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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元奔古典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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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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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居本城的山羊胡须


“山羊胡须”是一个中年男人自称的笔名,我没看到过他写的文章,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写文章,自然也就没问过他为什么要有个笔名。此外,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籍贯。这个人是个旅行家,据说曾徒步走遍京广线以东的中国和京广线向南北延伸的该虚拟线以东的西柏利亚、东北亚、东南亚各地。

大约十五年前的一个上午,山羊胡须无意中闯进我的办公室,——公司临街,经常会有人“误闯”进来的。那时,瘦瘦的山羊胡须头发又长又乱而且枯黄枯黄的,颔下留着稀稀的长长的山羊胡须,他的衣服似乎是帆布做的,看起来硬硬的,而且不太得体,空落落的挂在身上。山羊胡须的口音不像我们苏北的,发音很硬很直,像是山东、河南一带的,不过他很会讲话,不仅滔滔不绝,而且内容新鲜,说的都是他在旅途中的见闻,那些见闻是我在生活中不可能遇到的,即便看书也不会看到他所讲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比如武夷山深处一棵两丈树围的古松上吊了三天也没死的猴子,兴凯湖边的一种在风中会发出婴儿啼哭般声音的植物,舟山岛海域的一种专吃小鱼的珊瑚树。由于被他的奇特见闻所感染,那天中午,我在特地附近的饭店招待了山羊胡须,并让几位同僚参加陪酒。

此后一别我就没有见到过山羊胡须,渐渐的我也就忘记了他,直到四年后的一个午后。

那天午饭后,距离下午上班还有大约一个小时时间,我跟大家坐在公司的大厅里闲聊,突然,有个人如同幽灵一般飘了进来,我一看,是山羊胡须。山羊胡旭弓着腰。还跟大家象征性的打了招呼,他没有注意到我,我也就没有上前搭讪。但是,他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幅公司活动的大幅照片,遂走上前指着照片中的我说:“我认识这个人,读过他写的散文,对了还有绝句。”我也就只好跟他搭话了。山羊胡须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腰弯了,再有就是他穿的衣服更随意了,而且很破旧,不过旧衣服配上他黄黄的胡须和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倒也显得很酷呢。

我招呼山羊胡须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聊天,有同僚给他沏了一杯茶。喝了两口茶,山羊胡须开始讲他的来意了。

我们第一次见的那次面之后不久,山羊胡须娶了第四任老婆,按照他的原话来说,这个女人是他在娱乐中心淘来的,当时她才二十岁,差不多是山羊胡须年龄的一半。他说,那个姑娘很俊,他环顾了一下大家,遂眼睛直视着我,向我眉飞色舞的描述道:“脸蛋儿那个白啊,眼珠儿那个黑啊,鼻尖儿那个圆啊,胸部那个鼓啊,走路贼带劲!”他这么描述的时候,有的女同志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我也感觉到山羊胡须神经似乎有问题了,跟上次不一样了。

据山羊胡须继续介绍,小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已经三岁了。但是,三年来,小媳妇总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经常不回家,山羊胡须是既做爹又做娘,很辛苦,山羊胡须说他受得了这份苦,毕竟是为自己的孩子受苦嘛。“但是,她没有跟别的男人生孩子,这我还是很满意的。”山羊胡须冷不丁的补了这么一句,大家互相看了看,都对山羊胡须的大度感到诧异。

而山羊胡须为什么再度“闯”进我们公司呢?原来,头天上午,山羊胡须跟小媳妇吵架,小媳妇说不愿意跟他过了,而且说到做到,小媳妇立即带着行李离家出走。山羊胡须急了,找了一天了,遇到公共场所他都进去看看,这才再次来到这里。“她不会离开这座城市,” 山羊胡须说,“因为她的那些相好的都是本地人,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痞子,他们到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

“既然她不愿意跟你过了,她又是那么水性杨花,你还找她干什么?随便她得了,天下之大,好女人有的是嘛。”我说。山羊胡须喝了口茶,神采奕奕的看着我说:“小老弟啊,你是书呆子,这你就不懂了。要说娶老婆,我山羊胡须那可是手到擒来,阿里山的一个高山族女孩整天发短信缠着我呢。我旅行各地,结识的好女孩多得很呐。但是,我还没有离婚,我不能犯重婚罪,我必须找到这个小贱人!如果她在外边到处借钱,最后都得我来还呢,这点法律知识我还是有的。”我点头称是,我看了看大家,发现大家似乎都听呆了。

接下来,我们不再唠这个话题了。山羊胡须问我现在干什么,我说“老本行啊,你没看见地点还是这个地点,人员还是那时的人员吗?”山羊胡须凑近我,对我说:“我给你指一条发大财的路子,一年少说八九百万呢。”还没等我问,他就说:“贩卖贝加尔湖的干眼子菜。眼子菜是名贵中药,治疗各类癌肿特别灵。需求面大呢。”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说:“贝加尔湖我没去过,我是听我的旅友说的,他可以带我们去。你跟我一起去贩卖,那里的干眼子菜便宜极了,简直就是你们这城市里的干金针菜。”

“但是,我没有卖出去的渠道啊。”我敷衍他道。

山羊胡须说:“这好办,准备一块塑料布,往你这门外街道边的地上一铺,连吆喝都不需要,哪天不能卖出去几斤?哪天不能赚上几万块?”大家都笑了,我也是听得头皮发麻,我发觉这山羊胡须的精神问题好严重呢。

正在津津有味听山羊胡须说话的一位女同僚问他现在做什么工作,山羊胡须说:“我现在是中美洲旅游局大东亚区域宣传总代理,所以经常来到你们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我的办公室是租的,租在城北大运河边的水处理厂附近,太偏僻了,不过业务还可以,再过年把我就可以到市中心买套商品房了。毕竟,我们在这个城市里的业务还会持续十年以上,买套房很有必要。”一边说话,山羊胡须一边站起来,走进旁边我的办公室,我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然后他又回到大厅对我说:“我看我还不如把办公室搬到你这儿来哩,你这儿面朝街道,室内装修精美,文化氛围又好,我们的客户来到这里也就同时了解了你们的业务,我们互利双赢。”他简直是在说疯话,不过我还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当然喽,”他接着说,“如果你把这公司关了,把这房子卖了,筹集一大笔钱,跟我到东俄罗斯去,拖它一火车皮干眼子菜回来,我们俩几辈子都有用不完的钱了。”我突然发觉,同僚们几乎都回到各自的办公室里去了。

山羊胡须走的时候,我喊住他,问他的腿是怎么回事,他说腿是他在一次酗酒后趴在酒店二楼阳台上跟楼下的朋友聊天时不小心摔下楼摔折了。唉,一个徒步走遍走天下的人居然如此不重视自己的腿。

此后直到今天,十一年来,我还在这里,而山羊胡须再也没有“误闯”进来过,我也没听到过他后来的故事。

       (2018.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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