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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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农谚，至今记得：种豆一湾吃粮一仓，栽芋一湾存谷一仓。说的是，种黄豆，黄豆收了，不当饭只当菜，豆花吃饭时，饭不仅不减，还会因为豆花好吃，饭也就吃得多。倒是芋头，芋头多吃点，饭就会少吃点。
我下乡那生产队，是岩区，出入都是山路，任赶一场，最近的十五里。生产队长，当过兵，见识广，有脑筋，胆子也大，对知青也算得上好。队长说，划一片山林给你们，只要不砍光了就行。那山林，作烧柴，绰绰有余，偶尔赶场时还可以砍根树子或几根楠竹卖钱，与很久没见的知青友友买罐罐罐茶喝，在场坐半天，然后打二两烧酒，往回走。自然这是很少的事，一是队长说了，不要砍光了，更主要的生产队距场镇太远了，扛一根三寸的杉木赶场，累着呢！
知青房周边的地，队长又说，随你们种，只要不到处说就行。生产队的地，随便个人种，那时，是要犯政治错误的。天高皇帝远的，队长人好，田地又在深山，种点自留地，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大家都这样，谁也不会去告发谁。
既然栽芋一湾存谷一仓。便学着贫下中农栽芋头。芋头秧秧，是给农民要的。山区气温比坝下低许多，惊蛰来时，大户的农民开始殡秧秧了。在自家院坝里，用竹子扎成箱，最底下一层，铺的蕨基草，然后铺上半干半湿的土粪，就是沤过的牛粪。海椒、茄子、南瓜、丝瓜、黄瓜、红苕、芋头等都殡在土粪子里，然后又铺上厚厚的蕨基草。铺蕨基草，主要是保温。今天，农村遍地都在使用的塑料薄膜，稍大规模的就是大棚种植。无论塑料薄膜盖地，还是大棚种植，那时谁也没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不过，现在想起来，用蕨基草保温，大约就是要么就塑料薄膜盖地要么就是大棚种植的初级版本吧。事实上，农人们，为了勤耕，为有饭吃，只有不管得那么紧，都会想办法的。从古于今，只要是农人，都会的。当秧秧钻出土粪子时，泼些粪清水，当回春的太阳出来时，秧秧便长得又快又壮。半月一月后，不同的品种的秧秧，陆续地移在地头。
到了地头的秧秧们，便有了着落，有了根基，便在土里茁壮成长。
队长说，芋头滥贱，好种。你们知青房子周围的田边角角，土又潮湿，是栽芋头的好地方。种时窝窝打深点，土粪子放够，以后管都不要管，芋头，天生是懒庄稼，只要不天干，秋天后就可以挖了。跟队长要了芋头秧，按照队长的要求种。还真是的，不久，小芽就长成硕大的叶片，很快，招招摇摇，又厚又大。到了立秋季节收谷子的时候，也就到了挖芋头的时候了。
芋头皮子不好打整干净，便学着农人把芋头放在撮箕里，在田边的水里，反反复复地折腾，芋头与芋头相互的摩挲，皮子就脱落了。农人告诉我，用手洗，芋头要咬人的。咬人，就是手要发痒的，农民再粗砺的手，一般都不会用手直接与生芋头接触。现在的菜市上，新出的芋头，没有刮皮的四、五元一斤，刮了皮的六、七元一斤。没有刮皮的芋头叫毛芋头。知青时，带着点土的毛芋头，与红苕放在一起，在干燥的地方储藏下来，一是越冬作来年的种子，一是不要坏了，坏了就少了食物了。与北方不同，南方的红苕芋头越冬，很少有人挖地窖的。堆在堂屋头，盖上点谷草就行。谨慎一些的农人，用打谷子拌桶，先铺上点谷草，把红苕芋头脚板苕之类的倒进拌桶，再盖上点谷草。等到来年春天，切块殡秧。芋头既可做菜，也可当饭有。不像红苕那样，红苕五折一计入稻谷产量，分粮时，红苕是要计入粮食指标的。
芋头则不，自种自吃。
前些时，正是挖芋头的时节，与几个成都来的靠写作养家的朋友，来到几十年一直保持着联系的农户家里吃豆花饭。李家农人所居是原来的知青房，当然也只是知青房的老屋基，在老屋基上建起的一楼一底的、厕所安了抽水马桶的现代农家。见堂屋里没有芋头，一问，说芋头的产量远没有红苕高，就懒得种了。现在没有了农税，所有庄稼都自种自吃，山区离场镇远，又不需要拿上街去卖，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干脆就不种了。
