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阄
小时候,记忆的趣事中要属抓阄了。
那时还是生产队,每逢过年,队里就要把喂了一年的几口大肥猪杀了,再磨上几盘豆腐,分给社员改善生活。
当时条件苦,许多人家很长时间见不到肉腥。过年了,能分上一些肉便成了每个家庭的最大心愿。
由于人多肉少,每次分肉,队长要把肉分成两类:一类是精肉,按人口平均分配,每人半斤。另一类是把猪头、猪蹄、猪杂碎分成许多小份,标上号码抓阄,谁抓着嘛是嘛。因为这类肉实在太少,按人分分不过来,阄里面常有许多“无”字,抓得着抓不着全凭个人手气。
谁家过年不希望多吃上点肉呢?这样,能抓到好阄,就成了每个家庭的神圣职责。
抓阄是生产队最热闹的时候。老老少少挤满了整个队院,家家几乎是倾巢而出。由于抓阄人肩负着全家过年的希望,大人们往往心理负担过重,生怕抓不着落下个埋怨,这个任务就自然而然地推到孩子身上。一是小孩子好奇心强,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二是小孩子即使抓不到,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我在家最小,抓阄的机会也就最多。每当哥哥抱着我抓到好阄时,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哥哥总是把我举得高高的,我也像取得战斗胜利的英雄,向其他小伙伴们高高地扬着手。每当抓不到时,哥哥便放下我,安慰似地拍拍我的头,让我到一边玩去。我也惭愧地低着头,默默地躲到墙角抹眼泪,就像犯了天大的错误。
妈妈爱吃排骨,每当我抓到时,妈妈便兴高采烈地紧紧抱住我,亲着我的脸蛋,然后大方地塞给我贰分钱,算是奖励。
有一年,我抓到了一份上好的排骨,可当妈妈听说关嫂的遗腹子(一出世就失去了父亲)需要排骨吊奶时,就毫不犹豫地把排骨送了过去。见我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妈妈耐心地教导我:“乡里乡亲的就要相互有个照顾,这和你们帮助生产队做好事是一个道理。”可我当时就是想不通,连晚上关嫂送来一碗香喷喷的炖排骨,我的气还没消呢。现在回想起来,我是多么得惭愧呀?
那时,抓到阄的乡亲,总要把煮熟的猪杂碎之类送给没抓到阄的乡亲一些。互相体贴,甘苦同共,已成了当时人们的自然习惯。那种朴素的友情,一直令我难以忘怀,深深地左右着我的人生。
作于1999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