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蒹葭苍苍中在水一方君子难求的女子,那个在西湖边上与女伴们浣纱的女子,那个乘着雾霭朝游江北夕宿湘沚的女子,那个在过人头的莲花中荡舟的发出银铃般笑声的女子,那个在出浴时回眸一笑令后宫美眉尽失颜色的女子,那个酒醉回舟惊起一滩鸥鹭的女子……她们都是水滋养的精灵,贾宝玉替曹雪芹经典地总结道:“女儿是水做的骨肉。”
贾宝玉接着还说了一句话:“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贾宝玉为什么这么喜欢女子呢?是因为生活在他身边的女子有的是山泉水滋润的,望之清心,饮之如怡;有的是茶水滋润的,高贵古典,清香阵阵;有的是美酒滋润的,浅尝难忘,深饮沉醉。如泉如茶如酒的女子,让宝玉流连忘返,他藉此洗净了自己脑袋中的泥巴。
贾宝玉是见着了清水般的女子了,可是,曹雪芹没见着,曹雪芹为贾宝玉虚拟了一群清水般的女子!大清帝国,女子亿万,曹雪芹见到了太多的女子,不过都是被男人弄污了的女子。华夏女儿本来就是从清水中生成的,但是,由于男人和男权社会的缘故,黄河水、长江水沿着夏商周,沿着唐宋元明清一路下来,把中国女人滋养成了不同的植物。
1、先秦两汉:女人是泥水中长出的稻子
虽然已经普遍推广了铁制农具和牛耕技术,但是汉代以前的社会生产力水平一直很低,因为,汉代以前有过长达数百年的战争,汉代建立后的一段时期内也不断发生复辟和反复辟战争。战争不仅消耗了大量生产力成果,还极大抑制了人口的增加。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恢复和艰难发展只靠男人是完成不了了,它迫使男人把女人请出闺房从事生产劳动,也迫使女人自己走出闺房参加包括织布和农耕在内的各种劳动,所以战国时期开始形成了一夫一妻制的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形式,汉代更进一步实现了男女同耕同织的经济活动形态。甚至,国家大事也有女人参与,每一个成功的政坛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呢。因此,有劳动能力和有政治智慧的女人是男人竞相追求的目标,女人自然成为泥水中长出来的稻子。
《诗经·国风》记录的是春秋时代的生活特别是男女劳动生活。“礼崩乐坏”带来的是社会一定程度的自由开放,这使得万里九州的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味道,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虽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但是,她们象活泼的鸟儿,自由的寻找着理想的爱人和理想的生活。她们天真、大胆,她们敢爱、敢恨,她们像木棉树自豪的站在作为橡树的男人的身边,跟男人一起劳动和创业,她们为此而惬意地享受着男人对自己的依赖、迷恋和宠爱。
翻开《诗经》第一篇,我们就看到了美丽的热爱劳动的女子: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小伙子自称君子,君子当然是指忠厚的、爱劳动、爱家的男人,君子必须淑女来配,淑女当然是指安分守己的会劳动、会持家的女子。正在劳动的小伙子看中了在河边捞草的美丽女子,女子是劳动的行家里手,他的家庭需要这样的女子,他想她想得睡不着觉,夜也就一天比一天长起来。他有时趁着劳动的空隙弹起琴瑟亲近她,她只是一边干活一边听,她动心了,她知道,小伙子是个能劳动的人;他有时在劳动的空隙敲起钟鼓跟她逗乐,她只是一边干活一边向他笑,她很爽快的爱上他了,她知道,小伙子也是真心爱她的。小诗向我们描绘了这对青年男女的爱情发展过程。多么纯洁的小伙子,多么纯真的建立在劳动基础上的爱,纯洁的男人和纯真的爱塑造了稻花一样美丽的女人。
