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公布的时候,当晚网上就掀起了抢购《悠悠岁月》的热潮。一夜之间安妮·艾尔诺路人皆知,相关评论文章火热出炉。我没有赶上这波“洛阳纸贵”一书难求的热潮,在年末的时候,恰好在京东攒了张优惠券,看到此书甩卖大酬宾才买了来。
读了没几页,越读越迷惑,感到自己读了本假书。这种“假”的感觉是和沸沸扬扬的书评对照出来的,而且越对照那些看似“很懂”的分析越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的懂了吗?你真的看明白了?你真的和这个法国人有着一样的历史记忆?
你没有她的历史记忆。而她对中国的历史记忆是“脚紧裹在小鞋里的女人,背上拖着一条大辫子的男人”,这种刻板的陈旧的印象,不止来自于时间,更来自于文化差异。是《诗经》和《圣经》的差异,是刘彻苏轼和拿破仑雨果的差异,是大泽乡和巴黎公社的差异。所以我就很奇怪,即便从人类的共同记忆来讲,我们中国读者也没有经历西方文明的演变过程,从何谈起“感同身受”呢?
很多人的关注点落脚在技术上,所谓的“无人称”叙述。这种叙述其实也并没有多么神秘。我们复原一下场景:一位老妇人,打开尘封的影集,对着一张张照片回忆,这种回忆是意识流的,片段的组合,蒙太奇的切换。要注意,这是一种影视手法,西方现当代文学惯用的手法。你之所以觉得新鲜,是因为你对文字的思维定式。东方人对文字的膜拜、对文字意义的膜拜使得我们蒙蔽了双眼。她,以及他们的写作是贴着视觉来的,是通过文字媒介来把感觉视觉化的。这种视觉化和中国式的“意像”不同的,这种视觉化完全可以通过影视手段复原,而中国式的“金山寺夜戏”“湖心亭赏雪”是无法完全复原的。
所谓的第四人称,其实就是通过自我的本体感觉来传达。如果一个中国作家这么写,上世纪八十年代有可能被个别刊物推崇,放到现在,必须进垃圾桶的,不管你是不是纯文学。我很奇怪,在中国进垃圾桶的“自我写作”,放成外国作家就炙手可热了,这不是人格分裂吗?当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某编辑不给过稿,后来换了家刊物发了结果火得不得了,人们又说不过稿的编辑没眼光,可如果你是当年那位编辑,在先锋文学方兴未艾之际,你能对一个题材陈旧结构规矩思想保守的稿件过稿吗?放了是我,我也不会。有出版任务另当别论。可是,所谓的先锋文学最后还是偃旗息鼓“回归”了,这是一种文化形态的屈服,不服不行。
所以在中国,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难,而成为特立独行的作家则更难。有多少人还没有起步就一个趔趄趴倒在了起跑线上,这尽管有文化的原因,但来自“明白人”“谆谆教导”的压力而“不敢为天下先”,怕是更直接的原因。
2022.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