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样子就是生活的样子

利用业余时间，一个人一年能够读多少本书？我的答案是一百三十本左右。这个答案的前提是，每天保证一个半小时的阅读时间，而且不能间断。当然，我所指的书是文史哲社科类作品，而且能够称得上为“书”，也就是说保证每本在十万字以上（上不封顶），而非绘本、连环画、册页之类。

这个数字的得出是缘于2021年我的读书实践。2021年，除了工作所需的专业书籍之外，我一共读了126本可以称为“书”的书。这个读书计划的制定还是在2020年底，某一天突然惊觉自己读书太少而岁月忽忽，世上书太多而我知之甚少，就有一种读书的迫切之感。这种认识，其实也是一个积淀的过程。在2020年之前，我有过一段空闲的大量阅读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形成了一种阅读惯性，改变了过去碎片化阅读的习惯，于是更加需要系统性和计划性，使读书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途径。读适合自己的书。

按照我的阅读速度，一百三十本书应该是一年读书量的极限。如果不是一目十行且记忆力惊人的天才，用业余时间两天读完一本书且能够保持衡定速度，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读完的这些书，其一是自己感兴趣的，其二是互相具有关联性，譬如由王小波而卡尔维诺，由卡尔维诺而历届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品，在阅读中保持着鉴别和理解，并且还形成了接近二十篇书评，每篇书评在两千字左右。

这些阅读是建立在参与编写了单位的两本史志类书籍以及完成了半年巡察任务的基础上的。并没有占用工作时间，读书工作甚至生活三者保持了兼顾。这种兼顾，自然又是建立夜深花睡人独立、凌晨早醒饭做熟的基础上的。有得有失，比如一些必要不必要的社交活动肯会受到影响。

这一年的阅读如虎下山如猪入菜园如齐天大圣闯进蟠桃宴，反正是一通席卷，味道如何现在几乎全忘了，但是起码营养留下了。虽不至于“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总算对“粗缯大布裹生涯”不再觉得寒碜。更加认清了一个事实就是，读书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如同写作一样。写作可以我手写我心，读书一样可以我读照我心。所以今年我没有限定每月要读多少书，只是照着百本以内来慢慢读，也因为2021年读书的量上有突破，在“质”上似乎差了那么一点，需要缓一缓。

到今年8月上旬，我一共才读了56本书（包括电子书）。读书最多的一个月就是在8月份，因为在这个月接了个任务，要求下载某阅读app并保持活跃度。这个app里面有些书是十五天内免费的，所以我就利用这有限的十五天，把余华和村上春树的作品给扫荡了一遍。今年读书笔记和书评写得也不算多，统计了下，还不到十篇。

我的藏书也不多，达不到汗牛充栋的标准，家中也就存了两千来本，尚砌不满一面墙。有一面书墙当然是好事，至少“面壁十年”有事可做，而不像没有存书的光秃秃一面墙，别说看上十年，看上半个月估计就会发疯。书能够激发精神的活动、提供精神的交流，能够传递知识“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能够启迪智慧“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总而言之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草木小民，恐怕没有人会觉得读书是件坏事情。秦始皇焚书坑儒，也并不是焚掉了全部书籍，因为他也需要书籍来集中传达自己的思想以巩固统治。但书本身也是有生命力的，坑灰未冷，它还会重新出世，从墙壁间，从井中，从口口相传里。如果书丢了，人类的智慧之光就黯淡了。

前两天，有个年轻人通过微信和我聊天，问我有没有推荐的书籍。我想了想，觉得很难。不好为人师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不知道他的三观如何。通过阅读，我越来越认识到，读书可以积累知识，但是难能拓展见识；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但是改变不了人的天性。如果一个人爱好文学，我会推荐文学作品，但推荐什么样的文学作品也是需要思量的。国外文学我本人喜欢略萨、奥尔罕、托卡尔丘克，但我觉得还是推荐《瓦尔登湖》比较保险，国内的我喜欢莫言、阿来、陈忠实，但我觉得不知道推荐谁的为好。在当下语境下，历史哲学以及社科类的更没法说了。不是没有好书，而是你没法让所有的人都认同它的好。“好与不好”这样的常识性问题又没有必要多费口舌。对于认识层面在“火箭为什么不烧无烟煤”的人来说，解释无异于对双方都是种侮辱。

我想了又想。最后告诉他，我在陷入困境的时候，读的最多的是《庄子》，在遇事不决的时候读的最多的是《孟子》。《庄子》引导我走出过几次精神危机，无论是逍遥游中积蓄力量的大鹏还是浑然无我的蝴蝶和游鱼，这些形象其实一直在塑造着我们的灵魂；《孟子》让你有入世的胆色和底气，无论是“浩然之气”还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都是“人活一口气”最好的证明。这个回答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回答是规矩有余诚意不足的。读典籍而且是传统典籍总不会有导向错误，但我们中国人的学问是基于人生和伦理的，而非有着严密的逻辑和开放性的结构，基本都处在逻辑自洽和“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你得听我话”的话语强权之下。但，这就是我们的思维方式，是数千年来历经磨难从墙间、井下、口中留存下来的遗产。

毕竟阅读是一件私密的事情。你可以告诉他人阅读的乐趣、引导他人阅读某一本书，甚至教会他人阅读的某项技巧，但是阅读的收获只有自己才能品尝，无论它是甘露还是鸩酒。所以呢，要讲到我的阅读故事，我觉得真的是没有故事。没有故事的线性发展，没有故事的波澜起伏，没有悬疑的开头和高潮的结尾，因为我所认识的阅读就是生活本身。它不是生存技能，不是可供炫耀的资本，就是生活本身。

读或不读，读什么书，高雅的还是低俗的，选择还是在你自己。你读书的样子，就是你生活的样子。

2022.08.19

本文发表于“齐鲁壹点”读书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