战国时代齐宣王时,齐国的国势开始衰落,齐宣王很焦急。有个名叫钟离春的奇丑无比的女人,四十多岁了,个子本来就不高却还驼着背,皮肤粗糙也就罢了还很黝黑,头发枯黄稀疏都露着些头皮呢,喉咙上还有喉结似的突起。这天,她求见齐宣王,要求做他的老婆,大吃一惊的齐宣王赶紧让座并请问她的理由,她说:“我是你的醒酒汤。”齐宣王请她明示。她指出,在秦国因商鞅变法日益强大的今天,齐宣王如果还继续只知道吃喝玩乐,而不能够逐小人,亲良臣,整顿边防,仿效秦国变法,那么齐国总有一天会成为秦国的一部分。这个道理我们今天看起来很简单,那是因为我们读了太多的近现代历史学家写的中国历史而已,其实在先秦那个时代,那时绝大多数的“当代人”根本不能理解商鞅变法,不然商鞅不会被安排他变法的王族处死,吴起不会有类似下场,后来的吕不韦也不会借助权力加物质刺激进行变法。总之,齐宣王如梦初醒了,他立即请求钟离春做她的王后。齐宣王是先秦时期少有的明君之一,著名的“稷下”学术就是在他的治下兴盛的,所谓百家争鸣是在他那里和那个时候达到巅峰的。到底是齐宣王成就了钟离春,还是女人成就了男人,其实是可以明了的了。
这个故事在今天看来有点离奇,不像今天有的官员四十多岁了还会找个二十岁的“二奶”,而且到了周末还得到娱乐场所再找个小姐“换片子”。在先秦残酷的诸侯争霸过程中,许多君主或无能,或幼小,他们急需能力挽狂澜的助手,女人干政的现象便屡见不鲜。这种干政并不是女人的权利欲使然,而是社会生活的需要,是男权社会的需要,是男人的需要。钟离春不是今天的美女,但是齐宣王得到她之后非常得意,他经常在其他诸侯国的使者面前炫耀,因为他从她身上嗅到了稻花的香味,丰收的香味。
吕雉是刘邦在贫贱时娶的妻子,她是个冷酷的女人,但是,她对刘邦不冷酷。我们知道,刘邦因为国家制度的需要设立了类似三宫六院的后宫,规模远超夏商周更远超秦始皇,但是,吕雉永远是刘邦的“家庭主妇”,做了皇帝的刘邦不仅毫不犹豫的立吕雉为皇后,而且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吕雉从来也不会担心刘邦会“移情别恋”。刘邦能与吕雉携手走完一生,那是因为吕后在刘邦建立西汉的过程中起了很大作用,包括直接指挥处死了疑似叛臣的韩信,她是刘邦名副其实的“贤内助”。特别是在刘邦死后,新皇帝幼小无能,吕雉独立主持国家大事达十五年之久,期间剪灭了异性叛王,巩固了新生的西汉政权,她是武则天之前中国古代第一个真正掌握国家最高权力的女人。
吕后死去100余年后的汉宣帝时,大臣王吉上疏评论政治得失,将汉代及汉代以前常见的所谓“女乱”归结为女子的社会地位尊贵。王吉并不是巴结朝廷,他不仅是在以清醒的头脑思考历史,而且他的观点在他以前和当时确实应该是具有普遍性的。
汉代还多有妇女封侯得以拥有爵位和封邑的现象。例如,汉高祖封嫂嫂为阴安侯;吕后封萧何夫人为酂侯,樊哙夫人为临广侯;等等。
汉代妇女在婚姻关系和家庭生活中也占据主导地位。
我们都知道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恩爱姻缘。卓文君是一个再嫁者,司马相如并不嫌她。上层妇女也不例外。汉武帝的姑母馆陶公主宠幸董偃,这种在今天看来还属于老不正经的行为却得到汉武帝的接受,汉武帝探望姑母时偶然在姑母家遇到董偃,他还与他欢饮并称他为“主人翁”,一时“董君宠贵,天下莫不闻”。汉昭帝的姐姐鄂邑盖公主“内行不修,近幸河间丁外人”,朝廷并不认为这是不光彩的行为,竟有大臣依旧制上书为鄂邑盖公主的情夫求封光禄大夫。
在汉代,寡妇再嫁自然而合理,男人娶亲并不重视女人是否处女,而重视女人是否有体力或其他才能,是否有主见。卓文君吸引司马相如的地方不仅仅是她的容貌,更是她的才华,她是个很有文艺天赋的女人,而且还能屈尊卖酒;再如平阳公主初嫁曹时再嫁卫青,陈平的妻子嫁给他之前已经守寡,这些女人都是很有智慧的女人,她们的智慧成就了男人的成功。
