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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元奔古典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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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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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元奔五律四首自解


/《病梅》解析/


山庭玉蝶梅,病骨一何颓。

月照杈枒错,风吹瘦影回。

刚遭冰霰压,复被雪霜摧。

满腹开花事,春来待滚雷?

——董元奔《病梅》

【意译】

山腰里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株梅树,梅树还是那种名贵的品种,叫做玉蝶梅。只是这玉蝶梅的枝干如同古代奴隶那瘦得如柴的骨骼,看起来那是何其颓废啊。

你看,月光照在玉蝶梅上,这地方亮那地方暗的,使得那枝枒呈现出交错的状态。而晚风吹过来,映在院墙上的玉蝶梅那瘦弱的影子来来回回的晃动着。

我不禁要问:玉蝶梅为什么会呈现出如此病态呢?我想,大概她是刚刚遭遇冰雹和冷霰的摧残吧,或者还同时又经历了大雪和寒霜的折磨。

那么,受到打击的如此病态的玉蝶梅还能平安的生长吗?待正月里春雷滚滚的时候,玉蝶梅那满腹开花的绚烂心事能托付给谁呢?我为她担忧,也不胜感慨。

【思想艺术特色】

清代的病美人林黛玉对唐代的胖美人杨玉环,古人特别是南宋和明清时期的审美观念迥异于宏阔开放的唐代,常常以瘦、弱、病态为美。具体到梅上,则是“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本诗吟咏病梅,主题演绎自清代龚自珍《病梅馆记》,即所谓“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本诗的这一主题更演绎自我本人2019年2月22日首发于今日头条的《释放花魂》一文,所谓海棠花“每一根花枝儿上都缠着细铁丝,是细铁丝那‘硬朗’的骨骼把花枝儿作抛物状硬生生的引向了地面”。

当然,《病梅馆记》也罢,《释放花魂》也罢,“病梅”或“病海棠”只是表象,文章所要揭示的主题或是人才的培养问题,或是人生的压抑问题,本诗也是如此,即借“病梅”现象表达点别的,这“别的”其实类似于《释放花魂》中所要思考的人生压抑问题。

不过,在确定以上所谈的主题之际,本诗还有另外的意旨,那就是演绎我的古典情怀。演绎什么古典情怀呢?那就是南宋特别是明清时期文人的迂腐。“月照杈枒错,风吹瘦影回”的病梅形态正如同古代文人作诗时那摇头晃脑的神态,如同古代文人刻在骨子里的那种被不自信的恐慌笼罩着的自命不凡的神态。古代这样的文人为了维持自己的这种神态,为了维持自己的这种可怜的尊严,他们甘愿忍受各种人生打击,甘愿把自己心底最真实的也是最美好的愿望收藏起来,甚至收藏到棺材里去。

在艺术结构也就是所谓起承转合方面,本诗以首联“病梅一何颓”开启诗意。第二联承接首联的话题,以形象化的语言描绘了病梅瘦骨嶙峋,瘦影婆娑的状态。第三联话题一转,诗人欲求解病梅之所以成为病梅的原因。第四联以提升主题的方式收官,那就是病梅满腹开花的愿景或许不能实现,那她到底是甘愿成为病梅的还是不甘的呢?

为了使病梅的遭遇引起人们的震动,第三联我使用了互文手法,所谓“刚遭冰霰压,复被雪霜摧”,其实是说梅花同时遭受了冰霰雪霜的摧残,而不是有什么先后顺序,其遭受的摧残是综合的,是泰山压顶式的,因而也必然是致命的。

炼字是任何一首格律诗词的基本功和重要要求。本诗第二联“月照杈枒错,风吹瘦影回”中的“错”和“回”这两个字就是炼字的成果。“错”和“回”兼具动词和修饰性词语的功能,枝枒相互交错,梅影回转流连,这是动作,然而,枝桠交错的美,梅影晃动的美,却又是“错”和“回”这两个词修饰出来的。

