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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坦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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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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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鸡过大年

鸡年远去,狗年来临,传统的习俗一如既往地沿袭着。但我们现在住上了楼房,已无鸡可杀,只好到超市去买已宰好的白条鸡来供奉诸神,也免去了杀鸡的纠结,但那些鸡零狗碎的往事,现在想来却是趣味十足。

在农村的人们,从来不过洋节,他们过的是中国传统的节日,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等等,尤其是一年里最隆重的春节,在以前那是需要拿出近一月的时间来精心筹备的。春节里面最隆重的一项当属大年夜的祭祀各路神灵,据说这关系到一家人来年的幸福,不可小觑。而祭祀的供品里面,除了象征都“福”的豆腐,年年有余之“鱼”以外,必得有一样硬菜,那就是鸡。公鸡宰杀后,褪去鸡毛,开膛破肚,收拾干净,剁成小块,裹上面糊,用油炸至金黄,年五更用来供奉各路神灵。“鸡”“吉”谐音,这预示着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吉祥如意。

每年的暮春时节,家家户户都赊了或者孵了小鸡,经过大半年的精心喂养,勤勉的母鸡即将开始下蛋,公鸡则长成了威武漂亮的帅哥,它们整天到处招摇,趾高气扬的炫耀那一身光鲜亮丽的羽毛。不过这些“小鲜肉”再怎么耍酷,临近过年难免面临着惨痛的一劫——要么被卖给收鸡的人上了断头台,要么在自家主人手中变成了大年夜神灵的菜品,因为据说只有公鸡肉才配给神灵们享用,而母鸡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那首儿歌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你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炸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是啊,以前的日子那么艰难,平日里粗茶淡饭,哪个孩子不盼着新年快快到来,再怎么也可以多少享享口福,安慰一下一年到头委委屈屈的肚皮。

过了腊月二十五,家家户户都把杀鸡提到工作日程上来。我们家每年养五六只大公鸡,留一两只负责早晨打鸣,卖一两只零花,再杀个一两只祭祀用。到了杀鸡这一天,姐姐就抓些玉米粒撒在鸡食盆里,那些鸡都来抢食时,瞅准要宰的鸡,出其不意的抓住它就行了。可是公鸡力气大,受到惊吓死命挣扎,有时就让它逃脱了,这样再用食物诱它前来就不容易了,它很警觉,左看看右看看,不轻易到跟前来了。还有的好像有先见之明,识破了主人的险恶用心一般,直接飞到屋顶上或者树上不下来,咯咯地叫个不休,仿佛在数落主人的不义。这些向往自由的勇士,因此逃脱了一刀之灾也说不定。可到底不是说人过年鸡过关嘛,这只逃了捉那只,总要有死而后已的先行者成为刀下之鬼。

我未出阁时,我家里父亲叔叔他们都会杀鸡,只见他们左手抓住鸡翅膀和鸡冠子,用右手拔一拔鸡脖子上的毛,地上放个小碗,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就着碗控一控鸡血,把鸡往地上一扔,大功告成。鸡被扔到地上后,往往还要扑腾一两下表示他们的不甘,然后就只好认命了。

我结婚后也养鸡,到过年时逮到一只公鸡,让先生来杀,他却说从没杀过,太血腥,不敢杀。问问家里上上下下五六个大男人,居然个个都是吃鸡的高手,却没一个敢杀的,气得我直说他们假慈悲。不过我向来也不曾杀过,只好请邻居帮忙,年年逮谁就请谁帮忙来一刀。过了几年,我一个叔叔家的弟弟长到了十七八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年底时我说杀个鸡还得找人帮忙,他就自告奋勇地说:“不就杀只鸡嘛,我来杀!”我问他会不会杀,他说这有什么会不会的,顶不济把头剁下来它还死不了吗?既然这样,别人也都忙,只好驼子里面拔大个,就是他了。倒霉的公鸡被逮来了,弟弟一面煞有介事地把鸡拿在手里做准备工作,一面对着那鸡喋喋不休:“鸡啊鸡,你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要怪你就把我嫂子怪。”你听听,他倒推得干净!只见鸡脖子上总算滴出血来了,他豪气冲天地把鸡往地上一扔:“行了,杀个鸡有什么难的!”那鸡在地上扑啦啦转着圈地挣扎,不一会儿居然血头血脸地站起来了,它看看四周,急速地跑进墙根那一溜晒太阳的母鸡群里去了,把母鸡群吓得一阵骚动。我们都哈哈大笑,弟弟有点下不了台,扑过去抓住那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儿的公鸡:“我还不信连只鸡都杀不了了!”他再次拿起刀来,重新在鸡脖子上拉锯,看到鸡血流下来,放心的扔下,大喊:“快拿热水来!”那只鸡在地上挣扎的当儿,我赶紧跑去拿暖水瓶,等我拿热水来,那鸡已被放进大盆里。我把热水浇上去,想不到一暖瓶水还没浇完,那只鸡扑棱棱直跳起来,溅了我一身的水。它从大盆里跳出来,睁着两眼愣在那里,正是呆若木鸡。大家哄堂大笑,我先生那个不敢杀鸡的怂货甚至笑出了猪声。弟弟气坏了,一边笑一边说:“我可不能让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你手里了,来来来,我干脆把鸡头剁下来算了!”他又一次抓住那誓死不屈的公鸡,把所有的恼怒都发泄在刀刃上,直到鸡头都要掉下来了,才不放心的放在地上。这回,这只顽强的公鸡终于英勇就义。我浇上热水退鸡毛的时候,才发现那技艺拙劣的“刽子手”竟然三次在鸡脖子上划了三刀,怪不得公鸡屡次求死不得呢!生而为鸡,遇到这样的杀手,鸡生也够悲惨的了。

鸡年远去,狗年来临,传统的习俗一如既往地沿袭着。但我们现在住上了楼房,已无鸡可杀,只好到超市去买已宰好的白条鸡来供奉诸神,也免去了杀鸡的纠结,但那些鸡零狗碎的往事,现在想来却是趣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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