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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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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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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老师

教师节当天,面对满屏对教师的祝福,我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平日里都称呼我为老师,怎么到教师节了就没个表示了?难道从今天开始俺就成了大师、太师、导师、禅师、法师了不成?

这当然是个不怎么高级的玩笑。

高级的玩笑总是冷的。譬如上周的一个小遭遇。

到窗帘店挑选布料,琳琅满目但满目都是所谓流行元素的灰色调,又有时兴拼接,冷暖对比过于强烈不说,画面是花红柳绿招摇媚俗。我想要的则是那种色调偏暖的,布面带些传统元素,但图案又不至于恶紫夺朱喧宾夺主——可是居然没有。

窗帘店老板见我拿不定主意,难免要替我拿个主意。极力推荐一款绿色和明黄拼接的布料,布料上绣着仙鹤和牡丹。搭眼看去,就看出机织绣工的敷衍了事,于是就说不满意。

店主奇怪了:怎么大家都满意就你不满意?这可是卖的最好件呢。

我说绣工不好。

店主更奇怪了:我卖了这么多年窗帘第一次听人埋怨绣工不好的,你是个老师吧?

一句话可把我噎了个里格楞。

我说:绣工好不好与是不是老师有关系吗?

我心里明知道她的画外音是埋汰当老师的人心细爱计较买东西出手不阔绰还要讲一通大道理——而且坊间如此的传闻也听过不少。

我记得八十年代初期曾有个笑话,说是一位教师到供销社买香油,国营售货员当面笑道:当老师的还想吃个香油?这说明当时老师的社会地位不怎么被重视,在势利分子心目中简直不配吃供应。如今这教师地位不可谓不高,譬如家长群里老师就算打个喷嚏都要赞美,譬如自从孩子上了学家长也就成了老师的属员跟着批作业受教育指挥交通,譬如逢年过节道听途说个别老师腐败了而且堂而皇之不怕纪监委的那种——这当然都是反面教材,不过侧面反映了教师从吃得起香油到收得到鲜花的差别。但中国的事情往往走极端,好则极好,一旦不好则极为不好。社会成员间的彼此尊重是和谐的基础,但一旦过了尊重的限度,觉得权力天赋,就会陷入专制思维的怪圈,只容许尊重而不容许非议。

这是所有权力的通病。当然不只是某些老师或者官员有,各行各业都会存在这种潜规则。

窗帘店老板的冷言冷语当然又是例外。这说明虽然在教师收得到鲜花的年代,实际上仍然存在某些被“市侩”所瞧不起的因素,当然这不是职业病导致的,也不是特殊年代“臭老九”称谓的流风所及,更不是“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因优越感导致的视觉差。一方面赢得了表面上的尊重和拥戴,另一方面却被人在暗地里腹诽,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上了大学之后反手就举报自己老师办辅导班的那种,不过这个例子过于直接,而人心很难直观看穿罢了——起码这是双重的力的作用导致的后果。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都说教师身正为范,身不正它也是为范的。

后来的某天晚上,凑巧和某校几位中层一桌吃饭。摆了一桌子好酒。我当时就想问,这些酒是你们用工资买的吗?(而且心里跟窗帘店老板一样犯了嫉妒:买棵葱都要薅掉葱须的人舍得买舍得酒才怪——你看,我于是也阴暗了)可没有法律规定教师不准接受馈赠吧?想当年孔子他老人家收徒弟也是要收山珍海味的,这也可以说是老规矩、优秀传统,实在较不得真,如果较真,好酒在前拂袖而去那不亏么?

酒过三巡,我借着醉意讲起了自己在窗帘店的遭遇。

所谓君子求诸己。把三俗当成时髦,把文雅看成笑话,其实都是我们教出来的,不是美的教育缺乏,是美的心灵无人启发。我说。

我不是老师。我真不是老师。我说。我一再重复。仿佛窗帘店老板就站在面前。

2021.09.30


注:本文发于齐鲁壹点号,略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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