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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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
从画舫探出一个美眉 惊鸿一瞥
桨声灯影瞬间照亮
有金陵古乐 如后庭花
在脂粉香雾中萦绕
款款 恬不知耻地传来
引得游人驻足 流连
恨不能完成穿越 回到六朝
回到心中的
莺歌燕舞的江南
摆一个“泡死” 潜入河房
秦淮河水已然泛滥
有市井烟火 如影随形
在夫子庙间弥漫
徘徊 欣欣向荣地散开
引得北人南来 吃喝
恨不能醉倒坊间 进入梦乡
进入史上的
纸醉金迷的王朝末年
越过马头墙 入花隔窗
又回到人头攒动的江南贡院
有才子佳人 千年传奇
在雕栏纱帐间绵延
演绎 桃花扇里的浪漫
引骚人墨客 痴迷
恨不能再造盛世 重现
嫁接南移的文化中原
【2018，10】
鼋头渚
我们在城里像鱼似的活着
觅食、蛰伏或者求偶
被大街机房似的喧闹驱赶
被小巷的逼仄挤压
像一群笼里的带鱼
我们心里都存着一个大湖
存着湖里的礁石与仙岛
那地方海一般辽阔山一般俊秀
有包孕吴越吞吐日月的气魄
如一副写意山水
那是一只游上岸的神龟
我们登上去 就成了取经回来的佛陀
张大嘴吞吐湖水与空气
卸去禁锢千年的衣物 让赤子之身
成一根飞升的羽毛
【2018，10】
九里山
那座白象似的山峦叫做“汉城”
硝烟不曾散去 水路驿道已然围绕
有四面楚歌 从背后传来
回头是一个罗马斗兽场
上场的不单是奴隶 还有
一代代的帝王
扛着鼎 或者坐帐后摇着羽扇
将一方土地画作一副棋盘
让误入的我 进入
一个烂柯传说
一柄闪亮至今的钢剑
书写了绣像的历史
黄河古道里一直流淌着
军人与战马的鲜血 还有
一统天下的雄心
与夕阳一道 与诸多英雄的面影一道
落入豫东平原
仓皇谢幕
于是这刀光剑影之地
竟染红了玫瑰与苹果
穷山恶水的刁民血管里
流淌桀骜不驯的胆气 还有
重振古风的浩气
让铁路运河 贯穿
汉文化的楚河汉界
【2018,10】
玄妙观
那些游人如绚丽的热带鱼
进入老街 将我淹没
院墙与里弄深处的评弹
一声声 伸出站街女的拉客之手
捧一个热热的茶叶蛋 我游过老街
穿过许多店铺和朝代
去寻找一座叫弥罗宝的木阁
穿旗袍的苏州 令人感慨
乾隆为什么要再三南巡
道观门里还有园林
假山足于乱真 回廊阻隔外界
香火浸润在乐音中
我掏出一只放大镜
照枯草、墙缝和砖石上的文字
即便是氺做的苏州
也有某一场大火
将弥罗宝以及我们记忆的历史
烧成一片废墟
玄妙观长存
信道的我们和道长
却不能长生
【2018，10】
烟花三月
在一排垂杨的刘海下面 我看到扬州
随运河款款而来 踱成
一个仪态万方的贵妇
身后是花园的拱门 如满月
然后 一场古装剧开演了
园林们小家碧玉地登场
亭台楼阁 框取一方方自然
迁客们忙着迎送
酒家将店铺 自汉初开到清末
盐商数着银子
出运河 入长江
连出家人也粉墨登场
让来自东瀛的粉丝 舍命前来
诗人们齐声歌唱
瘦西湖伴舞 直到
二十四桥明月升起的时候
直到这迟暮的美人
被满人的弯刀砍伤
砍成一个梁红玉 将鲜血
染红年年的 纳兰容若梦里的
烟花三月
西津古渡
金山寺边的锅盖面
可以吃了做个铺垫 顺带
喝一点长江水
读几句辛弃疾
然后醉成李白或者王荆公
致敬。南来的诗人们排成队
拜会这里的山水、河滩、驳船
像参拜赤壁
求见战船上的周郎
想着把笔杆作成枪杆
铸就江边的防线
最终 刻入焦山的石碑
多管闲事的法海走了
长江还是流光溢彩
我想起祖逖 心头一热
我们终究不能放下船桨
去面对那一个个的 人生渡口
【2018，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