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传的古琴曲《止息》藏着什么文化秘密

三国名士嵇康（223-262）于晚年也就是曹魏末期所谱创的《广陵散》是中国古代所谓“十大琴曲”之一。

《广陵散》由多支曲子连缀而成，《止息》是其中相对最重要的部分。我们知道，嵇康是曹魏末期权臣司马氏的反对派，后被司马氏罗织罪名处死。据说嵇康在行刑前要求最后弹一次《止息》，将要弹此曲的时候，嵇康长叹道：“我死不足惜，只是《止息》将成为人间绝响了。”

嵇康死后，近两千年来从未有人能够重弹《止息》，人们只能从魏晋史书中了解《止息》的一点信息，那就是《止息》主要使用宫、商这两个音阶谱就。本文即就此展开一些思考。

中国现代音乐源自西方，它有七个音阶，而中国古乐只有五个音阶，从低到高依次为宫、商、角、徵、羽，这五个音阶相当于现代音乐中的“哆、来、咪、索、拉”，中国古乐没有“发、稀”这两个音阶，就是说，中国古乐的高昂度在总体上是弱于现代音乐的。而《止息》全曲却以宫、商二音阶为主，可见其曲调是极其低沉的，因而其传达出来的情感是极其忧伤的。

嵇康以宫、商这两个音阶为主来谱写《止息》，还不仅仅是为了宣泄悲伤情绪，这应该还与汉魏乃至以后六朝、隋唐时期儒家所推崇的“朝代五德终始论”有密切关系。

汉代儒士把五行土、金、水、木、火之间的相生关系附会到朝代轮替上，他们把夏的建立者上推到首先实行禅位的黄帝，土是黄色，他们遂把夏朝定为土德。依照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的规律，他们确定商朝为金德，周朝为水德，秦朝为木德，汉朝为火德，那么嵇康所处的曹魏就是土德了。

曹魏皇帝的寿命都很短，频繁更换皇帝给寿命较长的大臣司马懿攫取权力提供了条件，到曹魏末期，司马懿的孙子晋王司马炎取代曹魏称帝基本上已水到渠成，《止息》主要以宫、商二音阶谱写正反映了这个趋势。商声幽咽，古人把商声比作萧杀肃穆的秋声，萧杀肃穆使人联想到刀剑，而刀剑是金属所制，所以商声、秋声又被人们称为金声，这与商朝为金德暗合，于是人们更加相信“朝代五德终始论”。那么问题来了，晋取代曹魏已是大势所趋，用“朝代五德终始论”来分析，那就是土德朝代曹魏将被金德朝代晋所取代。晋将怎样取代曹魏呢？《止息》中不是有比商声还要低回的宫声吗？宫还指宫廷，就是说，司马氏将发动宫廷政变以推翻曹魏政权。

嵇康的妻子是曹操的重孙女，因为这层亲戚关系，嵇康受到曹魏朝廷重用，曾任中散大夫，嵇康当然是曹魏政权的拥护者。如今，晋将要取代曹魏，嵇康不仅将失去荣华富贵，而臣犯君更将失去他坚持儒家名教观的精神来源。嵇康无比悲伤，所以才主要以宫、商二音阶谱写琴曲《止息》。当然，“止息”这个词也暗指曹魏政权的命运，《止息》母曲得名称“广陵散”不也是嵇康在时局中精神幻灭的体现吗？

呜呼！嵇康被杀，以宫、商二音阶为主谱写的琴曲《止息》从此永远止息在中国古代音乐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