第四联作为提升主题的诗句,我使用了问号,而没有使用句号。我是想表明自己对于病梅来年春天能否开花的疑虑,怀疑相较于肯定来说,能进一步提升病梅的主题。



/《江畔别人》解析/


江云一抹灰,叠浪往前推。

水畔乌槐橹,亭前玉蝶梅。

酒香船尾绕,别意内中摧。

杳杳旅途远,君卿饮此杯。

——董元奔《江畔别人》

【意译】

在大江的上空,浮云如同砌墙的师傅用硕大的泥抹子抹出来的石灰面那样,边际犬牙交错,还摇摇欲坠,让人揪心。在大江的江面,浪涛一层叠着一层,一层推着一层,向前翻滚着,也不知道它们想往哪里去。

在这不伦不类的风景所营造的背景下,江畔停泊着一只悬着乌槐橹的小船,而岸上的那个亭子前,开着一簇玉蝶梅呢。乌槐橹和玉蝶梅看起来也是有点别扭的呢。哦,这是一个早春的日子。料峭的春寒本来就不会使任何风景看起来让人舒心的。

只是,更让人意外的是,小船的船尾有酒香缭绕着。有酒就有人呀,是谁在那里呢?哦,船尾站着两个青衫书生,他们那互相看着的凄迷的眼睛在无声中诉说他们内心的万千不舍之情。

送人的书生终于打破了沉默,他把酒杯端得高一点,对面前的朋友说:“兄台这一去水途杳杳,不知哪一天我们还能相见,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除了共饮杯中的离别酒。干杯,祝兄台一路顺风。”

【思想艺术特色】

本诗依五律平起入韵格创作,押“灰”部韵。

本诗的起承转合看起来不太严密,其实此诗主要是依靠格调来构筑起承转合的诗的结构的。

第一联分别从江的上空和江面描写灰暗的欲坠的云和白亮的前行的浪,给人以一种别扭的感觉。这是“起”。

由于第一联第二句已经把视线从高位的江上天空拉到低位的江面上了,于是第二联承继第一联,从低位的但是稍远的江面拉到近处,移步换景,描写了江边停泊着的有着乌槐橹的小船和江岸亭子前的玉蝶梅。灰不溜秋的橹和色彩绚烂的梅也是不协调的。区位的变化和格调的不变化,正是第二联对第一联“承”的结果。

第三联就是“转”了。前两联都是写景,天上的云,江面上的浪,江边的船,江岸上的梅,但是第三联笔锋一转,写起了人。在弥漫着酒香的船尾,两个将要相互离别的人正在无语凝噎中忍受着痛苦。

第四联就要“合”了,所谓“合”就是收官,收官的尾联一般要与前面几句诗有语意上的对应,并且在格调上要有所提升。“杳杳旅途远,君卿饮此杯”正是如此。前两联的风景互相不协调,第三联离别者的心情也非常别扭,看起来,离别的心情跟天上、江面、江边、江岸的风景是一样的。但是,再长久的厮守,再无语凝噎的相持,总有离别那一刻,这一对离别者最终选择了释然,他们饮尽离别的酒液,互道珍重,虽然洒泪但还是决然相互离别。第四联“合”的特色就表现在它一方面没有离开前三联所营造的离别氛围,另一方面拔高了前三联的离别情调,使人生的离别之苦从别扭走向通透。



/《燕山飞雪》解析/


燕山气候凶,舞絮正隆冬。

渤海吞群岛,长城锁众峰。

留青随雪柏,剩白逆风松。

最诧关道上,骑驴一老翁。

——董元奔《燕山飞雪》

【意译】

谁能指望燕山的气候能温和些呢?这不?在这隆冬时节,那漫天的飞雪如同南方春天的柳絮一样,让人欢喜不得,也烦恼无着。虽然我不愿意接受,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那是天公在逞凶施暴啊。

向东望去,渤海里本来就有的那些岛屿怎么不见了呢?发白了的老去了的海水敢不成吞噬了它们?向西望去,弯弯的长城像一条巨大的锁链牢牢的锁住蜿蜒的燕山山脉,那突突露出的城堞莫非不就是一把又一把铁锁吧。只是,太阳总会出来的,波涛藏得住岛屿吗?长城锁得住群山吗?

