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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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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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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婶磨叔

“磨房里的磨,听驴的。“这是磨叔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甭问,在磨叔眼里,这驴指的是磨婶,因为就这一句口头禅,才引出了磨叔和磨婶的一段姻缘。

磨叔从小就没了爹妈。靠族门婶子大娘这个抓把米,那个揉团面;这个送件袄,那个给条裤的接济,才长到二十岁,自个撑起了门户。

麦收时,磨叔常到邻村做短工。这次,是一个姓田的姑娘把他领到麦田前边。磨叔习惯地瞅了瞅麦子:好家伙,齐腰深的麦子,杆粗穗大垅长,足有四亩多地,整个天空都弥漫着金黄的气味,给人一种热烘烘的感觉。磨叔禁不住问了句:“再没别人了?“这又不是抢馒头,要那么多人干啥?!你只管割,不亏你的工钱就是了。”田姑娘快声快语地说着。碰见这话快语硬的碴儿,而且是个姑娘,磨叔抓了抓脑勺,顺口就说了句:“磨房里的磨,听驴的。”一掐腰,一叉把腿,先把住了四个眼儿(麦垅)的麦子。“你刚才讲的啥?”田姑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磨叔知道说走了嘴,闹了个大红脸,忙讨好地说道:“你割两个眼儿吧?”“谁要你让咧?还不知道谁稀松二五眼呢。”田姑娘说着,一吸气,一伸镰,也瞄好了四个眼儿,示威似地问道:“你打头还是我打头?”

磨叔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有这么横的姑娘,心说做饭不如你,割麦子你还是个个儿?一男一女,一前一后,拉弓开镰的赛上了。工夫不大,麦个子就像下鸡蛋似的摆了一溜儿。可无论磨叔怎样割,脚后跟儿总有一把钢镰咔嚓响的音儿——没拉下人家半步!这分明是在炝火!

麦收天,热死人的天。两个年轻人足足割了两个钟头,愣没歇肩儿。这时,磨叔的那口丹田真气渐渐憋不住了,“吭哧吭哧”地直喘,浑身的透汗就像水浇的一般。这时,耳旁一女子音送了过来:“怎么样,要不咱俩换换个儿,我打绕儿你捆绕儿?”说着话,田姑娘把毛巾递到了磨叔面前,黑红的脸蛋上淌着汗水,丰满的胸脯也在急剧地一起一伏,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和自信。

不知什么时候,前头站了一群割完麦子围观的男女。“嘿,外村的小子跟田大姑赛上了!”“嗯,肯定这傻小子不知深浅,把田大姑当成软柿子捏了。别说他一个,再来一个棒小伙田大姑都不憷。”“可不,前年我就吃过田大姑的亏,到现在我的腰眼还累的生疼呢。”“哼,这是割麦子,要论武功,你三个也白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顺着风飘到了磨叔的耳朵里,他不由地心里一惊:早就听说这村里有个方圆几十里武功超众的田爷,此女子莫不是——?磨叔正在疑惑,只见田姑娘对着众人道:“行啦,别站着轻闲嚼舌头根啦。说真的,打割麦子那天起,我还是头一回碰上对手。”

众人堆里,有个爱开玩笑的嘎小子,许是顶风听走了耳或是故意找乐,紧接着田姑娘的话头道:“噢,原来这是田姑头一回碰上对象呀!”就这一句话,闹了磨叔和田姑娘两个大红脸。见田姑娘扔了镰刀,小青年知道闯了祸,脚底撒丫子——一溜烟跑开了。众人也都哄笑着散了。

地边上,只剩磨叔和田姑娘两人,二人木讷了半天,还是田姑娘开了口:“我看你这个人也实诚,干脆等打完麦子再走吧,工钱一块儿算。”“行!”磨叔瞟着麦子地答应着。

抢收啊。腿脚不能打闪儿,嘴巴不能松气,要趁没雨天,抢时间抢天气,把成熟的麦子从地里抢到场里,从场里抢到家中的麦缸里。磨叔忙着晒麦场,田姑娘急急忙忙地去找轧麦子的人,说来也巧,开着二五拖车轧麦子的正是麦地里那个开玩笑的嘎青年。小青年见了田姑娘满脸含笑的样子,心里才有了点谱:“田姑找我轧麦子吧?”“知道了还问?!轧完后,晚上田爷那管酒。”“得令!”小青年扮了个鬼脸,开着拖车直奔田姑娘的场上来。

轧完场,小青年也不熄火,坐在车上冲磨叔一扬手:“喂,好好表现哪,表现好了你也像麦子一样大丰收啦!”不等田姑娘扬起麦叉子追打他,就加大油门跑开了。

听了小青年的话,俩人心里都像喝蜜似的。尤其是磨叔,这两天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四亩麦子,足足打了三千多斤。磨叔和田姑娘一起拿麻袋灌麦子,给麻袋系口。

在给最后一个麻袋系口的当的儿,还是田姑娘用热辣辣的目光盯住了磨叔:“听俺爹说,你还没对象?”磨叔红着脸点了点头。“俺爹倒是挺喜欢你,为这事还特意到你们村打听过哪,说你心眼好,能干活儿,就是命苦。哎,你看俺咋样?”一向泼辣的田姑娘说到最后一句也低下了头。“挺好,干活儿俺服气。”磨叔拿了根细绳头给麻袋系口,系了半天也没系上。“将来你到我家行不?和俺一起照顾我爹。”田姑娘扬起了脸。磨叔低着头用力系好麻袋口:“这有咋不行的,反正你爹也听说了,俺从小就是个孤儿。还是那句话——俺磨听驴的!”“看你,找打!”田姑娘红着脸扬起了胳膊。磨叔知道又说走了嘴,慌得脚底下一拌蒜,连人带麻袋一同倒在地上。见此情景,田姑娘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作于1999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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