由于受到社会特别是自己丈夫的钟爱,汉代的女子对丈夫也是一往情深。丈夫远行,她们在家一边劳动,一边用自己的稻花香包裹着远方的丈夫。《古诗十九首》中的多数作品抒发了女人对丈夫的思念,其中一篇是这样的:
涉江菜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诗中的女子驾着小船在湖泽采莲,从手中芙蓉的谐音,她想起了“夫容”,而今,亲爱的夫君正在远方谋生,她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家。女子为什么这么深爱她的丈夫呢?因为丈夫与她是举案齐眉的伴侣,她知道,丈夫也在远方眺望着家乡思念着她呢。是劳动,是生存,使汉代和汉代以前的男女建立起牢固的婚姻关系。而且,这种情形到魏晋时期还有存在,诸葛亮的妻子就是一个丑陋而有才华的女人。
2、唐宋:女人是清水中长出的鲜花
唐宋时期,中原地区经济蓬勃发展,女人,至少有相当一部分女人不必要帮助丈夫或父兄从事社会生产和社会活动了,加之唐朝政治上空前开明、开放。而宋朝商品经济的出现和迅速发展,男人自主控制的财富多起来了,男人开始奢望拥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女人,哪怕仅仅是花钱买笑,而这也使得女人通过肉体获得收入成为可能,女人为倡也就逐渐为社会所接受了。
我们看唐代三百年间的仕女画,画中的女人不仅玉臂全裸,而且几乎都是酥胸暴露,这种开放的衣着正是性开放的标志。我们看宋代话本小说,许多小说写的是与通奸有关的诉讼案件,而宋代程朱理学鼓吹“灭人欲”却正是人欲横流所致。在唐宋这样的社会条件下,男人更容易接近女人,更容易理解女人,理解女人的辛酸和伟大;女人也更容易更愿意接近男人,并通过男人获得一种不需要繁重的体力劳动就能生存的生活方式。理解了女人的男人会从内心深处萌生对女人的欣赏甚至崇拜;于女人也是如此。
当然,只有特别有钱的和有地位的男人才有能力拥有三妻四妾,只有漂亮的或有才艺的女人(不一定贫穷)才有资格做风月女子。
唐宋时期,男人拥有三妻四妾是一个男人成功的标志,男人娶的小老婆越多,夫人越高兴,因为老公有本事啊。夫人与各个小老婆一般都能和睦相处,不像今天的“二奶”得住到另一个城市的某个隐秘的小区里,且稍不注意还会被找到她的“大奶”扇耳光。
唐宋时代有文可考的贵族几乎都不止一个老婆,男的一年年变老,但是娶的老婆却始终是花容月貌。史书上很少记载有贵族离婚的事,如果有,那也是男人经济收入发生了变化,家道中落,不得不遣散一部分侍妾,而这些事情,一般也是由正妻主持办理的,正妻主持这种事情的时候心中往往也是心酸的,毕竟遣散部分侍妾是没有面子的事。
唐宋时期,国家设有官方妓院,不仅首都辟有类似今天的红灯区,地方政府驻地也设有类似区域,私人也可以经营妓院。女人做妓女并不丢人,一不偷二不骗,凭借服务收取服务费天经地义,妓女成为一种合法而正当的职业。成为名妓的女人都很骄傲,架子很大,因为她有一副好脸蛋,她还会琴棋书画,她做得了名妓,许多女人却做不了。
如果唐代的四川女人薛涛做个深闺贵妇,无所事事,她会空虚无聊,满腹的诗情只能说给鹦鹉,最终会在深宅大院郁郁而终;如果她做个小家碧玉,整天操心田间地头,家长里短,满腹诗情只能说给羔羊,最终埋尸荒丘。同时,一个男人实在是浪费了她那绝伦的才艺和绝色的姿容。因此,做妓女是薛涛最好的职业。
薛涛八岁时就以梧桐为题吟出“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的句子,她的诗人父亲就此断定薛涛将来会成为风尘女子,且老人家并不因此感到不愉快,相反,这么小就有谋生技能的萌芽,老人家还挺高兴的。成年后,薛涛果然才学非凡,并放浪无忌,跟她长期有染的都是韦皋、白居易、元稹、王建等这些国宝级名士,这些名士既贪恋薛涛的美色,又欣赏薛涛的诗人气质,他们与她以诗唱和,他们在诗中抒发的是自己对她的真挚的爱。王建的《寄蜀中薛涛校书》这样赞美薛涛: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
