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澄清万里埃

给小女儿买玩具，玩具店赠送了一根可伸缩的塑料金箍棒。两端漆成金色，雕镂着祥云，若隐若现“如意金箍棒”五个篆字，中间是一段大红的棒体，形制和动画片《大闹天宫》里的差不多，但和《西游记》原本中的描写大有出入。《西游记》中是这样描写的：“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乃一段乌铁，紧挨箍有镌成的一行字，唤作‘如意金箍棒，重壹万叁仟伍佰斤’。”可见此棒为了哄小朋友，进行了例行改造，以免小朋友产生力拔山兮的错觉，以及审美上红黑不辩的误差。

回到家，用手机拍金箍棒玉照一张发到朋友圈，曰：“访问龙宫归来。”片刻，有位老兄仿照大话西游的台词留言道：“要这铁棒何用？”我斟酌了半天，坚决回复道：“擀饺子皮儿！”一边为自己的机智窃喜，一边陷入了深思。

“金箍棒擀饺子皮儿”的引申意义怕是和“高射炮打蚊子”有异曲同工之妙，难免会被误会出一股酸溜溜的“怀才不遇”的味道。其实，我早已经明白，所谓的“怀才不遇”不过是一种癔症。擀饺子皮不也是一种才干？不过是革命分工不同罢了。既然名为如意，就得如人心意，不如人心意，自然就是破铁一块。

金箍棒的来历大家自然知道，也是大有来头，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河深浅的一个定子”，可是《西游记》原文里龙王说破了它的身世之后，加上了一句“能中何用？”，话里话外充满了鄙夷，接着龙婆道：“莫管他用不用，且送与他，凭他怎么改造，送出宫门便了。”更是没把它当回事，尽管这一天它突然“霞光艳艳、瑞气腾腾”。但它这一天的反常表现也让龙婆猜了个大概：“敢莫是该出现遇此圣焉？”也就是说与贵族素不来电，反而同猴子产生了心电感应，好比千里马认出了伯乐，祝英台看中了梁山伯，白蛇见了许仙，诸葛亮碰到了刘备，总之“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缘分到了，什么也挡不住。

如果没有孙悟空，金箍棒是一块万古沉铁，在黑黢黢的深海淤泥里“斯世当以沉默度之”。龙宫之所以记起它，是为了抛弃它，因为大禹这个人类世的偶像毕竟未列仙班，他弄的一块定河神针也罢定海神针也罢，是人间的产物，俗，本登不得大雅之堂，可又不敢得罪。至于定不定的，读者朋友们还没个数吗？起码孙悟空把它拔走了之后，没有造成四海颠覆洪浪滔天，并不像他在炼丹炉里蹬掉一块砖都能造就一座火焰山。这说明金箍棒的功能中所谓“定海”的作用只是一种象征意义，大概意思和孙悟空看蟠桃园差不多。

所以呢，金箍棒遇到了孙悟空，怎么不惺惺相惜？“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所以呢，就像一棵树木，可以沉默千年，也可以因为一次路过而开满花朵。就算用来擀饺子皮儿那又有什么关系？何况这猴子也曾多次用来溜门撬锁。当然更多的时间是用来披荆斩棘、降妖伏魔，使之修炼成为“斗战胜佛”。

只有遇到孙悟空，金箍棒才成为了金箍棒；而悟空有了金箍棒，才能“玉宇澄清万里埃”。这就是人间世上最基本的辩证法。至于“怀才不遇”什么的，那都算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所以我说那是一种癔症。因为有本事的人，最怕的是凑大热闹，最不怕的是小寂寞。

今天是大年三十，新年将至。按惯例当说些过年话，那么我就祝大圣和他的如意金箍棒永不言败，他们的友情历久弥新吧！新年快乐！

2021.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