其实,阴晴总是孪生的,不然古人怎么会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呢?这雪固然还在飘着,其实那隐藏在雪云后的太阳也没闲着。你看,燕山上的柏树林并没有全白,留存的青树皮正是太阳的功劳;而那被风吹得勉强站立着的松树不是也留白了吗。松柏那剩下的没有被雪染白的部分不就是它们彰显顽强生命力的呼吸吗?

这些都是次要的,你看山海关南边的道路上,一个老头骑着驴,正要过关往北去呢,他要干什么,肯定是谋生啊。这个世界上最有生命力的不是海洋、岛屿、长城、山脉,也不是松柏,而是生活在这些自然物所构成的世界中的人!

【思想艺术特色】

本诗依近体诗平起入韵格律,押平水韵之“冬”韵。

全诗坚持起承转合的近体诗要求。第一联通过感叹天气之不如意以引起全诗。第二联承接第一联的话题,从总体上描绘了大雪覆盖海洋和群山的状况,渲染肃杀的氛围。第三联转入细节刻画,从萧杀的雪景中寻找到一些值得欣慰的地方,那就是大雪并不是那么无情的。第四联抓住第三联的“亮点”,通过提升诗的格调来结束全诗,把无情的自然界的和有情的自然界都归结到为人生、为人类的这个最核心的情感方向上去。

本诗第二第三联对仗非常工整,特别是以“吞”、“锁”、“随”、“逆”四个动词,分两组从白描了的燕山雪景的面貌和工笔描绘了的燕山雪景的特写镜头,尤其是前两个动词,以急迫的动作突出了雪情,深得古人作诗炼字之妙处。

除了这四个动词有非常明显的“炼字”特征之外,本诗还有隐藏着的炼字特征,那就是“白”这个词。全诗每一句都暗含了白这种色彩,无论是比况用的柳絮,还是那不见了的海岛、能够被锁的群峰、颜色稀稀拉拉的松柏,还是骑驴老头行走的道路。可以说,四个动词赋予大雪中的燕山以动态,而“白”这种状态则赋予大雪中的燕山以静态。动静结合,归结于动态的驴和坐在驴背上相对静态的老头,诗的意蕴得到了极大的深化。

/《望江楼》解析/


柳掩望江楼,扶栏有客愁。

清光镶脊瓦,缺月挂檐头。

浪入天边雾,风摇水畔舟。

乡思心底压,万里觅封侯。

——董元奔《望江楼》

【意译】

有许多疲惫我们不能叹息,有许多疲惫甚至不允许我们坐在石桥上望流水淙淙,望百舸争流,望乱云飞渡。闰三月的柳树枝繁叶茂,早先那些调皮的黄莺儿已经不便于在墨绿色的柳枝间出入了,早先那一眼就可以看见的望江楼如今也剩下东南角的楼檐了。仔细看去,好像还有个孑然的似乎疲惫得软软的人影扶着栏杆站在那里。

而此刻,扶栏的人在想着什么呢?月光把望江楼脊瓦鎏了一道清闪闪的边儿,月牙儿像一把镰刀挂在檐口。我想,这月光是苦涩的,正因为如此,这月牙儿才会把扶栏人的心割得汩汩流血吧。

扶栏人缓缓的抬起头望向大江。江浪翻滚向远方,一直融进昏白的雾中。江畔的船儿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船舱门楣上挂着的风铃儿响个不停。

唉,家乡在江浪逝去的方向,千里之外,万山之外,家楼西窗的窗口也有这么一串风铃儿呢,它们总会对着剪烛的人儿发出响声。平静的日子一年又一年走来,却在难捱的数着的过程中一天又一天走远。不记得鸿雁来来回回多少次了,只知道鸿群穿过的云层每一年都不一样。不记得寓所庭院里的柳树洒过多少次棉絮了,只知道当年的柳树苗如今已是参天大树。今年的桃花已经变成了青涩的果子,今年的蝴蝶即将变成了蛹。扶栏人按捺不住对家乡的思念,他抬起袖子似乎是在擦拭眼泪呢。唉,固然江畔有这条现成的小舟,但是却使用不得,宦游的日子还得继续,不能封侯拜相,活着如何面对妻子儿女,死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思想艺术特色】