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薛涛跟许多人保持着充满真情的情人关系,她写下大量赠人的情诗,有一首想念元稹的诗是这样的:
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
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这分明就是今天少男少女和新婚夫妇的卿卿我我,这样有情有义的妓女怎么不让心灵空虚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呢?据说,薛涛题诗赠人的“薛涛笺”把她的艳名传遍天下后,许多官员都开后门想到蜀地做官,好结识“绿池”水浇灌出来的这枝“枇杷花”。
唐代这样的名妓很多,如鱼玄机、李季兰等等,而宋代也是如此。
苏轼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大家都知道这首诗是写西湖的,但是根据野史浪漫的记载,这是苏轼借用西湖来赞美一个名叫王朝云的妓女的。苏轼四十岁时被贬为杭州通判,有一天,他与友人在西湖边饮宴时遇见了才十三岁的浓妆艳抹的妓女朝云,他一下子被她的风流迷住了。然后,苏轼与友人下湖游船,上岸后又看到了朝云,不过,这时她已经换了素妆。苏轼的眼睛再也离不开朝云,脱口吟了上面这首诗。友人心领神会,便把朝云买下来送给了苏轼,朝云成为苏轼的妾。妻子死后,年近花甲的苏轼被贬到岭南,他带着朝云南下。几年后,才三十多岁的朝云病亡,苏轼把她葬在岭南惠州的西湖边,权当是把她葬在了杭州西子湖畔,看来,在苏轼的眼里,朝云是清澈温婉的西湖水滋润出来的一枝奇葩。后来苏轼再也没有娶妻。
柳永长期生活在官办的妓院里,与妓女们结下了深厚情感。他的词有许多是写给妓女的。他歌颂她们,他把她们比作杨柳岸边的梅花、海棠,比作扎根于水中的荷花。他写她们的美容妙姿,他写她们心上的伤痕。他肯用一阕新词博她们一笑,他甚至把妓女从倡和文人出仕相提并论。柳永是用心爱着那些妓女的,作为回报,她们也用心爱着柳郎。柳永死后,家贫,无法安葬,妓女们集资安葬了他。此后,每到清明,荷花、梅花、海棠花般的妓女们都云集柳永墓,在雨中回忆着柳郎给予她们的真爱,时人谓之“吊柳会”。以后,这“吊柳会”竟成了风俗,直至宋室南渡才消失。
唐宋时代的男人如果经济条件允许,既可以拥有三妻四妾,又可以和妓女公开来往,并且,男人既很爱他的妻妾,又很爱他所交往的妓女,男人把妻妾当作既有经济价值又有艺术价值的唐三彩,把妓女当作具有纯艺术价值的画轴。男人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与他有关的女人,女人在他的眼里象水一般清新迷人,女人成为水生的鲜花,葱艳无比。
3、明清:女人是粪水中长出的草
脱胎于儒学的理学思想发端于唐,成熟于宋,北宋周敦颐、“二程”和南宋朱熹、陆九渊是代表人物,朱熹是集大成者。理学思想深刻影响了宋代以后的中国社会。“三纲五常”是理学思想中最让人恶心的部分。所谓“三纲”是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和夫为妻纲,所谓“五常”是指仁、义、礼、智、信。以三纲五常为内容的封建礼教对女性有着非常苛刻的要求,那就是“三从”“四德”,“三从”是指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指德、容、言、工。“三从”把女人牢牢的栓在男人身上,使女人成为男人的附庸,“四德”则要求女人束紧品德,稳重持礼,随言附义,相夫教子,尊老爱幼,勤俭节约等,为女人成为男人的附庸制定了具体的规范。为了防止女人反抗,封建礼教强迫女人紧身束胸和缠足,紧身束胸使女人的腰身变得很细,甚至呼吸都不能很顺畅,缠足使女人无法出门远走,成为半瘫痪状态,这样,气喘吁吁的病态和摇摆不定的步态令男人如痴如醉,男人的征服欲得到充分的发泄。
