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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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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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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

 

麦子黄时,芙蓉花开了。

麦田被收割后,麦茬裸露在地表,像是被修理成了平头,齐刷刷地从湖地蔓延至天际。这个时候,芙蓉花还在开。

芙蓉树婆娑在南庄的街道上,羽片宛若含羞草的叶子,簇集起来,却又疏密相间。芙蓉花就开在羽片之上,绒骨朵一般的嫣红,亦如蓬松起来的絮语,在微风中摆动着满树的心事;更如莲花睡在绿叶之上、如蒲公英在草坪之中冉冉升起。

芙蓉花的花期可以漫长过季节,芙蓉树的浓荫可以漫长过时间。

芙蓉树下,摆着一张石头茶桌,石头茶桌旁边坐着消暑的人,消暑的人身旁围着几只散养的家禽。一只老母鸡领着十几只刚出窝的小鸡在咕咕叫着,叫着叫着小鸡就长出了翎羽,叫着叫着,树下就只剩下了这只母鸡。它依然围着消暑的人在转着,不时蓬松起翎翅,用指爪刨着土堆。

夏日越盛,芙蓉花越烂漫如霞。有时有雨从天上下来,于是花朵也会从树上下来,飘落到泥土里,或者顺着水流漂去。等到天晴,地上铺满了粉红的毡毯,光阴从羽片中撒落下来,细细的,带着眷顾和不舍。

有时候,石桌上摆着茶碗,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清澈的茶汤纹丝不动地盛在碗中,闪着光亮。

岭地下方的作物一般长势良好,红薯和花生,玉米和黄豆,都成垄成畦,茂盛着丛生。而越往岭顶,由于缺乏沃土和水分,作物会越来越稀疏,玉米和黄豆叶片萎靡,花生和红薯被点播在贫瘠的砂石之中,一圈一圈围着丘陵盘旋。你只用一眼就能看穿这土地的粉尘,它们随时会被风卷扬而去,而作物们还是选择了扎下根来,因为种子落在哪里它们别无选择,但是它们可以选择生下去活下去,这是一株植物的宿命。

有的土地被抛荒了。土地有很多理由去荒芜,荒芜的土地不代表没有生命。昆虫蜥蜴以及蛇鼠野兔会留下他们经过的痕迹,各种野草也会裂开土地,直至将地面遮盖的毫无缝隙。人的干预的消失,却使土地得到了休息,喘息着慢慢消解几十年来被播撒下的化学肥料和农药制剂。而野草就是它的过滤器,吸收的阳光借助根系传导给土壤让其复活,土壤里的废料则经过叶片消释后,又变成空气散发向了天空。

野草也会开花,漫无章法,想开就开。有时候也会汗漫开来,像是一个无主的花园。蝴蝶和蜜蜂穿行其中,从容不迫,呢喃着,身上沾满了花粉。

一片戒备森严的甜瓜地。巴掌大的叶片层层叠叠遮住了藤蔓和秘密的果实。瓜地的主人昼夜躲在瓜棚之中,无视云朵和星辰,只等待着甜瓜的成熟。

甜瓜甜蜜地成熟了。香气从层层叠叠的叶片缝隙里钻了出来,飘溢在清晨正午以及傍晚黑夜的更替之中。

一只八哥鸟,浑身沾满了露水,悄无声息滑翔到瓜地旁边,隐藏起来东张西望。觉得没有危险了,跳着脚颠颠颠进了叶片底下。

它秘密潜入了秘密之中,只有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没有对瓜田的主人说这只鸟儿的事情。因为我想看到他发现甜瓜被啄食时的惊诧和懊恼。

好东西是需要分享的,秘密则不可以。

山峦永远饶有兴味,永远意味深长。

尤其在烟雨蒙蒙之中,经过那些似曾相识的地方,总会发现不同以往的滋味。就像婀娜的身躯又披拂上了一件纱衣,朦朦胧胧,多了几分画意的留白。

浔河是被山川丘陵给倒逼西流的。

就像种子无法选择自己的着落地点,它生来也是懵懂。当所有的源泉顺着地势汇集起来,东去的路途却被山岭阻滞,它徘徊复徘徊,直到变成一个愤怒的青年——这些全部的枝枝叉叉成长为浔河之后,便有了自我的意识,便想着要挣脱群山的桎梏,因此倒行逆施,一路西行。就这样跌跌撞撞无意中踏入中年,顺着岁月的布局,沉淀下来成为水库、成为天马湖后,不得已慢慢回顾和展望,才获得了成熟的富足。这时候,它也才知道了从此的流向以及生命的归宿,于是在晚年汇流进了沭河,最终归于大海。

它这迂回的一程,也是浴火而生的一程。浔河没有西去,它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诠释了自然的规律。

随物赋形,善利万物而不争。

一直在成长,所以才不会干涸。

2018.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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