这首诗吟咏的是古代宦游人的思乡之苦。

在古代,排除考试作弊现象,理论上真正的以科举考试为唯一选拔人才的时代是明清时期,虽然隋朝就已经制定了科举取士制度,但是隋唐时期的科举取士的规模是有限的,半数以上的士子是通过建立军功、别人荐举、家荫等方式做官的,而建立军功就需要士子在饱读诗书之后仗剑出游以寻找建立军功的机会,通过别人荐举也要求士子要带着自己的诗文云游天下寻找官场上的知音。然而,大多数宦游者最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在没有科举制度的汉魏六朝时期,如果不是出身豪门可以直接做官的话,有学问的人要么靠名额极少的“举孝廉”,要么就只有外出游宦碰运气。

宦游人常年在外漂泊,不仅行迹不定,理想也是虚无缥缈的,思乡是他们最容易产生的情感,但是回家却又是他们不敢奢望的,因此,思乡之切在宦游人那里表现得最鲜明,这就是我这首诗所要表现的主题。

本诗依五律仄起入韵格,押平水韵“尤”韵。

在结构上,本诗的“起承转合”首先具有律诗的一般性特征。诗的第一联为“起”,通过交代绿柳掩映的望江楼上心怀“客愁”(客居他乡之愁)的宦游者开启全诗。第二联为“承”,紧承第一联忧愁者,用残月及其清光,借景渲染宦游者孤独的愁情。第三联为“转”,诗人让扶栏的宦游者抬首望向江面,似乎是他要振作了一样,而他看到的江上的江浪、水舟等风光不同于第二联,是惬意的风光。第四联为“合”,诗句从江浪远去点名了扶栏人的忧愁之根源在于思念远方的家乡,更以宦游者爵位未得即便有船也不好回乡的无奈回应第一联,进一步提升宦游者“客愁”的浓度。

本诗的“起承转合”还有特别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律诗的四联分工明确,一至四联依次为“起”“承”“转”“合”,本诗稍有深化。作为“起”,第一联开门见山拉出心怀“客愁”的扶栏人;作为“承”,第二联以残月、清光等渲染“客愁”;但是,第三联在把扶栏人的目光“转”向广阔天地和惬意风光的同时,跟第二联一样在渲染第一联开启的“客愁”,不过只是是以乐景渲染愁情;作为“合”,一般情况下,第四联呼应并提升第一联的“客愁”就行了,但是,本诗的第四联却是从第三联的“天边雾”、“水畔舟”勾起自己思念远方的家乡却不能乘舟回乡的“客愁”,它一边勾连着第三联(自然也连带着渲染“客愁”的第二联),一边呼应第一联从而实现了诗在结构上的“合”。

借景抒情是本诗最鲜明的艺术特色。第一联虽然是开门见山点出心怀“客愁”的扶栏人,但是却是从“柳掩”中“拉”出来的,柳树自古是离愁的象征,能够掩藏望江楼的柳树当然是枝繁叶茂的深春甚至初夏的柳树了,这种柳树所象征的愁情自然也就更加浓郁。第二联“清光镶脊瓦,缺月挂檐头”,脊瓦被清光所鎏,呈现的是一条细细的光带,江楼的檐口挂着的一轮残月,这些风光都是清苦的,孤寂的。第三联所描写的跑向远方的江浪和风中摇摆的船儿,风光看似很舒朗,其实它却把扶栏人的愁情引向家乡的方向,引向有船不能乘之回乡的尴尬境地。

在炼字上,本诗稍嫌不足。“清光镶脊瓦,缺月挂檐头。浪入天边雾,风摇水畔舟”中的“镶”、“挂”、“入”、“摇”四字固然很有形象性,但是除了“镶”有趣味之外,其余三个字不够别致,不够奇,炼是炼了,只是炼得不光鲜,炼出来的成品没有达到寒光闪闪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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