理学思想成熟于宋,但是由于宋代官方倡导物质享受,加之国家忙于对北方异族政权的防守,社会统治相对开明,理学思想因而没有对宋代的女人造成太大的伤害,被大大伤害的却是明清的女子。
明朝时,商品经济比起宋元取得更大发展,经济水平进一步提高,女人在社会生产和生活中的作用被进一步削弱,大汉族的优越感和比之唐宋显得狭小的疆域及连连不断的边患使明朝男人呈现自恋、多疑和自私的特征。清朝虽然疆域大了,但是却是少数民族统治大汉族,汉人的自恋、多疑和自私的特征就不仅更鲜明而且开始畸形化了。怎么个畸形化了呢?那就是,汉族士大夫战胜不了少数民族,那就拿咱自己民族的女人出气。明清汉族男人们的自恋、多疑和自私,表现在对付女人的方面就是更着力的用理学思想残害女人,同时从肉体上折磨女人,比如缠足的恶习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缠得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由男人宰割。我们看古代的美术作品,汉唐女人都是丰满的,脸上充满阳光般的笑容;明清女人都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忧郁。华夏民族自豪了两千年的伟大文明,被明清的那些粪水般的男人拿过来充当摧残女人的工具!
女人虽然一直在反抗,但是,总的说来,女人最后还是被男人征服了。被男人征服了的女人成为男人忽视甚至鄙视的群体,男人只有在传宗接代时或兽欲发作时才会看到女人,男人不再象秦汉时那样跟女人举案齐眉,不再象唐宋时那样用艺术的眼光欣赏女人。女人成为男人这种粪水中长出的草,只结子不开花的草。
文艺对于性的表现早在原始社会就出现了,但是,原始社会的性文艺是一种建立在生殖需要基础上的女性崇拜,先秦和秦汉的性文艺特别是性文学主要是建立在生存基础上的女性崇拜,唐宋性文学特别是传奇小说和词主要表现对女性的欣赏、赞美。可以说,南宋以前的性文学表现的是性但是却并不淫,不色情。明清的许多所谓世情小说大肆渲染淫秽色情,为写性而写性,许多描写不堪入目,趣味极其低级。长篇小说“兰陵笑笑生”《金瓶梅》、“风月轩”《浪史》、李渔《肉蒲团》、无名氏《九尾鱼》等是明清时期著名的色情小说。
《金瓶梅》全书中的每一个女子都是性欲的狂人,做起爱来下流无比。我们以潘金莲为例。潘金莲自从嫁给西门庆以后,与西门庆之间并没有正常的爱情。在西门庆的调教下,潘金莲不仅善于用环境、语言、动作挑逗西门庆,而且把自己的几乎全部生活都变成跟西门庆行淫,从床上到床下,从室内到室外,从男上女下到女上男下,从撒娇到叫床,从动用工具到吃春药,等等,作品极尽工笔描绘之能事,有声有色的把潘金莲描写成万恶之首的西门庆的泄欲工具。除此之外,潘金莲还背着西门庆跟陈经济调情并最终成为陈经济的性伙伴。本来跟武大郎恩恩爱爱过日子的淑女潘金莲就这样在西门庆、陈经济这些池粪水里长成了一棵草。
《肉蒲团》写未央生沾花惹草。未央生先后与权老实的妻子艳芳、公人的妻子瑞珠和瑞玉、瑞珠瑞玉的姑母花晨等淫乐,未央生活在世上的目的简直就是为了性,而女人一旦被未央生遇到就会被未央生污染,她们的情欲就会被点燃,屁颠屁颠的跟未央生做着做爱的游戏。不料,未央生自己如花似玉的妻子玉香因对未央生不满而甘愿被权老实嫖乐了几回,而未央生进妓院点妓女时却点到了玉香。作品的出发点是“以淫治淫”,但是其满纸肮脏的性事描写显示的是女子的逆来顺受,显示的是男人对女子的蔑视和玩弄。作品很明白的告诉我们,未央生这汪臭水滋润了好几棵草。
