸
你知道,自然之河可渡,生命之河难泅
“渡人不易,渡己最难”
我知道只有自渡才能渡人
我听见大海在远方呼唤
曾有木船挂帆沧海,在潮起潮落之间
渔汛汹涌,纵情恣肆,每一阵海风
都有强大的穿透力呼啸而至
再厚重的钢铁一旦化为钢板造就巨轮
它就属于大海,一生只与风浪为伍
所有的海岸都是它的起点
所有的彼岸都是它的归程
大海航行,走的是汹涌澎湃的水路
靠的是钢铁一样坚韧的意志
我从一艘铁甲船的身上读出了
它远涉重洋的远大志向
读出一船人朝夕与共,向海而生的梦想
托付的大海
一场远在千里之远的超强台风
将我们阻隔在四礵列岛之外
“贝碧嘉”只是它的一个外来者名字
像我遇见的马蒂斯或安娜
它的美让人不可靠近,捉摸不定的脾气
具有分裂的性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风雨携带者一路扑溯迷离,像个无情物
在不该来的时候带来暴风骤雨
“贝碧嘉”只是极其普通的一个名字
从初生之日起,一再改变路径
不断加持能量仿佛生成三头六臂
一场真正的台风,令大海一波三折
每一条巨浪都不是大海舞出的水袖
而是利刃。我怀念那些灵动而柔美的大海
在我眼里,偌大的海洋有无数的歌舞者
咏唱的人曾于千年之前抵达大海边缘
多少高亢激情的吟诵,都将熄声
浩浩荡荡的,从来都是自然的强人
大海分明是一座坟墓,有未可知的漩涡
与陷阱。一条鱼活在死亡边缘
一艘船挣扎在每一场台风与台风之间
那些高亢的螺号,是它最后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