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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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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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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

假日,替哥哥去丹东催敖。在费了许多口舌和打点后,还是一无所获,心情不免沮丧。无奈,只好打道回府。车过山海关时,心念不禁一动:索性到关上玩两天,心情好一点,也许能丢去一路的晦气。

许是心情的原因,在关上遛达来转过去,竟提不起一丝兴致,不知不觉中太阳落西,只好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说。

旅店登记处,是位三十来岁的妇女,乍一看,似曾相识,可一时又转不过弯来,便一边暗骂着自己犯神经的猪脑子,一边来到睡觉的地方。

一想到回家后哥哥失望的目光,以及丹东厂家那些厂长经理们装作无可奈何而又极狡黠的表情,我又怎能睡得着?!为调动自己明天游览的情绪,便强迫自己往好的事情上想。忽地,那张似曾见过的脸庞闪入脑海,这让我一下子和二十年前联系起来。难道会是秋菊?反正也睡不着,是不是问问再说。

重新来到登记台前,那妇女正拨拉着算盘算帐。我灵机一动,趁着妇女填完一组数字的瞬间,试探着问道:“大姐的算盘功夫有二十年了吧?”那妇女抬起头来,神色有些不解。“哦!”我赶紧解释:“大姐打算盘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在我家住过的一个小女孩,她也是山海关这块儿的人。”“你—一你是虎子哥?!”妇女在我脸上凝视了好半天,神色渐渐激动而诧异,又下意识地扫了扫旅客登记簿。

这一声“虎子哥”证实了我的判断,站在我面前的正是在我家住过的秋菊。“真想不到!真想不到!”秋菊兴奋地直搓手:“伯母还好吧!星哥、嘎子哥他们好吧!"秋菊熟悉地叫着当时小伙伴的名字,我们的思绪也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

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我和小伙伴们正在村口的大榆树上撸榆钱儿,来了两个讨饭的妇女: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不错眼珠地盯着我们手里的榆钱儿,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大哥哥,给我一点好吗?”我们当中最机灵最调皮的二嘎一面把肥嫩的榆钱儿往嘴里塞,一面嘟囔着说:“我们还不够吃呢,有本事自己爬树摘去!”的确,能吃到又肥又嫩的榆钱儿我们也不易,全村属这棵大榆树的榆钱儿结得最好,况且,我们够的榆钱儿也不多。不过,看看小女孩也着实可怜,我们当中的“头儿”星哥动了恻隐之心,拿了一支挂满榆钱的树枝递给了小女孩:“吃吧!”“谢谢大哥哥!”奇怪的是小女孩并没有吃榆钱儿,而是递到老妇女面前:“奶奶,吃点榆钱儿吧!好新鲜好清香呢!”这个情景让我们大为感动,二嘎害臊地一直吐舌头。

中午,当我回家吃饭的时候,意外发现小女孩和她奶奶正坐在炕桌旁,母亲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条。小女孩见我进来,赶紧起身:“大哥哥,给你家添麻烦了。”“你们怎么认识的?”母亲略显诧异。“在村口大榆树下认识的,我还吃了他们的榆钱儿呢。”小女孩说着递给我一双筷子。吃完饭,我很快和小女孩熟悉了。她告诉我,她叫秋菊,父母在一次事故中死了。只有她和奶奶相依为命,遇土不好的年景,只好外出逃荒度日。这次来到我家,母亲见她们很可怜,就热情地让她们住在我家。

听了秋菊的诉说,我很同情她们了。因为我父亲死得早,母亲也曾抱着我出外逃荒,要不是靠乡亲们的热情接济照顾,我恐怕活不到今天。“那么,你上学了吗?”我问。“上了,读二年级。”“你出来逃荒,上学怎么办?”留级呗!我已经留过一年了。”秋菊的眼神掠过一阵悲哀,我不好再住下问。

我比秋菊高一年级。秋菊住在我家的日子,我学过的语文知识,只要教给她,她很快就能学会。尤其是查字典,秋菊熟练极了,她查完两个字,我一个字还没查完呢。看来,她留级完全是落下的功课造成的。

当时,我们正学打算盘。打“九规架子”时,对数学愚笨的我,怎么学也学不会。为这儿,二嘎一连气给我补习几个晚上,我还是弄不大懂。二嘎手把手教我打算盘的时候,秋菊也在旁边拿着二嘎的算盘一声不响地跟着学。有时,二嘎教着教着就教急了,气得一拔拉算盘珠子:“你真笨,亏你还腆着脸给我们讲三国昵!”一赌气,跺脚跑开了。秋菊默默地整理好算盘,一边安慰着难堪的我,一边对着课本的口决,和我共同琢磨着“九规”的技巧。也许二嘎教我的时候,仅还差一步就水到渠成了,经秋菊灵巧地参谋着,我竟然学会了。

秋菊和她奶奶在我家住了大约一个月,凉晒了三面袋要来的千粮,要因家去了。不知怎么地,我的心里空落落的。秋菊和她奶奶走的那天,我和母亲、星哥、二嘎一直送她们上了火车。秋菊呢,眼里噙着泪花,在车厢里频频地冲我们挥手。唉!那时我真傻,为什么不留下个通信地址呢?

没想到,二十年后,在山海关旅店我和秋菊意外相逢了,这怎能不令我们激动万分呢?

秋菊告诉我,她们回家后的第二年,她奶奶就去世了。是一位热心的大娘认她做女儿,收养了她,并供她上学,考上了财贸学校。现如今,她是这家旅店的副经理。秋菊问起我的情况,我告诉秋菊,考上师范后就一直教书。这次利用假日帮哥哥来东北催款,没想到这样难,只能空着双手回家。

秋菊听完,发出一阵慨叹:“现在欠帐的是大爷要帐的是孙子。按说,欠帐还钱,这是自古就留下的正理。如果现在的人们还有从前的那种朴素感情,能够相互体谅,互相帮助,一切事情就都好办了。”说完,秋菊又像安慰我似地一笑:“虎子哥,别总想那些不顺心的事了,你这次来东北,我们能相逢,不也是一件大喜事吗?!明天我带你多走走,好好散散心。”

的确,能巧遇秋菊,是我此行的最大收获。和秋菊在山海关的那几天,我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快乐纯真的时光。

作于1998年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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