当然,封建礼教的粪水对女人的玷污是建立在封建礼教承认男人特权的基础上的,这必然激起女人的反抗,——女人天生是要开花的。因此,这些艳情小说在描写色情的同时也在有意识的表现女人为维护自己的尊严而作出的斗争。随着作家自己认识的不断发展,女人对礼教反抗的色彩越来越压倒作品对色情的描绘,这大概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可以看《金瓶梅》。
作品中的女性几乎全是荡妇,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孙雪娥、宋惠莲甚至吴月娘,她们性格有所不同,但是都是欲火攻心,迎奸卖俏之辈。然而,我们分析一下当时的社会背景,还是能够看到这些女人的一些可爱之处。
《金瓶梅》反应的是明中期的社会生活,那时,程朱理学的腐朽性已经激起先进知识分子的批判。王阳明“心学”思潮试图彻底修正理学,“心学”思想针对程朱理学的“灭人欲”提出“只信自家良知”的口号,鼓吹人性自由,肯定物质欲望,掀起狂飙突进的思想解放运动,人们,包括女人经历了一次全新的精神洗礼,整个社会在经历了二百年的压抑之后进入人欲横流的时代,而“‘恶劣的情欲’充当了历史前进的杠杆”。继杜丽娘在阴阳两界对人性自由的呼唤以后,潘金莲和她的姐妹们成为向“灭人欲”的程朱理学宣战的急先锋,过度的压抑只能用过度的释放来抵充,她们用无度的纵欲彻底撕下了封建礼教的虚伪面纱。纵然潘金莲们既淫荡无比又争风吃醋,但是她们象一道刺眼的白光撕裂了封建礼教那沉沉的夜幕,我们从她们那迎奸卖俏的淫词浪语中看到了封建礼教的末路。
第二个层次就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蒲松龄看到了《金瓶梅》对礼教斗争的号角作用,同时,也看到了以一群荡妇“出征”不利于向人们展示女人本来就有的而被礼教压抑了的美,不利于全社会参与对封建礼教的彻底批判,于是,他用一系列光彩照人的狐仙形象为反抗封建礼教的前线送去一支“红色娘子军”。
这些女战士不顾封建礼教的约束,她们按照自己的感情和意愿,大胆追求心爱的男人,并大多获得了幸福结局。虽然有时候,她们也会用色相勾引男人,但是她们毕竟都是人间的精灵。天真烂漫、肆意言笑的婴宁,谈词风雅、心境凄苦的四娘,顽皮憨笑、乐不知愁的小谢,不计贫富、为情生死的连城等虽然根植于封建礼教的粪水中,但却从人间以外甚至从地狱里汲取到了营养,这终于使她们的草在稍头开出米黄色的小碎花来,花香固然祛除不了粪池中散发出来的男人们长期制造的恶臭味儿,但是,草儿的生命力是旺盛的,不久,铺天盖地的草儿们都在竞相开着小花,社会风气越来越得到改良。
第三层是曹雪芹的《红楼梦》。
曹雪芹以极其清醒的头脑为封建礼教培养了一支掘墓大军,这支军队的中流砥柱就是女人们。林黛玉把“臭男人”(其实是皇帝)拿过的念珠砸向程朱理学的大粪池,于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兰花般的黛玉,“金玉不足喻其贵”的梅花般的晴雯,不畏淫威捍卫尊严的玫瑰般的尤三姐,认为皇宫是“见不得人的去处”的蔷薇般的元春,甘守清秋不慕春光的菊花般的鸳鸯,等等,纷纷“武装”上阵。
金陵十二钗和贾府的丫鬟们是幸运的,因为她们遇到的不是粪水般的男人,而是心中充满民主主义思想甘露的贾宝玉。贾宝玉是中国封建末世粪缸群中的“另类”,贾宝玉对跟他一起清理周边阵阵臭味的女孩子们动情的说:“我见了女儿,便清爽。”
哦,那个在凄清悠长的雨巷中飘走的丁香一样的女子,那个在大堰河边用乳汁喂养艺术的年老的女子,那个在荷花淀边月下编席会打枪的女子,那个在艾丁湖的苹果树下收获爱情的维吾尔族女子,那个在长江三峡的峭壁上不愿展览千年的女子……长江水和黄河水继续滋润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女儿,使中华女儿成为是水做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