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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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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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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

麦子熟了

文/段佩明

小满时节,夏已经由浅及深,褪尽春装,青青的夏色在天地间如水墨画般一点一滴地铺陈晕染开来。

“麦熟一夜,禾熟三朝。”儿时,在母亲的絮叨声里,几场干爽的南风吹过,热情似火的天空下,地里的麦子一天黄过一天。沉甸甸的麦穗,低着头微笑着,在风中不停地扭动着纤细的腰身,似乎正在热切地盼望着农民的收割。

麦子熟了!一个个收割计划在农民朋友的脑海中酝酿。

母亲取出闲置已久的镰刀,拂去上面的尘埃,舀上半盆水,蹲下身子,撩水打湿磨刀石,开始磨镰刀,扑哧扑哧的摩擦声单调又聒噪,那是麦收的号角。母亲耐心地磨着每一把镰刀,等到刀刃发出清冷的光芒,锯齿锋利无比,才满足地起身。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喊我起床去割麦,听到母亲的声音,想到新麦登场再也不用吃青菜稀饭,我一骨碌子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深一脚,浅一脚,跟随母亲下地割麦。母亲打头阵,她技术娴熟,割得飞快,没几下就割倒一大片,把我甩得远远的。我弯腰曲膝,左手收拢一把麦秆,右手握镰刀,然后朝怀里一拉,一把麦秆就顺势倒下。我闻着麦香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割了一阵,渐渐有了手感,一拢,一握,一拉,倒也十分流畅。太阳爬上山岗,麦地里一片金黄,我和母亲一身霞光。母亲一路割到头了,撩起衣襟擦把汗,又折回到起始点,在我的后面埋着头,以镰刀为牙齿,一寸一寸啃噬金黄的浪涛。我感觉到了压力,却扛不住腰酸腿疼,浑身感觉要散架似的,不得不时常伸直腰来,歇息一下。

繁重的劳动,让我觉得迷茫又无助,常常引颈怅望远方,总想要逃离,逃离麦地和麦收有关的一切,去看看麦地以外的世界。每每想到父亲远在外乡工作,家里仅靠母亲柔弱的肩膀撑起一片艳阳天,起早摸黑,辛勤劳作,自己又起恻隐之心,万般不舍。“割麦插禾,割麦插禾……”在布谷鸟一声声的催促声中,我忍着痛、憋着一股劲往前赶。

麦子割完,捆把挑回家,先忙田地里庄稼。地要挖,红薯苗要插,抢雨水,赶季节,忙完田地忙家里。

晴朗的日子,大家把麦把摊铺在晒场上,晒个小半天,打连枷就闪亮登场了。打连枷看似简单,实则是技术活,只有熟练,才能打出节奏,打出声响。古人说:“打麦打麦,彭彭魄魄,声在山南应山北。”的确,左邻右舍,上下屋场,都在打麦,连枷舞得风声水起,“啪啪”声山鸣谷应,整个村庄一片热闹。连枷柄高高举起,连枷在空中翻转一圈,重重地拍在麦穗上面,反复几次,麦粒是麦粒,麦草是麦草,收获了丰收的喜悦。

烈日当空,汗滴麦草。打连枷用的是巧劲儿,连枷一起一落,云卷云舒;步履一退一进,井然有序。劳动者的身姿分外妖娆,是最美的风景。母亲打连枷,我也没闲着,铺麦把、翻麦草,一会抱、一会拢,俨然一个行家里手。晒场上,麦粒堆积如山,一粒粒饱满圆润,把它晒干扬净,颗粒归仓。仓中有粮,心中不慌。

该做新麦粑吃了。偷得半日闲,母亲拿出米升,量出适量的麦粒,用水淘净,竹匾晒干,然后磨粉。母子俩一个人推,一个人站在磨旁边喂料。磨盘倾泻粉白的瀑布,在少年我的眼里那是最美的画。

和面,发面。粑做好,上蒸笼,烧大火蒸。柴是刚从场上脱了粒的新麦秸,散发着麦秸独有的芬芳。麦秸火燃起来快熄下去得也快,跟麦秸火性子一样的人是烧不了这柴火的,需要耐着性子,不断添柴烧。等到蒸笼水气升腾,粑的香气也跟着一缕缕飘逸而出,在厨房里弥漫。

可以起蒸笼了。母亲舀了一碗凉水,捡一个粑手指就沾一下凉水。她先捡起一大海碗,拿了一双筷子,庄重地供在堂屋的条几上,然后双手作揖,嘴里念念有词。她呼唤的是逝去的先人,呼唤他们回来吃新麦粑。吾乡过去有初尝新粮要上祭供的习俗,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缅怀先人。母亲供好祭供,又装了几碗,说是送到隔壁王婶和李大爷家,让他们也尝尝我家的新麦粑。我积极响应,跑得比兔子还快。像这种母亲分派的、给邻居送东西跑腿的活,我从小就喜欢去干,在左邻右舍的赞美声中,我爱享受着那份快乐。

小麦粑好吃,浸着汗水的生活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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