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

离中考还有半个月,宜新的父亲意外去世。我真担心宜新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荒废了学业。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已经五天了,宜新还没有返校,我决定家访。这是我第二次去她家。第一次去是在宜新升入初三不久,学校动员毕业班的学生住校,这项提议得到家长的理解和支持,我们班只有宜新没有报名,我带着关心和疑问走访了她家。

这是一个温馨的家庭。宜新的父母是标准式的中国农民,待人诚恳、率直,我很快得知宜新是他们的独苗,让女儿住校,他们有些舍不得,也有点不放心。听了家长的叙述,我心里有了谱:“学校每天都有教师值班,学生们住一起彼此照顾着没问题。周末两天学生们都回家住。”沉默了一会儿,宜新的父亲表了态:“自古忠孝难两全啊。做父母的谁不盼儿女有个出息呢!孩子去住校,我同意了。”

如今,一个完整的家庭破碎了,这次家访能成功吗?我心里没底,心情沉甸甸的。

午后的骄阳似火。骑车的我不一会便汗流夹背了,但望望道路两旁挥汗如雨收割麦子的农民,我又受到了鼓舞,不由地加快了车速。

前面就到宜新家了,一座围满花圈的新坟映入眼帘,是宜新父亲的坟?我正猜想着,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过来,“扑嗵”跪在了我的面前。是宜新!她的两眼又红又肿,豆大的汗珠正从黑红的脸颊上流下来,右手拿着镰刀，左臂戴着黑纱。我的鼻子不由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扶起宜新。“老师,求求您了,快让同学们回去吧,现在学习这么紧,别耽误了他们功课。”听宜新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麦田里站着许多拿镰刀的学生,他们脚下躺倒着一片麦个子。多懂事的学生!他们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用实际行动奉献着自己的一颗爱心。我任凭泪水流出眼窝,动情地对宜新说:“这就是集体的温暖,同学们和我都是一个心思,就是希望你快点回到学校。”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您是宜新的班主任吧?我是村支书,这里的活村上包了,您带宜新去学校吧!”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真诚更实在的话语？！我紧紧地握住支书的手。

麦收季节,大地一片暖洋洋的。

中考,宜新以优异成绩考上重点学校,临报到前,我去看宜新。当我骑车再次经过那片已长出绿油油禾苗的麦田时,我看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伫立在坟前，燃烧的纸钱化作阵阵黑蝶向远方飘去……

我想起宜新写在我笔记本上的话语:“在我心中,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的乡亲,是无数盛开的鲜花,时时刻刻,缕缕芬芬,将我的人生包围。”

作于1997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