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秀红开车来接。一见面,她就急切地追问:“快想快想,咱们一会儿去吃啥?我请客!”
刹那间,菜煎饼、羊肉锅,卷卷……各种美味小吃飞快地在点点妈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脱口而出:“去襄汾吃油粉饭吧?”
“行!”崔姐拍板。
“好!”秀红响应。
于是,油门一踩,一辆车,拉着三个馋嘴的姐妹,一路欢声笑语,从临汾直奔襄汾。
之所以一致同意吃油粉饭,是缘于崔姐一个“很久已来一直被不断重复”的提议:“有时间,我一定要请你们去襄汾吃油粉饭!”
身为土生土长的襄汾人,崔姐无比热爱自己那“抓一把泥土就能攥出几滴文明汁液”的家乡,同时,对襄汾的油粉饭也是十分喜爱。十年前,报社同事周末采摘时,她就特意请大家绕道去襄汾火车站附近一家小店吃过油粉饭。和崔姐相反,点点妈自幼不喜食面条,尤其是酸汤面,所以,那次她对油粉饭的反应是颇为抗拒的,只礼貌性地用筷子捞了几颗黄豆吃。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同行的宁宁妈,吃完饭居然缠着老板要买人家一壶油粉,最终因没壶而做罢。为了安抚失落的宁宁妈,崔姐表态:“襄汾又不远,有机会我再请你吃油粉饭。”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十年里,因为工作来襄汾的机会虽然很多,但每次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常常是面对着满满一桌的杯盘碗盏珍馐佳肴,却在心里默默思念一碗油粉饭,一来二去,眼瞅着崔姐竟有些“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感觉。于是,出于心疼崔姐,这次小聚,大度的点点妈“奋不顾身”,决定“舍命陪崔姐”,去襄汾吃一碗油粉饭!
驶出车流涌挤的闹市,车子开始在秋日的原野上飞奔。车窗外,秋日黄昏中远山如黛,汾河如练,一帧帧如画的秋景飞驰而过,三人触景生情,一起背诵有关秋的诗,“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默默秋云起,稍稍夜寒生。“……你一句,我一句,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车子距离襄汾越来越近,秀红忽然提出一个关健问题:”咱们去襄汾哪家店吃油粉饭呢?“
去火车站附近?还是去步行街?经过一番颇为郑重地商量后,三人最后决定去西关,因为秀红以前曾在那里吃过一次油粉饭,感觉味道很正宗。车子很快便停在了西关一家招牌为”河西油粉饭“的小店前。店不大,才摆了五六张桌子,却坐满了客人。三人进店,刚好有客人结帐离开。瘦小麻利的老板娘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朗声问:“大碗小碗?”担心自己吃不了为难的点点妈抢着回答:“三小碗!”崔姐稍一迟疑,看了一眼点点妈,问:“三小碗?好吧,就三小碗!再给我们来一盘凉菜。”这时,秀红又加了一句:“我看到扬粉了,我要吃扬粉!”
凉(扬)粉?唉,还是点点妈不喜欢的菜。看来这顿饭得“鼓起勇气”来完成了。正暗自犯愁间,老板娘端上一盘白萝卜丝一样的菜来,“扬粉来喽——”咦,是扬粉,不是凉粉呀!原来自己听错了!点点妈的心蹭一下多云转晴,不是凉粉就好。继而又开始好奇,扬粉?没见过,更没吃过,油粉饭还没来,赶紧先尝菜。一筷子挟起,送入口中,酸酸的,筋筋的,味道还不错!再看秀红和崔姐,也正在你一筷我一筷大快朵颐,油粉饭还没上,一盘菜倒没了!得知三人是从临汾特意开车到襄汾来吃油粉饭的,老板娘一骄傲,就特别大方地又送了一盘扬粉菜。这下,三人放慢速度一门心思等油粉饭。
等待的过程相比较而言有点漫长,期间,崔姐聊起了油粉饭的来历。她说,油粉饭是襄汾独有的特色美食,但只有襄汾的河西人会做,河东人不会,所以很多店都挂着“河西油粉店”的招牌。“油粉”本无油,实际上是发酵的浆水,也叫粉浆。以油粉做汤,杂放豆类,待汤煮好后,再下面条滚煮,吃起来各种滋味混在一起,令人回味无穷,深得襄汾本土人喜爱。
正说话间,油粉饭上桌了。乍一看,像一碗浓稠的面糊,中间撒着碧绿的香菜和喷香的芝麻盐,隐约还可见白豆腐浮在汤中。为了不辜负崔姐的热切推荐,点点妈决定这次一定要以绝对认真的态度,对待这碗油粉饭。她先试着闻了一下,不错,酸香扑鼻,还能接受。又用筷子在碗里一搅,只见面条中间,夹杂着黄豆粒肉沫海带……还行,内容丰富。接着又尝了一口,天哪,居然满口香醇,齿颊间只觉辣里溢香,香中渗鲜,鲜里溢酸,酸中含咸,从舌尖溢满全身,瞬间把人包裹在一种绵柔怀旧的氛围里……简直味压江南十二楼呀!
呼噜呼噜,原本担心吃不完的点点妈,很快一碗油粉饭竟然见底了。“太好吃了,我还想吃!应该来大碗才对。”点点妈意犹未尽。
豪爽的老板娘见状特别开心,她居然返回厨房,破例又端来一盆加工好的油粉,给远道而来的三位食客各自加了一碗汤。
吃饭间,健谈的老板娘站在一旁主动当起了“襄汾美食代言人”她说:“油粉是用绿豆磨浆,放在盆里,一两天后发酵变酸形成的。做饭时,将油粉兑适量的水烧开,放入淘好的大豆、绿豆、花生豆慢火熬煮至软烂,再下面条煮熟,一旁待用。接下来用油爆火炒肉沫豆腐海带……等香味飘出,加葱花和各种青菜,调盐,盛出兑进提前煮好的油粉汤里,最后撒上香菜芝麻盐。吃起来不仅汤汁微酸醇香,面条软糯滑爽,而且能清热败火,调理肠胃,保证你吃了一碗还想一碗……至于扬粉,那是做粉浆后余下的材料做成的,必须搭配襄汾汾城正宗的小米醋调味,入口酸甜香,都是襄汾人的挚爱。想当年,在我们小时候,无论贫富人家,家家都爱吃油粉饭。只不过那时只能简单煮些萝卜白菜,现在食材丰富,喜欢吃啥就放啥。我们这儿很多在外工作的人,每年回来,都要特意吃一碗油粉饭过过瘾。”
由此可见,一碗油粉饭,在忍饥挨饿的年代,它是襄汾人的美食,在丰衣足食的岁月,它仍是襄汾人割舍不断的情结。
离开襄汾时,天已黑透。车子拉着三个心满意足的姐妹往临汾返。返程的车上,三人仍然兴致勃勃,争着回味油粉饭的美味。车近临汾,远远望去,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喧闹的市声遥遥传来。那些五彩的灯影下,是影影绰绰的人影车影。点点妈却开始有些惆怅了,她开始思念起了那碗初见不食,再见却衷情的油粉饭。
一碗醇香的油粉饭,见证了姐妹间一段美好的时光。在喧嚣的尘世中暂停下匆忙的脚步,倾听一下自己的内心的声音,去踏个青,去偷个懒,或者心血来潮,像点点妈姐妹一样跑到一个小县城里去找一碗油粉饭,这在今天看来似乎不算什么,但最终,它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