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爷
瓶爷刚过花甲之年,光棍一人整天弯着个罗锅腰,靠收破烂为生。
瓶爷讲不了话。一次风雨天收庄稼,回家后,腰肿得翻不了身,还害了一场大病,病好后,背驼了,人也成了哑巴。
瓶爷上过私塾,能写一手好字,只是不能讲话,跟人交流,也没派上用场。人们都同情地看着瓶爷摇头:“这下可苦了他。”
别看瓶爷孤身一人,却特别喜欢孩子。平日里,他的口袋里总是装着糖果,遇上交破烂的孩子,总要送上几块儿。尤其是碰上背书包的孩子,他总要招着手:“吧,吧吧!”他把孩子叫到跟前,让他们拿出书本来看。看完,瓶爷还书时,总忘不了微笑着往书包里放几块糖。
瓶爷走路时,总忘不了捡地上的烟头儿,回到家,小心翼翼地剥出烟丝,倒进一个纸盒子里,拿出一沓长条白纸,卷自制的“百家烟”抽。
因为瓶爷捡烟头的缘故,有些孩子便瞧不起瓶爷,每逢瓶爷再“吧,吧吧——”地冲他们要书看时,他们装着没听见的样子走自己的路。有时迎面碰上瓶爷,瓶爷满脸堆笑地捧出糖果时,他们也不屑地扫上一眼:“谁稀罕你的脏糖!”一哄跑开了。撇下瓶爷一个人凄凉地愣在那儿,手上的糖果撒了一地……
以后,瓶爷见了孩子们,不再向他们要书看,只是呆呆地微笑着,手里依旧捧着糖果,双眼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一个雪花飘舞的夜晚,瓶爷终于走完了六十三岁的人生。早晨,人们在瓶爷的小屋里发现了瓶爷僵硬的尸体。瓶爷的遗容很安详,两只手重叠着紧紧地贴在胸口上。
人们在小炕桌上发现了瓶爷写好的遗书:
村委会和父老乡亲:
这八万元是我的全部积蓄,就为村里的孩子们建一所幼儿园吧。这是我多年的夙愿!存折在我的胸口上。
李宝瓶
春暖花开的三月,新建的幼儿园旁,瓶爷的墓碑上堆满了孩子们用糖纸扎成的花环,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鲜艳。
作于1999年1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